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聲漸行漸近，男人已經(jīng)走到了女子身側(cè)。

　　“非煙?！敝粏玖艘宦暶郑瑳]有再說別的話。

　　女子不覺露出了明媚的笑容，凝視著男人的臉，“競堯……”

　　我垂下眼簾，定定地呆視著，心中有冷風(fēng)吹過。

　　是五叔的聲音，我不會聽錯。

　　而這個男人，竟是兩次眉眼帶笑望著我的那個人。

　　有點懷疑，怎么能是同一個人呢？

　　完全對不上號。

　　擁有深沉聲音、性格沉穩(wěn)老練的五叔，怎么會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

　　可是再細想想，各種蛛絲馬跡串聯(lián)起來，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

　　“初玖，我們先走了啊……”女子溫柔的聲音叫醒了我。

　　“哦……，好……”我惶然抬頭，卻撞上了男人的深邃眼神。

　　似黑潭，能吞噬人心。

　　我快速收回目光，假裝彎腰整理褲腳。

　　待他們轉(zhuǎn)身邁步，這才直起身子。

　　腦子里亂作一團，整個人云里霧里。

　　少頃，凌自橫過來叫我去餐廳，我沒精打采地起身跟在他后面。

　　客人們都已經(jīng)落座，他把我安置在一個位子上坐好。

　　而他則坐在了我身邊。

　　按慣例，首先是主人家講話。

　　接下來是其他三家輪流發(fā)言。

　　我只低頭望著桌面，什么都沒有聽進去。

　　期間，凌自橫在桌子下面碰了我?guī)状?，提醒我舉杯或者鼓掌。

　　終于結(jié)束了套話程序，所有人似乎都放松下來，氣氛也輕松了許多。

　　忽然，有人高聲說了一句，“競堯，你把吾家的產(chǎn)業(yè)做成了大雜燴，就不怕力有不逮么？”

　　只聽男人淡聲說道，“會否力有不逮，哥哥你慢慢瞧便是?！?/p>

　　對別人的質(zhì)疑泰然處之，倒是很像他的風(fēng)格。

　　我也終于知道，原來他叫吾競堯，難怪讓我喚他“五叔”。

　　下意識抬頭望向那邊，又撞上了深不見底的目光，烙得人莫名心焦。

　　不得已，我再度低頭，把刀子狠狠地插在了肉塊上。

　　當瞎子可以，卻怎么都做不了聾子。

　　就聽見又有人說，“競堯，你跟非煙都訂婚好幾年了，她還比你年長一歲，抓緊時間把婚禮辦了吧！”

　　我手中的刀子一偏，沒有切下肉來，刀尖狠狠劃過盤面，發(fā)出了一聲銳響。

　　幸而眾人的關(guān)注點都在聊天內(nèi)容上，并沒有人注意到這聲音。

　　扭頭看了凌自橫一眼，他正關(guān)切地望著我，眼神中寫滿“你怎么了”。

　　我擠出一絲笑容，搖搖頭，繼續(xù)切肉。

　　俄而，沒等吾競堯表態(tài)，又有人加入催婚的行列。

　　“競堯，吾家人丁單薄，你早點結(jié)婚早點生子，也好早些開枝散葉！而非煙是陸家長女，趕快結(jié)婚，算是給弟弟們作個表率?？傊?，你們倆不能再拖啦……”

　　隨后便有幾個人跟著附和。

　　吾競堯還是沒有開口，出聲的是陸非煙。

　　“非煙多謝哥哥們的關(guān)心。不過，我們兩個都不著急，還想再自由自在地談幾年戀愛，三十歲之前再考慮結(jié)婚的事情?！蹦敲礈厝岬穆曇簦f出來的話卻堅定得讓人難以置喙。

　　有人還想再勸，剛一開口，凌伯年插嘴提了個經(jīng)濟話題，把這件事給岔了過去。

　　商人就是如此，提到錢，提到如何賺錢，注意力馬上被完全吸引。

　　餐桌前瞬間組成經(jīng)濟論壇。

　　我始終低著頭，食不知味地咀嚼肉塊。

　　明明很嫩的肉質(zhì)，卻累得牙齒發(fā)酸。

　　我意識不到自己在卯足力氣吃東西，腦子里想的都是別的。

　　非煙，陸非煙，她的名字好美好溫柔，一如她的聲音、她的性格、她的人。

　　搞不懂那男人為什么守著如此完美的女子還要撩撥粗野的我。

　　吃膩了燕窩魚翅，想嘗嘗野菜素齋嗎？

　　虧他還用了那么多心思，確是下了點功夫……

　　一餐飯就在邊想邊嚼中度過，結(jié)束的時候才發(fā)覺竟然吃光了屬于自己的所有食物。

　　偷眼瞧瞧女客們的餐盤，幾乎都只是動了動，很多食物均保持著原貌。

　　餐后時間自由支配，吃撐的我擺脫了凌自橫的監(jiān)控，獨自溜回三樓。

　　站在落地窗前，驀然發(fā)現(xiàn)外面已經(jīng)開始下雪。

　　靈機一動，我穿上厚衣服，回到一樓，找了個合適的機會，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傭人專用的側(cè)門走出了紅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