有時候一深入回憶以前的種種，她腦袋就痛得不得了，好似有人拿著鐵鉗，在她腦子里一陣鼓搗，有一種撕裂的痛楚。

思及到此，她幽幽嘆了一口氣。一步步走到寬大松軟的床邊坐下，抬眸，望著電視墻上面掛著的那一幅精美婚紗照，卻靜默無言了。

一年前，她在醫(yī)院里醒來，睜開眼，模模糊糊間，只看見白茫茫的一片，周遭消毒水的味道又異常刺鼻。她打著吊針，鼻腔里塞著氧氣管，呼吸很難受，渾身上下也如散架了一般，稍微一動，就痛得不得了。

醒來第一眼看到紀卓庭，他冷冷瞥著她，眼神里帶著刀刃似的寒意，沒有一絲溫度，掃視過來，好像要將她整個人活剝殆盡。

他說：“余生，憑什么你能夠醒過來？憑什么你一來就可以獲得紀家所有人的歡心？憑什么你可以順利無阻地嫁入紀家？憑什么我的素素就要躺在病床上，像個活死人一樣昏迷不醒？憑什么憑什么！”

紅著眼，咬牙切齒的一席話，讓英俊清朗的他看起來像一只拼命掙扎的困獸，在眼前張牙舞爪，歇斯底里。

只是那時候的她，剛剛從ICU病床上蘇醒過來，因為失了憶，她并不認得紀卓庭，也不明白他的怒他的恨從何而來。她只是很茫然地看著他，滿臉無辜。可能是她迷茫的樣子看起來可憐兮兮的，他漸漸安靜下來，不再吼她怨她，而是轉過身，拂袖離去。

然而他的話，卻一直讓她心有愧疚。

她也時常在想，素素成了植物人，是不是與她有關？可是，她問了周圍所有的人，他們都說素素遇到的禍事與她無關。

想想也對，如果素素是因為她才成了那個樣子，紀卓庭不會只是討厭她，肯定非殺了她不可。

哪能有她現(xiàn)在的片刻安寧呢？

她也記得自己曾經(jīng)問過他，“紀卓庭，既然你不愛我，既然你心里只有素素，當初你為什么不等著她，要答應聯(lián)姻與我結婚呢？”

“這個么……”

紀卓庭不禁哂笑一聲，話語里透出難以言狀的漫不經(jīng)心，“他們說，我是紀家的繼承人，我床上躺的女人，只能是與我身份地位匹配的女人，她還必須得經(jīng)過我奶奶親自挑選，讓紀家上上下下的人滿意了才能進門?！?/p>

“不管是哪個女人，早或晚，對于我來說，都是一樣的。所以……余生，有的時候，我其實并不討厭你，我只是恨自己生在這樣一個家族里，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能娶想娶的女人而已?！?/p>

回憶中紀卓庭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些許悵然，沉入思緒深處，消失了。

細密的日光一束一束，透過落地窗，在木制地板上切下一方斜斜的燦金亮色，這樣皎潔燦然，熠熠生輝。映在旁邊的窗簾子上，四下里都仿若籠罩著微微的藍，如同晨曦。她低頭坐在床上，單薄身影被拉成一道寥落，長長斜斜映在地板上。

瘦削的肩上落滿了一束束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