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到宿舍的時候已經(jīng)很晚。

　　她把柜子里的衣服一件件地清整出來，在桌上堆了兩座小山峰，擋住了臺燈的光。她盯著

　　手機屏幕上閃爍的那六個未接電話，信手將一沓衣服扔進了垃圾桶里。

　　向櫟明回來了。

　　第二天早讀課，班里炸開了鍋。

　　說是炸開了鍋，也就是跟向櫟明曾經(jīng)要好的哥們老胡同志喋喋不休，像聒噪的麻雀。林奈

　　刷到了向櫟明一條定位的朋友圈，手指忽然滯了一下。她點進了跟向櫟明聊天的對話框，

　　關掉，接著再點，再關，直到上課鈴響，她嚇得差點把手機掉到地上，一聲不吭地，憋得

　　臉色慘白。

　　“林奈……你帶手機啦？”鄭曉瑋剛從操場折回，正巧瞥見林奈匆匆藏進書包里的手機，

　　忽而眼睛一亮，破鑼嗓子都變得跟蚊子似的。

　　林奈點了點頭，翻開了數(shù)學課本，小心翼翼地瞟著教室外接電話的班主任方大夫。

　　“向櫟明回來了你知不知道？”

　　“恩?！?/p>

　　“你們倆……是不是發(fā)生什么啦？”

　　林奈白了鄭曉瑋一眼，說，“發(fā)生個屁?！?/p>

　　“嗤……你別裝啊，他休了一年學，誰天天腫著眼睛上課……”鄭曉瑋用后肘搗了搗林奈，

　　笑嘻嘻地湊近她耳邊，“再續(xù)前緣呀……”

　　林奈剛要說話，班主任昂首闊步地走上講臺，清了清嗓子，連頭都不抬。打了十分鐘電話，

　　似乎有點意猶未盡？

　　“咳，這節(jié)課不上了啊，做個小測驗?！?/p>

　　話音一落，班里一片哀怨之聲。

　　“啊什么啊，都高三了，做多少卷子考多少分兒，還跟我‘啊’？考不進一本考鴨蛋我看

　　你們還跟我‘啊’！”

　　課代表小舟當即領了卷子發(fā)放，表情十分興奮，眼睛仿佛要噴出火來。林奈怔怔地看著一

　　張白花花的卷紙映入眼簾，整條胳膊像被打了麻藥。一個小時收卷后她才恍然在卷邊寫了

　　名字。不過一個小時。但在她的腦海里卻似過了一年。

　　這一年，是向櫟明不在的一年。

　　時間追溯至高一下半學期。

　　林奈在一樓5班，靠著廁所，班主任依然是數(shù)學老師。

　　彼時林奈覺得和方大夫的情分就一個高一，后來文理分班才知，她的整個高中無論變與不

　　變，班主任是方大夫這一事實從未變過。

　　秋冬交際，班里莫名其妙多了一個轉校生。聽說是外地來的，燙著卷毛。向櫟明被帶到林

　　奈對面的空座位之前，方大夫寥寥介紹了幾句，甚至沒有讓他作個自我介紹。

　　“呃……這個是你的？”晚自習第二節(jié)，林奈終于抬頭看向對面的新同學。但她視線內(nèi)，

　　卻是向躍明被半袋七度空間擋住的臉。

　　“…………”

　　“…………”

　　當時班里排座是六人一組對面坐，因為人數(shù)原因，到了林奈那組就成了三人。林奈一人清

　　清靜靜地霸占了兩個座位快一年，現(xiàn)在突然來了這么一個“不速之客”跟她分座，而且眾

　　目睽睽之下把她不慎遺落在對桌里的七度空間掏出來，表情單純無辜得，簡直讓她無地自

　　容到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咳，”林奈滿面漲紅地奪過向櫟明手里的東西塞進書包，瞄了隔壁偷笑的老胡和鄭曉瑋

　　一眼，往日氣焰瞬間沒落得毫無蹤影。

　　課間和鄭曉瑋約廁所的時候，林奈眼睜睜地看見老胡和向櫟明勾肩搭背地也去了廁所。心

　　說這才一天……

　　“哎，林奈，你對桌長得不錯啊?！编崟袁|一邊洗手一邊說，“他那是自來卷還是自己燙

　　的？方老夫子居然沒有勒令他剃頭，真是怪奇怪奇……”

　　“嗤，你不會盯著人家卷毛看了一天吧？”林奈撇撇嘴，又好氣又好笑說，“我覺得這人

　　克我。你說我那半袋找不到的七度空間怎么好好的就鉆進了他桌洞里？哎，你是沒看到那

　　個尷尬……要是換作老胡拿了，哼哼……”

　　“得了吧你，”鄭曉瑋不屑一顧地打斷了她，“也就老胡長得丑你才欺負他?！?/p>

　　林奈哈哈大笑著走出了廁所，嘴巴咧得牙花子都蹦了個渾圓。然而如此自損高冷形象的舉

　　動，恰巧落到了向櫟明的眼里。不，應該說，是學校男女廁所的一墻之隔，讓二人各自方

　　便完就撞了個滿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