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他！我又仔細看了幾眼那張臉，確實是他沒錯。他終于停下來了，似乎是蹲下，看看效果，看來他已經在河邊不短的時間了。

　　終于他收起鎬頭，把電筒拿到手上時，光柱上挑，正好照了一下他的下巴，我看得更清楚了，那張臉在那個角度的燈光一瞬間照耀下，簡直跟鬼沒區(qū)別。

　　接著他用電筒照向前方，小心翼翼地從河灘上走了出來，朝村里走去。

　　那人一邊走似乎還轉頭往小樓這邊望了一眼，只不過，只有他面前的手電筒光柱一搖一擺往村里移動，他整個的人像幽靈一樣隱沒在無邊的黑暗里，看不清楚。

　　我放下望遠鏡，尚大叔正看著我。

　　“肯定是他，即使不是他，也跟他脫不了干系！”尚大叔一臉決然。留下尚大嬸一臉茫然地站在窗前，拿著望遠鏡看了半天，也沒看明白。

　　“我們要不要現在就去問個清楚？”我一陣氣血上涌。

　　“不行?！鄙写笫迳铈i眉頭，“光說咱們看見他做了什么還不行，必須得有真憑實據，否則他會說我們無中生有，他編排各種理由都會很容易搪塞我們，再說如果經過警方，我們也必須得找到有說服力的東西?！?/p>

　　“那怎么辦？”我有點茫然?，F在我們似乎離真相很近了，這么近，卻又什么都沒有，有的只是尚大叔的夢、他畫的油畫和遠遠的那道光柱等等這些沒辦法有說服力的東西。

　　“靜觀其變！”尚大叔想了想說道，告訴我第二天我們還按原定計劃行事。

　　我告辭回房間，留下尚大叔和尚大嬸兩個枕邊人慢慢交流看法。

　　再次躺回到床上時，一個大膽的設想在我心中逐漸成型。我想這樣的設想，如果沒有什么意外，應該就是真相。這樣想著的工夫，天已經蒙蒙亮了。

　　又是一個好天氣，秋高氣爽，太陽一出來，尚大叔家院子玻璃暖棚里的花花草草也像是都睡醒了一樣，爭奇斗艷，清幽的香氣隨著有點潮濕的農家氣息四處飄蕩。

　　早上尚大嬸雇的那幾個農夫和老李夫婦陸續(xù)來了，唯獨少了昨天勸我們推遲到河邊找尸首的那個年輕人——老何的孫子何畢明。

　　河面此時薄霧蒸騰，霧氣之下，波光粼粼，反射著初升的陽光。

　　尚大叔在河岸了來回走了幾次，定了定位，指著大概五米見方的一塊地方說，“果然，你們看，那個土坡不見了。”

　　順著尚大叔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地上有新土的痕跡，橫七豎八地扔著幾塊石板，石板旁邊有一些嘔吐物。那種石板一看就是從前邊不遠的村道邊搬過來的。從地勢上來看，沒覺得這土坡有什么高度。

　　難怪這個土丘不長草，原來下面埋了石板，把本該有的一些雜草隔住了。尚大叔安排那幾個農夫把石板清理開，上面浮了一層土，一看就是昨天那個人干的。

　　幾個人三下五除二把浮土清出來，正是一個一人多寬一人長度的土坑。里面沒有尸骨，但還是能聞到一種腐爛的氣息。

　　這大概就是李馨茹的小房間那么小，小床也那么小的原因了。

　　李家夫婦很奇怪，為什么這個坑好像是有人挖過，里面卻又什么都沒有。

　　尚大叔低沉的說，“尸骨被轉移了。如果我猜的沒錯，很有可能被扔進了河里?！崩罴曳驄D眼神立刻黯淡了下來。

　　追問之下，尚大嬸把昨晚有人來過這里并動了手腳的事說了。

　　那幾個農夫聽了，停下了鍬鎬。尚大叔卻想起什么似的，讓他們繼續(xù)挖，擴大范圍挖，看有沒有其他的收獲。一邊又安排尚大嬸去村里找魚網之類的打撈工具和人員。

　　不一會兒尚大嬸領了兩個打漁的回來，尚大叔安排他們開始從土坡向上游一些的地方全范圍撒網打撈。

　　尚大叔緊閉雙唇，過程中，他只跟我說了一句話，“按照昨天晚上那個夢來看，他肯定是把李馨茹的尸骨扔到河里了。這個畜生，不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我點了點頭，邱寶卻聽得有點莫名其妙，他說昨天晚上他睡得特別沉，什么也沒聽見。

　　“挖到東西了。”一個年輕人喊了起來，開始小心翼翼地刨土，先是兩根長一點的骨頭，接著是一些細碎的骨頭，那應該是一支手臂。

　　手骨才是細碎的，一小段一小段的，年輕人又沿著手的方向往前挖了幾下，鎬頭像是碰到了什么柔軟的東西上面。

　　“還有別的東西?！彼面€頭輕輕向下探了探，又飛快地把上面的土清開，他靈活地用鎬頭勾一段天藍色的帶子，向外面一拉，一個書包露了出來。

　　“這是我家小茹的書包！”李老太太驚呼起來。

　　尚大叔也愣住了，這個書包跟他夢里在李馨茹床上看到的書包一模一樣，天藍色的外皮，正是十六七歲少女喜歡的那種款式。

　　李家老伯還不死心一般，一把扯過那個書包，經過七年的時間，書包已經變成暗藍色，上面的塵土撲簌簌落下來，拉鏈也生了銹，他使了很大力氣才打開。

　　里面是一些書本，書頁都粘連在一起，接連好幾本上面濕跡斑斑什么也看不出來，終于在一本夾在中間的包著塑料皮的作業(yè)本上，看到了兩行絹秀的鋼筆字：

　　“關東縣一中，

　　初二二班，李馨茹”。

　　李老伯朝他老伴兒點了點頭，老婦人面如死灰，嗚嗚哭起來。

　　不一會兒，另外一個村民又挖出兩只旅游鞋，里面有些碎骨頭，應該是人的腳骨。

　　這時那兩個漁夫也打了幾網，什么收獲也沒有，又往下游走了幾十米，先是撈起來一個裝了好多石頭的編織袋子，接著又撈到一些碎骨頭，不知道是人還是野獸的。

　　編織袋子里面除了石頭之外，還有一些長長短短直的彎的骨頭，有一些頭發(fā)和一具骷髏。最后從里面抖落下來的是兩件和著泥水的衣服，那正是尚大叔畫在畫布上的校服。

　　那些頭發(fā)上還扎著一個蝴蝶結形狀的卡子，底座還卡在頭發(fā)上，已經生了斑斑銹跡，上面的彩色塑料蝴蝶浸了湖水，反射著早晨的陽光，鮮艷得異常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