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大嬸也被我的氣勢電到了，忙不迭地沖出去，到畫家的畫室準備工具。

　　她對尚大叔的工作習(xí)慣和工作內(nèi)容估計掌握得非常清楚，不出五分鐘，幫忙的農(nóng)婦就搬著空白畫架和畫布，尚大嬸拿著全套的顏料和畫筆進來了，擺到尚大叔床頭。

　　接下來我們目擊了一個luó體少女在畫布上從無到有的過程。油畫確實是難，但對尚大叔來說卻是駕輕就熟。

　　尚大叔使用的顏色屈指可數(shù)，開始時他把那些色塊一個一個放到畫布上去時，對我們這些外行來說，簡直就是一些顏料疙瘩，但等到真正畫完成型了，卻感覺畫面上的人物像活的一樣。

　　我不禁暗暗豎大姆哥。邱寶卻直勾勾盯著那幅畫默不作聲。

　　將近傍晚畫作的所有細節(jié)才漸漸完成，神奇的是，畫家專注于做畫，在這個過程中，幻聽的癥狀似乎就減輕了許多。

　　畫作完成，我又對尚大叔提出了新的要求，我讓他把女孩兒的校服畫出來。勾勒出來大致的樣子，顏色大致準確就行。

　　這件事對大叔來說易如反掌，幾乎是一揮而就。一套淡藍色的運動裝出現(xiàn)在畫布上。標準的中國式學(xué)生制服。大叔細致到把臟了地方和破了的地方也畫了出來。

　　他剛要停筆，我立馬追上一個問題：“大叔，你記不記得那校服上寫著字沒有，就算……是字母也行？”

　　尚大叔把眉頭皺起來了，一只手指著油畫上的裸少女，不悅地說：“你真為有這么個女孩兒？或者說你認為我那天真的去找了這么個女孩，而且還跟她……”

　　我連忙擺手說，“大叔，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確認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些細節(jié)。至少我們先把夢的全部還原出來，再探究到底是真是假?！?/p>

　　尚大嬸似乎也覺得我說的有道理，在旁邊插話說，“老尚，你就先聽這個小兄弟的，仔細想想嘛，至少今天你畫這幅畫，癥狀就輕了許多對不對？這要是在往天這個時候，你根本就……已經(jīng)不認識我了。”

　　尚大嬸說著，似乎這些天所有的焦慮不安、擔心害怕一齊涌上心頭，眼圈紅了。

　　尚大叔說，“確實，癥狀是輕了不少，但那聲音還在，只是遠遠的，像是被隔住了?！?/p>

　　“大叔，你說那那個鬧市和那鬧市的聲音你覺得非常熟悉，到底是怎么個熟悉法呢？”我又想起了一個細節(jié)。

　　老尚皺了皺眉頭，說，“那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就像是在哪兒見過……是的，一定是在哪兒見過！不過好在現(xiàn)在聲音小了很多。”說著像是感到安慰一樣地長舒一口氣?？磥磉@幾十天的折磨，把這條漢子也折騰得不輕。

　　我說聲音的事情，以后再說，先想想校服的事，看還能不能想起什么線索來。

　　老尚扶著額頭，仔細想著，過了一會兒嘴里開始不住地嘟囔著幾個英文字母，一會兒變換下順序，一會兒又替換掉一兩個，終于，尚大叔目光晶亮，說：“我想起來了！”

　　尚大嬸吃驚地看著丈夫，她沒想到接連這么長時間連人都認不得的男人，今天思路就像是小宇宙爆發(fā)一樣的連貫，而且記憶力也滿血復(fù)活，驚人地好。

　　尚大叔像是來了靈感的大畫家，精神抖擻在裸女旁邊的畫布、那套運動服上衣的后背上，用藍色涂料寫下了幾個字母：GDXYZ。

　　邱寶一待看清了那幾個字母，立即大喝一聲，嚇得我、尚大叔和尚大嬸激靈靈打了個冷戰(zhàn)。

　　他是這么喝的：“哎呀媽呀！”

　　“怎么這么大嗓門啊你？”我把胳膊肘準備好。

　　他似乎是知道我又要杵他，趕緊跳到一邊，眼睛還是在那幅油畫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嘴里不住地驚嘆著，“不會吧，我的天哪，這也太嚇人了，怎么可能有這種事呢，不是開玩笑吧，太奇怪了，太離譜了，太……”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說，“冷靜！怎么回事？想想再說，別神神叨叨的好嗎？”

　　他喘不上來氣，臉憋得通紅，眼睛瞪得老大，我說，“準備好了嗎？”

　　“嗯。”他發(fā)出悶悶的一聲，狠命點頭。

　　“說吧，咋了？”我撤開手，在他衣服上抹了幾下，把口水擦凈。

　　邱寶三步并做兩步?jīng)_到校服的油畫前，逐個指著GDXYZ這五個字母說，“滾、蛋、小、妖、精?！闭f完還重復(fù)一下最后那個字，大著舌頭又說一遍，“滋英。”

　　我一臉黑線，徹底暈了，感覺臉上像是被人抽了一巴掌一樣火辣辣地燒得慌，尚大嬸實在沒忍住捂住嘴笑出聲來，尚大叔開始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哈大笑起來。

　　我也想笑，但想想邱寶這活寶是我領(lǐng)來的，又得忍著，這又想笑又要忍的滋味弄得我肚子生疼，好不容易能說出話了，我指著一臉無辜的邱寶說，“拜托大哥！你，你能不開這種玩笑嘛？”

　　“??？我，我是認真的，再說，我還沒說完呢?！彼_始被我們笑懵了，隨即也明白了過來，訕訕地笑著說，“滾蛋小妖精這句話是當年我上初中時同學(xué)們經(jīng)常說的。”

　　“噢？請問你們學(xué)校是？”我正色問他。心想這得是什么學(xué)校才有經(jīng)常這么說話的學(xué)生啊。

　　“關(guān)東縣一中?！彼^續(xù)說，“當時我們的校服就是這樣的，因為印了關(guān)、東、縣、一、中這五個字的第一個拼音字母，同學(xué)們就編了句話開玩笑，幾乎每個學(xué)生都知道這句話，只不過最后一個字母不符合，所以必須大著舌頭說，滾、蛋、小、妖、滋英，哈哈哈?！?/p>

　　邱寶說完自己也笑起來，眼神里涌起了少年時代各種好玩好笑的回憶。

　　接著邱寶又轉(zhuǎn)向裸像，指著里面的女孩兒的xiōng部說，“我記得大叔說，他看見的這個女孩兒說自己二十三歲?？墒?，你們看，這……這也不像啊?！?/p>

　　邱寶說完臉就紅了。我瞪著他，心想，就好像你有多了解女人看到過多少xiōng部似的。

　　尚大嬸這時說話了，替邱寶解了圍，“嗯，確實不像，這幅畫像最多就是十六七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