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參加壽宴
作者:風煙殘霧|發(fā)布時間:2018-08-26 22:35:21|字數(shù):3311
沈云舒一貫有睡懶覺的習慣,這些日子她一直被奇怪的夢纏身,許久沒好眠,好不容易睡沉了一回,春秋大夢正做著,一陣劇烈的拍門聲又把她驚醒了。
她套上裙子,蓬松著頭發(fā),連連打著哈欠,懶怏怏地把門一打開,就看見一個梳著麻花辮的大姑娘怯生生地站在外頭:
“沈小姐,五爺他請您去吃早餐?!?/p>
“知道了?!?/p>
“啪”門一關(guān),沈云舒又一頭栽到床上。
回籠覺瞌了兩分鐘,她突然驚回神,麻利地穿好衣服、梳好頭發(fā),洗干凈手臉后,連奔帶跑地朝餐廳里趕。
她趕到餐廳時,秦遠夜飯已經(jīng)吃了一半了。他頗不滿地放下筷子,盯向沈云舒,盯得她心里直發(fā)毛。
“我知道你以前是碼頭賣唱的清倌兒,家里幾輩子都是種田的,沒什么規(guī)矩,但以后規(guī)矩就要立起來了?!?/p>
“昂?!?/p>
沈云舒應(yīng)著,拉開椅子準備坐下一起吃飯。
“咳咳”兩聲重咳聲讓她動作暫停,她納悶地看向秦遠夜,又看見劉青拼命給自己使眼色,急忙又站起來。
“可是我哪里做得不對?”
秦遠夜沉著臉,繼續(xù)埋頭吃飯。劉青不動聲色地慢慢挪過來,湊在她耳邊小聲提醒說:
“五爺不喜歡和女人同桌吃飯?!?/p>
沒想到第一天自己就招他不喜歡了,沈云舒一驚,急忙連聲道歉。
秦遠夜黑著臉,一言不發(fā)地把剩下的粥喝完,拿起手邊疊好的手帕擦干凈嘴,視線繞過沈云舒,直接看向劉青:
“教教她規(guī)矩,明天胡先生的壽宴上,我不希望出任何岔子、露任何洋相?!?/p>
“這回是我不懂規(guī)矩,五爺您放心,以后我會多加注意的?!辈坏葎⑶嗷卮?,沈云舒急忙保證。
秦遠夜這才看她一眼,也只有一眼,他便走出餐廳,去“拜訪”同在平原縣的幾位“故友”了。
他八點鐘出的門,一直到下午五點,才帶著些許酒氣回來。
他回來之后,把劉青叫去,不知談些什么,晚飯都是沈云舒自己先用的。
不用和秦遠夜打照面,沈云舒倒覺得輕松。
用過晚飯,她在院子里慢悠悠地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消食的同時,想著明天即將發(fā)生的事。
白天她經(jīng)過一番旁敲側(cè)擊,終于打聽清楚這位胡先生的身份來歷。
這位胡先生在平原縣,也可以說是一個傳奇了。
他少年時讀過兩年書,十四歲就開始給人當小工。因為做事仔細謹慎,受到主人家賞識,一點點從小工做到掌柜。
他做了兩年掌柜,攢了些家底,又通過人脈和洋人打起交道,漸漸地開始自己做起生意來,后來生意越做越大、越做越大,直到現(xiàn)在,已然成了商界的中流砥柱。
胡先生具體是做什么生意的,劉青沒有說,只告訴她,明天去參加胡先生壽宴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讓她小心著些,最好誰也不要得罪。
他們擔心沈云舒不懂規(guī)矩,到時候得罪人,沈云舒又擔心秦遠夜把自己包裝成一件華美的“禮物”,明兒轉(zhuǎn)手又送給了這位胡先生。
這樣的事,她來到這兒才短短一月不到,就已經(jīng)算是經(jīng)歷過兩次了。
不知是不是因為不安的緣故,這一夜,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好不容易睡去,又被那個奇怪的夢驚醒了。
醒時,沈云舒喘著粗氣,猛然坐起。她后背冷汗淋漓,仍心有余悸。
這次沒有那句一遍遍重復(fù)的“跟我走吧,這個世道,只有我能護著你了”,而是槍林彈雨、火光沖天。
她記得在夢里,一把槍正對著自己的胸口,拿槍的人用面具遮住了臉,她認不出他是誰。然后“砰”一聲!
夢碎了,那一聲聲嘶力竭的“云云”,也跟著夢一起碎在黑暗中。
她又輾轉(zhuǎn)了半天,才又入夢,一入夢,那個要帶她走的人又鉆進她的腦海里。
連續(xù)三天不好眠,沈云舒第二天醒來時,眼圈微微有些發(fā)黑。
劉青帶她置辦的旗袍就在床頭擺著,旗袍面料用的是粉白的織錦緞,墜著雕成海棠花的紅瑪瑙。
光是那一排八個瑪瑙扣子,就價格不菲。
沈云舒拿起衣裳在身上比劃了比劃,又疊好放回去,從包袱里翻出自己最為體面的那件細布衣裳穿上,就連劉青買的珠寶首飾,也一樣沒有戴。
她這副打扮太樸素,穿去胡先生的壽宴上,就像是遠方來的,沒見過世面的窮親戚。
秦遠夜一看見她,臉就拉下來。
“你沒給她置辦衣裳嗎?”
劉青也被她的打扮嚇了一跳,質(zhì)問道:“昨天咱們置辦的衣裳首飾,你怎么不穿上?待會兒你要跟著五爺去參加胡先生的壽宴,這身衣裳上不了臺面?!?/p>
“我就是一個窮苦丫頭,那么奢華的東西不配我?!鄙蛟剖娼g著衣角,“那些東西值不少錢咧,我尋思著五爺給了我也是浪費,倒不如現(xiàn)在退回去。反正我就是一個下人,穿成什么樣應(yīng)當都不打緊。”
她以為自己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她雖然有些心疼到手的銀子,但為了讓自己不再變成“貨物”送來送去,還是要忍痛割愛。
秦遠夜低頭看了一眼手表,七點五十。
“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把衣服給我換上,還有你的頭發(fā),也重新弄。半個小時后,如果我看不見你衣鮮亮麗地出現(xiàn)在我面前,我立刻派人把你送回虎口!”
他拿捏起人的痛處,拿捏得十分到位。
“啊?”沈云舒猛然抬起頭,“我……”
“還剩二十九分鐘,我說到做到?!?/p>
秦遠夜毋庸置疑的態(tài)度里,沒有絲毫回旋的余地。
沈云舒心不甘、情不愿地挪回房間里,慢騰騰地換上新旗袍,披上精致的蕾絲坎肩;俗氣的麻花辮解開,她卡著點,對著鏡子鼓搗了一個再平凡不過的發(fā)式,終于款款推開門。
俗語說,人靠衣裳馬靠鞍,何況沈云舒五官長得本來就精致,衣裳一襯,更顯得她膚白勝雪、唇紅如染。
沉甸甸的鍍金發(fā)卡別在她耳后,上頭墜著一片片粉色水晶簇成的花兒。她拿著手袋,細長的手腕上戴著一對還算透亮的玉鐲子。
秦遠夜在外頭等得焦急,見她出來,剛要訓斥她慢手慢腳,一抬眼,看見她婀娜走出來,沖自己微微笑了一下,視線不由頓住。
哪怕他對沈云舒有諸多偏見,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是個美人胚子。
“怎么?五爺您覺得這一身不好嗎?”沈云舒微微張開雙臂,在他面前轉(zhuǎn)了一圈,一邊轉(zhuǎn)一邊蹙眉說,“我也覺得這一身不大好,和我不襯。五爺,您還是讓我換回去吧?!?/p>
“不,和你很襯?!?/p>
秦遠夜頭一回對沈云舒露出笑臉,他難得紳士地一彎手臂,沈云舒便聰明地挎過去。倆人上了汽車,沿著喧囂的街道往城中的胡家公館去。
這一路上,四扇車窗都搖了下來,小汽車開的緩慢,似乎是在有意照顧沈云舒暈車的情況。
沈云舒板著身子,拘謹而又新奇地打量兩旁的建筑。本質(zhì)上她是個十分活潑的人,只是因為最近經(jīng)歷的這些人,讓她把自己天性上的那股活潑勁兒給壓下了。
現(xiàn)在新奇事物一吸引她的眼球,秦遠夜又是難得的和顏悅色,這股活潑勁兒便不知不覺竄出來一點兒。
秦遠夜斜倚在椅靠上,鳳眼掃著沈云舒。
她的眼睛里透著朝氣,十七八的少女,就該是朝氣蓬勃的樣子,而不是像她之前那樣,明明沒有媚,卻偏要學那些窯姐兒、戲子的放dàng。
女人過了二十五,才能勉強稱一句風情萬種。
他喜歡單純的女人,只有足夠單純,才能惹起他一丁點兒的憐惜。
他欣賞著沈云舒這副皮囊,欣賞著欣賞著,忽然有些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要把她送出去,讓她成為自己的一枚棋子。
她這樣一個花瓶,就算是養(yǎng)著,哪怕是嬌生慣養(yǎng),他也養(yǎng)得起。
但很快,倆人第一次見面的情景便從秦遠夜腦子里鉆出來。他想起她費心勾引自己的樣子,那點兒惻隱之心很快埋回土壤里。
她只是看上去單純無害罷了,美麗皮囊下的心,是一顆貪婪愚蠢的心。這樣的人,如果把她留在身邊,只會像他的二娘一樣,攪得人不得安寧。
胡家公館今天門庭若市,外頭停滿了小汽車和黃包車,在一百米開外,車就走不動了。
沈云舒從車上下來,看見那些進進出出的人,不由呆住。
“待會兒我送你去后廳和女眷們吃茶,你注意些。今天來的除了生意場上的人,軍政府、各地龍頭幫派里的人也不少,要是惹到了什么不能惹的人,我也護不住你?!?/p>
“恩,我記住了。”
沈云舒挽著秦遠夜的手臂,在下人的招呼下,款款走進去。
秦遠夜擔心她不適應(yīng)這樣的場合,畢竟她只是一個鄉(xiāng)下丫頭,這樣的大場合,她之前估計連聽都沒聽說過,見她雖然從容自若,卻還是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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