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讀書的時候真辛苦，不過現(xiàn)在如果能讀書，我還愿意讀書，書到用時方恨少，我現(xiàn)在就覺得知識少了。”

　　李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緘口不語，尷尬地笑笑。

　　“唉，當年要是我也考上大學就好了。”

　　席春波無限的哀傷語氣，李馨能聽懂他話里的言外之意。有個人能以不能娶她為妻作為遺憾，李馨很高興，何況這個人也是她魂牽夢繞的，但她不能表現(xiàn)得太興奮，只得淡淡地說：“你現(xiàn)在掙的錢很多?！?/p>

　　席春波笑了笑，看了李馨一眼，感嘆了：“我就是有錢了，才特別覺得當初沒有讀大學的遺憾，那時候家里太窮，要是有錢，我肯定復讀了，肯定也能考上大學的?！?/p>

　　李馨深情地瞥了他一眼，安慰了：“只要現(xiàn)在生活得好就行了，不要有遺憾，那時候吃飯都困難，此一時彼一時。”

　　席春波手握著方向盤，眼睛看著前方，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要說給李馨聽：“遺憾沒有用的，人生不會重來，失去了的機會永遠不能重新?lián)碛械?。?/p>

　　“何必這樣傷感呢？你不是通過自學考試現(xiàn)在也有大學文憑了么？”

　　“可是被我錯過了的其它機會，就不是我的能力能彌補得了的?！?/p>

　　席春波說完，充滿深情地瞥了李馨一眼，依舊很專心地開著車。

　　“亡羊補牢，為時還不晚?！?/p>

　　怎么說了這話？已經(jīng)說出口了，才知道這話容易誤解為雙關的意思，雖然顯得很輕佻，但李馨不好意思解釋，只得很尷尬地沉默了。

　　“亡羊補牢，為時已晚。亡了的羊找不回來了，就如這錯過了的愛情，我愿意回頭重新開始，我說過我永遠是你的退路，可是你不是不愿意給我機會嗎？”

　　席春波很生氣地說完，帶著惱怒的神情瞥了李馨一眼。

　　這直接的不容回避的話語以及這回頭一瞥，猶如電擊，使得李馨清醒了，頓時戒備了起來，嚴肅地說：“愛情就像人生是不能重來的，我們都已經(jīng)有了幸福的家庭了，應該滿足了?！?/p>

　　“我的家庭幸福？你真這樣認為？”

　　席春波回頭憂郁的看著李馨，表情很嚴肅。

　　李馨低著頭，壓低音量，以有點生氣的語氣抱怨：“男人都是吃著碗里的想著鍋里的，看著灶上的，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p>

　　席春波沒有生氣，而是淡然一笑，說：“如果男人娶了自己真正喜歡的女人還不滿足的話，說明他有精神病。”

　　汽車開到十字路口了，家就在前面了，李馨真希望這路沒有盡頭。

　　“我如果沒有認識過你，我會覺得我的家庭生活還算幸福的?！?/p>

　　“你本來就幸福，不要不滿足啊，你的老婆肯定很賢惠的。哦，冒昧地問一句，她什么畢業(yè)的？”

　　說到他的老婆，李馨的心突然抽搐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出于好奇還是想證明自己是大學文憑的優(yōu)越，于是有此一問。

　　“小學畢業(yè)。賢惠倒是賢惠，家里的事情，諸如打掃衛(wèi)生等，全是她在打理，我節(jié)約了請保姆的錢?！?/p>

　　席春波幽默地一笑，語氣很調(diào)侃。

　　李馨有了為他的妻子抱不平的想法，就說：“你不要把老婆當成保姆，當初你只是高中畢業(yè)，家庭窮，你的老婆雖然是小學畢業(yè)，但在貧窮的農(nóng)村，女孩子沒有讀書的多，這不是她們的錯。你的家庭當時那么窮能娶到她已經(jīng)不錯了，你應該滿足了，不要現(xiàn)在有了錢有了地位，就嫌棄她了。”

　　席春波回過頭，以好奇的表情望著李馨，奚落道：“你肯定是得職業(yè)病了，難得有機會遇在一起，你也要給我上思想政治課?！?/p>

　　李馨也確實覺得自己的話有說教成分，就笑著抗議：“我不是得職業(yè)病，是怕你對婚姻不滿足，正因為我們相逢的機會少，我才要開導你，怕你生在福中不知福，一旦失去了老婆，那時候才知道該珍惜了，就晚了。”

　　席春波心情落寞地看了看李馨，帶著幽怨的語氣說：“我不會失去老婆的，我的老婆只知道在家里做家務，除了去農(nóng)貿(mào)市場與超市，她哪里都不會去的，沒有機會外遇。而我，我愛的女人不嫁我，愛我的女人，我不愛，我也沒有失去老婆的可能的?！?/p>

　　李馨沒有接話的勇氣了，只好沉默著。車子剛好轉(zhuǎn)彎，路燈光清晰地照在席春波的身上，而那個轉(zhuǎn)彎的角度，剛好讓她瞥見了他，那高挑的身材，仍然讓她心動，她很想擁抱他。

　　車子停下來了，而李馨沒有反應過來，席春波等了會，看她仍然呆呆坐著，就催促她下車。

　　李馨機械地打開了車門，動作很緩慢的下了車，沒有理由不道別了，可是說什么呢？心里期盼的是能有更多相逢的機會，而嘴上說的卻是：“謝謝你送我?！?/p>

　　“不要客氣。你老公在家，我不送你到家里了?！?/p>

　　席春波的語氣好像不帶感情地邊回答邊在倒車了。

　　“最近遇著高中的一個同學，當然是男同學，是關系不錯的男同學……”

　　文主任爽朗地哈哈大笑了，以很肯定的語氣說：“我知道了，肯定是初戀情人?！?/p>

　　“不是……是……”

　　“我把我尷尬的初戀告訴了你，你就用不著在我面前難堪了。你現(xiàn)在還喜不喜歡他？”

　　文主任的眼神很真誠，李馨覺得她應該真誠地回答，就說：“在沒有遇著他之前，會想起他，自從遇著他后，就不自覺地總要把他與老公對比，總覺得他處處比老公好?！?/p>

　　“這說明你對婚姻不滿意。我不是很了解女人的心思，但從你的話中，我敢肯定你還愛著他。你老公知道嗎？”

　　李馨心中暗笑，她能把這種事告訴老公？這事放到誰身上，誰都會心虛的。

　　“你們是怎么斷了聯(lián)系的？”

　　李馨簡略地說了情況。

　　“這算迫不得已的分手，不是感情淡了，難怪你還愛著他。應該說這不僅僅是青春年少一時的好感和沖動，是付出了真心在愛著對方。小李子，我覺得遇到了感情上的困擾，你首先要清楚究竟最愛誰，只有搞清楚了這個問題，事情才好辦?！?/p>

　　其實，文主任自己也清楚，即使清楚愛誰，事情也不好辦的。在生活中有很多夫妻寧可同床異夢，也不愿意離婚。因為愛誰是一回事，離婚牽涉到很多社會因素，是不容易的。

　　李馨抬起頭，看見文主任正以關切的眼神看著她，突然間，她很感激，真誠地說了謝謝。

　　文主任微笑地問：“我們之間還用得著說謝謝嗎？”

　　“我們之間”四個字把兩人的關系弄得太親密了，彼此間沒有了距離，李馨想起了客串情*婦的事，臉立刻就羞紅了，沒有接話，羞澀地又低下了頭。

　　文主任也只是這么隨口一說，他的動機并不是要傳遞曖昧的信息。

　　看著因羞澀低下頭的李馨，文主任不禁想起了徐志摩的詩：“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一朵水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彼男娘w回到了那個他們赴馮晨請客雨中行的夜晚。

　　那晚，他倆默契地配合著，夢幻般的霓虹燈光撒在兩人身上，那是多么讓人陶醉的感覺啊。

　　李馨的臉上帶著羞澀而幸福的微笑，那雙秋水般的眼眸也陷在了深深的回憶中。

　　良久，文主任拉回了思緒，李馨也抬起了頭，兩人對望了一眼。

　　文主任離開后，李馨拿起一本作文剛要批改，接到了席春波的電話，他興奮地告訴她承包修建步行一條街的工程如愿以償了。

　　李馨想起了丈夫說的最近國家在宏觀調(diào)控，銀根緊縮，銀行貸款不容易了，就憂心忡忡地問：“你把工程面鋪大了，如果出現(xiàn)了資金周轉(zhuǎn)不靈了怎么辦？”

　　“你放心，到時候可以找銀行貸款的。你老公在銀行工作，可以幫我的忙?！?/p>

　　李馨當然知道建筑老板們不可能等資金全部到位才開工的，但還是不放心的說：“銀行貸款有規(guī)定的，只有符合貸款條件才會貸到款，不符合條件的話，王偉是一個小小的職員，即使想幫你，也愛莫能助的?！?/p>

　　李馨是個很低調(diào)的人，從不在同事面前炫耀老公在銀行工作，在席春波面前也只強調(diào)老公是個小小的職員，她了解他，他雖然現(xiàn)在發(fā)財了，才大氣粗了，但內(nèi)心是自卑的，總認為沒有考上大學低人一等。唉，這個社會有錢就有地位的現(xiàn)實，他還沒有接受。

　　席春波信誓旦旦了：“你放心，我的條件肯定要符合才貸款，只是需要你老公引我見行長就行的，一切公事公辦?！?/p>

　　“行，到時候只要能幫你，王偉會盡全力的?！?/p>

　　李馨從不會輕易表態(tài)，尤其不會代老公表態(tài)，但她表態(tài)要幫席春波，這并不是心血來潮沒有經(jīng)過大腦思索，是因為她知道王偉與行長的關系好，那行長經(jīng)常帶著王偉去應酬，讓王偉代他喝酒。最近他倆常去市里，她還奇怪地問他們哪那么多應酬。王偉則神秘地笑笑說他在做一件大事，馬上就會大功告成了，在沒有成功之前，他說她幫不上忙，怕她為他著急就不告訴她。

　　既然老公與行長關系好，席春波貸款又是公事公辦的事，在李馨看來表個態(tài)沒有什么不可以的。但慷慨表態(tài)后，她覺得對不起老公。初戀情人要紀念初戀承包工程，資金不到位還要找老公幫忙貸款。要是老公知道真相不跳樓也要被氣死。

　　為什么要把事情搞得這么復雜呢？過去了的情也好，愛也吧，既然過去了何必再來讓記憶復活呢？李馨第一次在對席春波思念的基礎上有了淡淡的一絲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