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大嬸說，“這兩位就是女孩的爸媽，女孩兒叫李馨茹，我們剛剛確認(rèn)過了，跟你的畫上是同一個人，而且，邱寶也認(rèn)出確實(shí)是他同學(xué)。”

　　李老伯又拿出女兒的照片給尚大叔看，尚大叔激動得面紅耳赤，說，“對，就是他，就是這個姑娘！”

　　當(dāng)晚我用羅盤又問了一次，果然顯示的是尚大叔家西南方位，正是河水幾字彎的左上角處。

　　事不宜遲，當(dāng)晚尚大嬸就花錢雇了村子里的幾個壯勞力，拿了鍬、鏟，準(zhǔn)備前去找李馨茹的尸骨。李家夫婦也執(zhí)意要跟著一起去。

　　壯勞力當(dāng)中就包括上次找到尚大叔并在他耳邊大喊“在這里！在這里！”的那個小伙子。聽說又要找人，一臉興沖沖的，他說他對這河村周邊四村八寨再熟悉不過了，找人的話雇他就對了。

　　不過一聽說要找的是多半是個死人，他就有點(diǎn)打退堂鼓了，壓低聲音說，“這個時候，出去找人，還是挖死人，又是在河邊，我看還是算了吧?！?/p>

　　“怎么呢？”尚大嬸覺得奇怪。

　　“大嬸你沒聽說啊，那河一向不消停，白天陽氣重，大叔去釣魚我覺得也沒啥，這大晚上的，什么怪物件都跑出來了，要是在河邊晃蕩，被咱們給驚動了，那不得吃不了兜著走啦？”

　　“有這么邪門？”

　　“是啊，上次大叔在那兒睡著，我當(dāng)時就琢磨著會不會有啥情況，你看，后來這半年也沒消停吧？”小伙子說得比較神秘，但聽起來很有道理。

　　他也姓何，人長得眉清目秀，一笑一嘴白牙，跟我們第一天要投宿但是沒住下的那個大爺是祖孫關(guān)系。

　　一見是這么個情況，其他幾個壯勞力也有點(diǎn)動搖了，村民們對于那條河還是滿懷敬畏的。于是尚大嬸跟李老伯夫婦商量之后，決定明天一早再去河邊的土坡開挖。

　　就是尚大叔似乎覺得有些不甘心，我也能理解，當(dāng)一個謎團(tuán)快要解開的時候，畫家的心里一定是有種迫不及待的盼望，他需要證實(shí)，證實(shí)之前的推論是對的，也需要解脫，解脫這次奇怪經(jīng)歷所帶來的困擾。

　　最終還是大家各自散去，我和邱寶也在豐盛的晚餐過后，在尚大叔家的客房睡下。

　　當(dāng)天晚上后半夜，兩三點(diǎn)鐘，不知道為什么，我忽然醒了過來。正迷迷糊糊準(zhǔn)備再度睡著的時候，聽見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而且一聲比一聲急。

　　“誰？”我不禁覺得有些瘆得慌。

　　“是我，小蘇師傅。你醒了嗎？快來幫我一個忙……。”

　　我細(xì)一聽是尚大嬸的聲音，只是隔著門，似乎有些發(fā)悶。

　　我起身下床，走到門邊，問，“大嬸，怎么了嗎？”

　　“小蘇師傅，你快過來看看，你大叔他好像有些不對勁兒?！蔽一琶ε弦路?，出了房間，尚大嬸穿著一身漂亮的睡衣，正站在門外，一臉焦急。

　　“大叔他……?！蔽疫€沒來得及說完，尚大嬸就一把拉住我的手，朝他們的臥房走去。

　　她的手涼涼的，那種觸感讓我一下子清醒了許多。

　　進(jìn)了臥房，只見床邊開著一盞臺燈，昏暗的光線下，老尚仰面躺著，雙目緊閉，眉頭緊鎖，氣息微弱，好像是沉浸在很深很深的夢里。

　　尚大嬸在我彎腰觀察的時候，在我身后輕聲說，“剛才我聽見他在低低地嘟囔什么，就醒了，再仔細(xì)聽時，他又沒動靜了，我開始叫他，叫了很多聲他也沒反應(yīng)，我推了他兩下，也是一樣，他不會……不會……出什么事了吧？”

　　我示意大嬸先別急，我伸手探了探大叔胳膊上的脈息，心臟跳得堅(jiān)實(shí)有力，說明人還在，沒有什么突發(fā)情況。只是氣息很微弱，手腳冰涼，這明顯不是好兆頭。

　　剛剛過去的一天，是尚大叔半年多以來，表現(xiàn)得最為正常的一天，不會到了后半夜又發(fā)作了吧。

　　又過了一會兒，大叔的臉色也開始變得慘白慘白起來，手腳變得更加冰涼，心跳卻開始加快了，變得十分劇烈。

　　這明顯是因?yàn)閾?dān)驚受怕而昏厥的癥狀。我讓大嬸準(zhǔn)備了一盆熱水，又拿了幾塊毛巾，分別用熱水弄濕，擰到不滴水，敷到大叔的額頭和兩只手、兩只腳上。然后又取來一頭大蒜，搗成糊狀，我擎著小盤，在大叔鼻子前邊吹氣兒。

　　正吹著，尚大叔扭頭，似乎想躲開大蒜的味道。我又把大蒜湊過去，并示意大嬸叫他。

　　“老尚、老尚，你醒醒，你醒醒啊?！鄙写髬鹧蹨I都快出來了。

　　終于尚大叔在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之后，慢慢睜開了眼睛，隨即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色也漸漸恢復(fù)了一些紅潤。

　　尚大嬸也不顧我站在床頭，以及尚大叔身上的濕毛巾，一把抱住尚大叔，眼淚刷地流了下來，“老尚，你這是又怎么了，你可嚇?biāo)牢伊?！?/p>

　　尚大叔打量了嚶嚶低泣的尚大嬸好一陣子，又朝四周看了看，才意識到自己是睡在自家小樓的大床上。

　　他清了清嗓子，聲音沙啞之極，看來之前的緊張情緒還沒有散去，“她，那個姑娘又給我托夢了，為什么是我，為啥她不給她老爸老媽，為啥老是我哪？”

　　他有幾分痛苦地抱緊了自己的老婆。

　　我在旁邊小聲說，“大叔，李馨茹的父母你也看到了，年老，體弱，多病，這種情況大概從七八年前就開始了，所以她知道不能找上自己的父母，得找一個陽氣旺盛一些的人，才能挺得住、受得了?！?/p>

　　聽了這話，尚大叔情緒緩和了許多，尚大嬸抬起婆娑淚眼望著我，說，“小蘇師傅，幫幫我家老尚吧。我怕再這樣下去，他會受不了的。”

　　我點(diǎn)點(diǎn)頭，說，“大嬸你放心吧，都已經(jīng)遇見了，我哪會放手不管呢?！?/p>

　　轉(zhuǎn)頭看向老尚，覺得他氣色好多了，探了探脈搏，心跳也平穩(wěn)了。我于是問道，“大叔，你剛剛一定是做了一個特別嚇人的噩夢是不是？李姑娘對你說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