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姐姐中
作者:18983576832@189.cn|發(fā)布時間:2017-05-09 18:31:27|字?jǐn)?shù):4306
次日,姐弟倆吃過早飯后,一同前往定西鏢局。
鏢局距陳府不遠(yuǎn),出門往東,不到一袋煙功夫,便到了鏢局大門前。看門的張老漢雖不認(rèn)識謝悅,但見她背上斜背了一口寶劍,隱隱猜出幾分來意。他故意不看陳方天,問謝悅道:“請問姑娘要找誰?”
謝悅道:“我們要找孫雪恣?!?/p>
張老漢雖然知道不會是好事,但也不好太為難昔日的少鏢頭,說道:“你們在這里等著,我進(jìn)去稟報總鏢頭。”
姐弟倆在大門外等了好一會,張老漢才慢騰騰地出來了。說道:“總鏢頭有請?!?/p>
兩人在張老漢帶引下,進(jìn)了鏢局大門后,穿過兩進(jìn)院子,便到了總鏢頭處理事務(wù)的“一路平安”廳。
陳方天見廳門大開著,里面坐滿了人,一顆心不由怦怦直跳,不安地抬頭看了謝悅一眼。
謝悅低聲安慰他道:“別怕,我們是來講理的,不是來打架的?!?/p>
正要牽起陳方天的手進(jìn)大廳,便見一個身材高瘦的中年女子大步迎了出來?!笆裁达L(fēng)把小公子吹來了?是不是不放心姑姑當(dāng)這個家呀?”正是孫雪恣。
幾名鏢師也跟出廳門外,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姐弟二人。
謝悅瞟了那幾人一眼,對孫雪恣道:“孫鏢頭,我們今天是來商量接管鏢局的?!?/p>
孫雪恣愕然不解道:“接管鏢局?請問這位姑娘是誰?憑什么講這句話?”
謝悅道:“小女子賤姓謝,單名一個悅字,小女子是陳方天的妻子,我丈夫雖然不會打理鏢局,可是我會?!?/p>
孫雪恣臉色一愕,呆了一下,才譏諷道:“謝姑娘幾時嫁進(jìn)陳府的?我怎么從沒聽說過?一個大姑娘,亂叫人家為丈夫,羞也不羞?”
謝悅反唇相譏道:“這是我們夫妻間的事,用不著外人管?!?/p>
孫雪恣瞟了一眼謝悅背上的寶劍,故作驚色地回過頭去問站在廳門口的幾名鏢師:“我?guī)煾鐜讜r接了一個鄉(xiāng)下兒媳婦進(jìn)門的?你們聽說過這事嗎?”
那幾人都哈哈大笑起來。屋里其他一些鏢客也好奇地?fù)尦鰪d來,像看西洋把戲一樣打量謝悅。
陳方天見姐姐被大家取笑,又羞又氣,大聲說道:“姐姐是我的妻子!有什么好笑?”
眾人見他說得認(rèn)真,更加驚奇,一些人笑得更大聲了。
一個尖嘴猴腮、唇上蓄了兩條鼠須的中年漢子問謝悅道:“請問謝姑娘是哪個村的?為什么要干這種不要臉的事?難道為了騙小孩子的家產(chǎn),就不要禮義廉恥了嗎?”
謝悅雙頰一紅,想要發(fā)作,但又忍住了,冷冷地道:“本姑娘只同作得主的人說話,這里誰是作得主的人呀?”
這句話不但有些無禮,而且顯然是明知故問。那鼠須漢子大怒,也不說話就搶將過來,飛起一腿,直踢向謝悅的面門!
謝悅將身一側(cè),避過了這凌厲的一腿。
鼠須漢子大喝一聲,變?nèi)瓰樽Γハ蛩彝蟆?/p>
他收腿出爪,變招不可謂不快,然而還是抓了個空!謝悅不知怎么繞到了他的背后,等他發(fā)覺這一點時,轉(zhuǎn)身再戰(zhàn)已然不及,謝悅拔下背上寶劍,用劍柄輕輕一點他的后腰,這鼠須漢子便站立不住,撲倒在地。
謝悅搖了搖頭,譏諷道:“練拳不練腰,到底藝不高,渾身隨腰動,出拳才有用!”
那鼠須漢子羞慚地爬起來退下去了。
一名胖大漢子心中不忿,上前說道:“姑娘好身法!左某想跟你請教幾招?!闭_架勢,卻聽謝悅說道:“這位左師傅想必是關(guān)中派高手?”
那姓左的鏢師一怔,奇道:“不敢,在下左宏遠(yuǎn),關(guān)中派掌門范寬懷是我?guī)熜?。謝姑娘原來認(rèn)識在下?”
謝悅微微一笑:“小女子并不認(rèn)識左師傅?!?/p>
左宏遠(yuǎn)哦了一聲道:“那姑娘何以一招未試,就知……?”
謝悅道:“左師傅是在考較小女子了!有言道:百拳之法,以眼為綱。各門各派練眼方法均有不同,但卻以關(guān)中派最為奇特:每次出手前,總要先看向?qū)Ψ郊绺C。不知我講得對否?”
左宏遠(yuǎn)一笑,道:“以謝姑娘的武功和見識,想必定是大有來頭的了,不知謝姑娘是何門派?”
謝悅道:“不敢,小女子是一名武當(dāng)派俗家弟子。”
左宏遠(yuǎn)哦了一聲,心想對方原來是名門大派的弟子,難怪敢孤身前來理論,自忖不是對手,嘿笑兩聲,退了下去。
孫雪恣冷冷地道:“原來謝姑娘是名門高足,失敬失敬?!?/p>
謝悅正要客氣兩句,忽聽廳里一個聲音大喝道:“什么名門高足,武當(dāng)派好了不起么?我看只是浪得虛名!”
謝悅一驚,看時,只見說話的是一個二十五六歲的白臉青年。
那青年大步走出廳來,道:“這位姑娘,你若真是武當(dāng)派的,想必會使太極拳吧,在下也曾跟人學(xué)過幾手狗屎太極拳,你敢不敢跟我比劃幾招?”
謝悅聽他自稱學(xué)過太極拳,卻又將太極拳罵為“狗屎太極拳”,一時猜不出對方跟武當(dāng)派是何關(guān)系,收劍入鞘,道:“我們今天本是來講理的,不是來比武的,但你將敝派的太極拳罵得如此不堪,小女子雖然學(xué)藝不精,也只好陪練幾招了?!?/p>
那青年道:“好!老子今天就領(lǐng)教一下你們正宗武當(dāng)?shù)茏拥母呙钗涔?!”身形倏起,搶到謝悅面前,呼地一掌向謝悅頭頂拍來,正是太極拳里一招“高探馬”。
謝悅見對方果然使的是武當(dāng)太極拳法,心下驚疑,本想問他與武當(dāng)派有何關(guān)系,但掌風(fēng)已到眉睫,不及開口,只得應(yīng)了一招“十字手”。
“波”地一聲,兩人右掌結(jié)結(jié)實實碰上。謝悅身子微微一晃,那青年卻連連倒退出四五步才拿樁站住。
那青年一驚,道:“你……你真會使太極拳!真是武當(dāng)派弟子?”
謝悅微微一笑,反問道:“你也是武當(dāng)派的么?”
那青年朝地上呸了一口,恨恨地道:“老子跟你們武當(dāng)派沒半點狗屁關(guān)系!”
原來這青年名叫袁無忌,曾拜一個被武當(dāng)派逐出了門墻的俗家弟子為師,學(xué)過十余年武功,因為師父是被武當(dāng)派逐出了門派,所以師徒倆雖然在使用武當(dāng)功夫,但心里卻最恨武當(dāng)二字。
他剛闖江湖時,喜歡向人賣弄太極功夫,因此得了一個“袁太極”的外號,他雖然恨武當(dāng),但對自己的太極拳法十分自負(fù),因此并不反對人家叫他這個外號。
謝悅見他剛才那一招“高探馬”使得似乎并不純正,微感驚奇,兩手在胸前劃一圓弧,左足下蹲,右足隨即落地鏟出,正是太極拳的起手勢“懶扎衣”。
袁無忌哼了一聲,右足輕飄飄跨上半步,一招“搬攔捶”,攻向謝悅胸口檀中穴。
謝悅見他這招使得法度嚴(yán)謹(jǐn),似比自己使得好許多,吃了一驚,不敢再輕敵,忙使一招“如封似閉”架開來拳。
轉(zhuǎn)眼間兩人已拆了十余招。袁無忌武功本來就不純正,有時一連幾招使得還像模像樣,有時又似是而非,根本不能跟謝悅的太極拳法相比,但袁無忌勝在學(xué)武年限要比謝悅長得多,功力自然也深厚一些,因此謝悅一時不能取勝,甚至有時還隱隱處在下風(fēng)。
在場諸人雖不能說全是武學(xué)大行家,但其中好手也不少,看著二人交鋒,都不禁有些奇怪。只見謝悅一招一式大有道理,形如搏兔之鶻,神似捕鼠之貓,靜時如山岳,動時似江河,蓄勁如開弓,發(fā)勁如放箭。曲中求直,蓄而后發(fā)。力由脊發(fā),步隨身換。收即是放,斷而復(fù)連,極柔軟,又極堅剛,許多人都在心里暗想:“其實單論招式,這姑娘可要高明得多,只是功力還欠火候?!?/p>
又看了一會,見兩人誰也勝不了誰,孫雪恣說道:“袁兄弟請住手,且聽我說!”
待兩人停手后,孫雪恣說道:“今日這事,若單論武功,謝姑娘是管不了的。但常言道:天下事抬不過一個理字,若我們以武取勝,傳揚出去,難免讓人說閑話。謝姑娘既稱自己是來講理的,就請進(jìn)廳奉茶?!?/p>
謝悅道:“孫鏢頭這話說的對,天下事都抬不過一個理字,武功并非解決問題的好辦法?!?/p>
眾人進(jìn)廳后,各自坐回原來位上。孫雪恣招呼姐弟倆在西首客位坐下后,又吩咐一名下為人他們端來兩杯茶水。這才說道:“方天,你可知道:這家鏢局并非令尊一人開的,而是姑姑我和你爹爹共同創(chuàng)辦的。如今你爹爹不幸駕鶴西去,姑姑也十分傷心。但鏢局里有幾十號人,加上家屬,總共三百多口,這三百多張嘴都要靠著鏢局吃飯,姑姑只好勉為其難,主持大局。你雖然年幼,不能為鏢局出一分力氣,但姑姑無論于公于私,都不會虧待你的,不知你聽了何人挑拔,今天竟來無事生非?”
陳方天道:“姑姑,我們……”他雖然明知自己受了欺負(fù),但見孫雪恣對自己和顏悅色,說的話也似乎很有道理,一時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謝悅看了他一眼,接過話頭道:“孫鏢頭,無論你們怎樣看小女子,小女子反正都已是陳家的人了,因此我就得管陳家的事。小女子想請問孫鏢頭一個問題:這家鏢局究竟是你出資多,還是陳家出資多?”
孫雪恣冷笑不答。
謝悅道:“孫鏢頭不答我們也知道,鏢局里所有人也都知道。定西鏢局自創(chuàng)立以來,便是這個規(guī)距:誰出資多,誰便是大老板。官府的大門就在鏢局對面,要不要我們拿著帳簿一同去衙門里理論?”
孫雪恣雖然很不甘心,但顯然也怕他們真到官府那兒去理論,忙道:“方天年紀(jì)尚小,不會打理鏢局事務(wù),待過得幾年,再做總鏢頭不遲?!?/p>
謝悅冷笑道:“好,孫鏢頭既然這樣說,那是承認(rèn)陳方天才該做總鏢頭了,那我們也不用撕破臉去衙門理論了。孫鏢頭,我們今天來只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要么是我們做總鏢頭,要么是你做總鏢頭。若是我們陳家的人做,自然便是我來做,等我夫君長大后,我再讓他自己做。若是孫鏢頭想做總鏢頭,也無不可,不過得請幾名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做公證,清算一下鏢局里陳家有多少財產(chǎn),清算清楚后,我們便退出鏢局?!?/p>
孫雪恣聽了這一番話,頓時慌了手腳。她當(dāng)然知道,鏢局財產(chǎn)有六成以上都是陳家的。
她神色肅然地默坐了好一會后,才似終于打定了主意。她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水,然后故作為難之色道:“這段時間,我也知道不少人在背后指著我的脊梁骨罵我,其實我是忍辱負(fù)重,有苦說不出。那些小人們哪里知道,我孫雪恣豈是無情無義之人?師哥死后,我忝居總鏢頭位置,無非是想把鏢局管好,待方天長大后,再請他做總鏢頭。這也是為了方天好,但既然你們姐弟倆想出了更好的辦法,姑姑自無異議。便按謝姑娘說的辦:從今日起,謝姑娘便是定西鏢局的總鏢頭,我仍然是副總鏢頭。等方天長大后,那時你們兩人誰要做總鏢頭,我都沒有二話。”
眾人聽了這一番話,都是大驚失色。尤其是陳方天,更沒想到事情竟會這樣容易便解決了!心里不禁又激動又羞愧,暗忖:“姑姑原來是好人,是我自己把她想得太壞了!”
一些鏢師驚回神來后,本想幫孫雪恣說話,但剛一張口,便都被孫雪恣揮手制止了。
各人面面相覷,都猜不出孫雪恣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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