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祖籍什么地方?
作者:蘇三|發(fā)布時間:2018-06-10 10:35:54|字數(shù):4355
楊姜早上到公司,明顯氣氛不對勁。
組花抓耳撓腮,看見楊姜瞇眼諂媚笑笑招招手,楊姜走過去在他斜前的空位置上坐下。
“你以后就坐這兒?!苯M花笑笑又扔過來工作牌:“對了,你手機給我,我?guī)湍阆聜€軟件,公司是網(wǎng)上打卡就行?!?/p>
楊姜掏出手機遞過去,組花按亮手機下載著軟件,四周環(huán)視一圈,人基本都到了,但不見夏蕭何。
“夏總呢?”楊姜下意識撥弄著桌上的筆問。
0.5毫米的黑色簽字筆,用起來倒是順手。
“有人告密,夏總正煩著呢。”組花答的順溜,末了又小聲道:“不知道是誰,給倪經(jīng)理說了夏總的新策劃案,倪經(jīng)理跟條瘋狗一樣,逮什么咬什么?!?/p>
楊姜漫不經(jīng)心問:“其他人呢?”
倪子佳組的人都在,應(yīng)該只是倪子佳跟夏蕭何兩個人在開小會,但夏蕭何組里除了組花,其他人都不在。
“齊妙人送夏總的狗去檢查,好像是過敏了。陸小香家里有事請假了,估計又是她婆婆在大殺四方。孟嬌的話——”組花嘆口氣,皺著眉道:“她八成是個間諜!”
楊姜笑,組花急了:“我說真的,她一來,夏總就一直出事,接二連三,簡直跟撞了瘟神一樣。她走校招進來的,說話跟個蚊子一樣哼唧,我是不喜歡她。這次的項目策劃案八成也是……”
正說著,孟嬌從夏蕭何辦公室出來了,眼睛紅紅的,看著我見猶憐。
“嗯?”組花聲音山路十八彎,不可思議道:“我明明記得我很快撤銷了啊,你居然存住了!手夠快的?。 ?/p>
楊姜抽出組花手里自己的手機,組花雙手一攤聳聳肩:“軟件已經(jīng)裝好了,你看看就會用,不過那個策劃案,你還是刪了吧。”組花面露難色,沉吟一聲無奈道:“夏總不知道為什么,對這個特別執(zhí)念,以前我都沒見過她這樣,她說這個一定要保密,昨晚把我罵了個狗血臨頭,其實之前的項目都是整的差不多發(fā)在群里的,這次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p>
正說著,孟嬌過來了坐在自己工位上,才一低頭,噼里啪啦就掉眼淚。
組花也不管她,自顧自看文件。楊姜坐正了,又按亮手機,因為是第一次看到公司策劃案,所以看得格外仔細,這份策劃案做的十分倉促。
手機微信安安靜靜,他正遲疑,孔秦春的短信進來。
‘我想跟你上司談?wù)劇?/p>
孔秦春其人,對人除了看顏值下菜,還分男女,對女人極其客氣體貼,對男人正好相反,但他有習慣,發(fā)消息必帶標點。
楊姜正想著,夏蕭何的辦公室又開了,倪子佳站在門口,風姿綽約一招手,高聲道:“小楊姜,過來一下~”
楊姜看到,組花肩膀抖了一抖,然后默默將自己腦袋又往文件里埋了埋。
孔秦春一覺醒來心煩意亂,床上躺著的女人黑蕾絲吊帶滑在胳膊上,哼唧一聲略有不滿:“再睡一會兒嘛?!?/p>
孔秦春沒穿鞋,只穿一條黑色長褲和一件黑襯衫在落地窗前站著,酒店風格情趣浪漫,窗開一角,蕾絲窗簾被風吹動。
“沒良心的,又想誰呢?”女人爬起來,整整衣服伸個懶腰,走過去抱住孔秦春:“昨晚喊你死活躲隔壁不出來,你是不是,不行???”
女人姓邢,叫媚媚。
昨晚酒吧一條長裙俘獲不少人,雙眼一掃定了孔秦春,坐在孔秦春身邊,本來是假意喝酒,一杯接一杯,醉了以后,順其自然開了房。
只是,等的人一夜沒來,不來就算了,之前也這么掉鏈子過。就這么跟他一夜春宵也不錯,反正長得帥,自己不吃虧,只是可惜,這人怕是不舉,開的套房,非睡兩間。
“孔先生?”她聲音溫和羞怯,她只記得他姓孔。
“我媽今天生日,沒打凌晨電話祝壽,正后悔呢?!笨浊卮赫f話半真半假,黑漆漆的頭發(fā)半長,眼珠子也又黑又亮,邢媚媚一下子心一動,昨晚也是這樣,才一進去,就被他吸引,隨后一切順理成章。
“你是哪兒人?”邢媚媚隨口問。
“蘇州。”孔秦春不再看她。
“蘇州挺好的,漂亮,氣候也好?!毙厦拿穆曇艨斩矗┝擞中ζ饋?,帶著塑料的廉價感:“孔先生今天要回家么?帶媚媚順帶旅個游?”
“不回家,不過能讓你去旅個游?!笨浊卮耗笾厦拿牡氖滞髶荛_她,隨后自然脫開她的懷抱,風吹的懷里有些冷,邢媚媚一臉不解。
“你等的人來不了了,你自己回家去吧。”孔秦春打個響亮的口哨,他徑直走去洗漱,笑著頭也不回道:“對了,你老家哪兒的?”
邢媚媚笑了笑,一臉爽快:“西安?!?/p>
不吹風,也不下雨,暴曬,今天北京的地表溫度熱的嚇人,而蘇州,正淅瀝下雨,園林式的私人民宅修筑漂亮,園子里人來人往熱熱鬧鬧,檐上黑瓦雕了剪尾燕,檐下長廊邊種著層疊月季花,一廊子人在七嘴八舌說話。
才早晨,空氣清新,人也神清氣爽。
雕梅蘭竹菊的四合窗開了一角,一身長衫的男人靠窗站著:“不回就不回吧。”聲音樂呵呵的,眼角卻泛紅,對著外面招招手跟人打招呼,回頭又催促道:“收拾快點,我剛看到街角的邢越今天也來了?!?/p>
正梳頭發(fā)的中年婦人手一頓,聲音帶了哭腔:“我不想過生日,雪煙不回來,現(xiàn)在秦春也不回來,都是在要我的命,你說雪煙這孩子,是真絕情,去了哪兒這么久了都不跟我說一聲。”
“孩子嘛,玩夠了就回來了,你看邢越那閨女邢海,這不說今兒就回來了。”
孩子大了,長著翅膀,要海闊天空去飛,飛倦了,收翅回來,飛遠了,就地安家,還有的,掉在荊棘堆里,魂飛魄散,無人知道。
警局吵鬧不堪,一伙不良少年在網(wǎng)吧滋事,雙方打得鼻青臉腫不可調(diào)解,又有摸了便衣手機的小偷,死鴨子嘴硬拒不招供,還有命案家屬,哭訴喊冤說蒼天無眼。
蒼天要有眼,人世何至如此艱難。
孔秦春拿了記錄本過來拉開椅子坐下,淡淡一笑:“想好了?”
“想好了?!毙厦拿穆曇羲粏?,沒化妝,才二十出頭,眼角的魚尾紋已一層又一層。在警局里,人不由自主坐端正,像個被點名的學生。
“籍貫、姓名?”
“蘇州、邢海。”
“你最近有沒有見過雪煙?孔雪煙?”
人小的時候愛什么?愛朋友成群結(jié)隊,愛兜里永遠有零食,愛父親胡子沒刮干凈非要來蹭自己臉,愛母親靠窗嬌嗔一笑,愛……愛太廣袤,太隨機變幻,快到猝不及防,大到一望無際,但某一天,愛突然縮小,愛有了實體,你圈地為牢,自綁雙手,為了愛,賭上自己最珍惜的自己,隨后,當頭棒喝,然而你已來不及再去后悔。
邢海生在蘇州,父親叫邢越,母親在醫(yī)院生下邢海那天,父親從工地趕去,一身泥漿對著護士尷尬笑笑。
護士說:“是個女兒,母子平安?!?/p>
有人安于一偶之地,同樣就有人心懷天下。
邢越戰(zhàn)戰(zhàn)兢兢欣喜地推門進去,床頭一盞小燈,照的妻子臉色蒼白,女兒已被裹了起來,正在睡覺,皺巴巴,丑丑的。
“有點丑?!逼拮勇曇舯?,但目光挑釁,明顯自己已有答案。
“不丑不丑,好看,好看。就叫邢海吧,大海,天高海闊?!毙显叫⌒谋鹋畠?,笑笑逗著睡著的她:“你叫邢海?!?/p>
邢越開了一個小賣鋪,靠近小學,小賣鋪開張那天,邢海的媽媽出院,一家人歡歡喜喜,后來生意還不錯,雖然也有小孩趁著邢越睡著去偷東西,鄰居買東西也三瓜兩棗的磨零頭,但一切嬉笑怒罵,算得和滿平靜。
后來學校來了一個男老師,年輕聰明,上下班騎一輛自行車,有的時候路過小賣鋪,笑著進來買瓶醋,牙齒潔白,邢海鬧著要他抱。
時間再走,一切急轉(zhuǎn),邢越有天在路上跟人打牌,回來的時候只有邢海坐在門口,一件紅色背帶裙白短袖,坐的端端正正看著小店,而邢海的媽媽說是出門借東西,然后再也沒回來,同樣一天沒再回來的,那還有個老師。
邢海逐漸長大,懂了母親的離開原因,也懂了怨恨,怨恨一點一點生根發(fā)芽,某一天醒來,肚子一抽一抽的疼,掀開被子,她第一次來了例假。
邢越張皇失措喊來隔壁的大媽,邢海坐在床上,有個戴月季花的女孩從窗下過,她喊道:“喂,你花真好看?!?/p>
女孩停住轉(zhuǎn)頭笑笑:“送給你?!彼活^長發(fā)柔順,瘦而高,面孔白凈漂亮,遞了花又趴在窗臺上,說道:“我叫孔雪煙,你呢?”
孔雪煙,多美的名字,風月佳人。
“我叫邢海?!苯恿嘶ǎ瑓s沒勇氣簪上頭。
后來又碰到好幾次,才知道兩人同校同級,一直到高考,緣分地申報了同一所大學,紅榜公布,兩人喜上眉梢。
雖然并不同專業(yè),但是因為同校,留著彼此的聯(lián)系方式,偶爾寒暑假作伴回家。
孔雪煙在大學更出落的漂亮,性格逐漸開朗,長發(fā)微晃回頭一笑,顛倒眾生,在大學里,孔雪煙有了好友,據(jù)說是系花,是個性格溫婉的女孩,只是后來失蹤。不過這都是后話,時隔幾年,印象也并不清楚。
邢海在大學并不算一帆風順,她沒有高檔的化妝品,沒有成柜的漂亮衣服,與大城市的女孩站在一起,相形見絀,只是她也戀愛了。
有一天,無意搜索自己的QQ昵稱,卻發(fā)現(xiàn)也有一個人一模一樣,于是加了QQ,兩人相談甚歡,半年后約定旅游見面,矮、胖、無業(yè)游民,但對邢海極好。
兩人住在小旅館,有天早上邢海一覺醒來站在窗口伸懶腰,看見男人拎著水煎包小跑著從街頭跑過來,一路噔噔噔上了樓,不久敲門聲響。
“這兒最地道的,網(wǎng)上攻略都說這家好吃?!蹦腥诵χ?,脖子里汗液亮晶晶地閃,邢海想到小時候媽媽抱著她看星星,大約星星也這么閃,那時抱久了,她問:‘媽媽你累嗎?等我長大了我抱著你看?!?/p>
爸爸媽媽笑成一團,第二天媽媽就不見了,她等在門口,看著回來的爸爸氣急敗壞,看著爸爸苦笑買醉。
“明天去哪兒?。俊毙虾柮媲暗哪腥?。
男人眼睛亮晶晶的:“你身份證給我,我去買票,保準給你驚喜!”
“討厭,還驚喜,別驚嚇就成?!闭f著取了身份證給他。
第二天上了火車,都窮,兩個人吃著一桶泡面,有點辣,都笑嘻嘻吐著舌頭,熱氣暈染開,看不清晰對方的臉。
泡面吃的并不飽,再被搖醒來的時候,身邊的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兩個人。
一個高瘦,一個低胖。
高瘦的愛抽煙打牌,低胖的色yù熏心。
邢海知道不對勁,喊著男人名字,乘客表情漠然,陪她來的男人沒有出現(xiàn),身邊的兩個男人卻說著‘我妹子,逃婚跑出來的,呵呵,我爸讓我出來找,找好幾天了,不容易啊。’
有人詢問。
“咋能不是我妹呢還?!笔莞叩淖兡槪骸澳憧纯瓷矸葑C!”
邢海視線一掃,男人遞過去的兩張身份證地址一樣,姓也一樣。
“他的是假的!”邢海高喊。
真假又能怎樣,沒人愿意揪扯別人的事情,尤其魚龍混雜,一不小心,引火燒身。
兩個男人帶著邢海下了車,隨后,隨后就不說了,邢海再見天日時,一身傷,眉眼瘦出怯生生的美態(tài)。
她,已經(jīng)一無所有,連自己都不再屬于自己。
由兩個男人帶著,走南闖北,她負責勾引男人,賓館開房上床脫衣服后,兩個男人進來對衣衫不整的男人進行敲詐,俗稱‘仙人跳’。
是怨恨自己遇人不淑所以報復男性,還是被人控制難以逃脫害怕挨打,或許又是自己不潔已無容身之所。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
真心小了,膽子大了,魂死了,恨活了。
直到遇到孔秦春。
從前天南海北的地址終于又回到了原點,艷俗惡心風塵的名字也得以修整。
邢媚媚神色恍惚口氣躊躇,最后篤定一笑,這些年散在五湖四海的魂魄良知一瞬歸位,她掉下眼淚,笑笑道:“我叫邢海,蘇州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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