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羽澈再次抵達KTV時，房間早已空無一人。

　　也是，他們不是已經(jīng)分手了嗎？她何必留在原地繼續(xù)等他？

　　正當他要轉身離開，服務人員急匆匆從走廊那頭跑來，“同學，等一等......”

　　李羽澈停住腳步，只見服務人員氣喘吁吁地從口袋掏出一只小巧的索尼手機，“剛才那個女孩喝得好像有點多，把手機落下了。”

　　少年認得那是蘇云汐剛換的手機，他從服務生手里接過后，緊湊著眉頭，“你說她喝酒了？”

　　“對，小姑娘在你們走之后，一個人猛灌了一瓶啤酒......”

　　沒等服務生說完，李羽澈快速地跑了出去，他一面咒罵，一面給蘇云汐的媽媽打電話，電話那頭顯然剛被吵醒，“羽澈，那么晚找阿姨什么事情？”

　　“......阿姨......小汐回家了嗎？”

　　“小汐沒回來，她不是說今晚畢業(yè)聚會，住在黎洛家嗎？”蘇媽媽詫異到，“你找小汐有什么事情嗎？”

　　李羽澈生怕蘇媽媽擔心，急急道，“沒事，就是剛剛畢業(yè)聚會的時遇上了，忘了告訴她我下周就去美國了?！?/p>

　　“嗯，那么晚了你們還在外邊玩嗎？早點回家啊?！?/p>

　　“好的，阿姨，打擾您休息了。晚安。”

　　......

　　收線后，李羽澈又撥了黎洛的電話，再三確認蘇云汐確實在她家借宿后，才折回自己家中。

　　第二日清晨，他騎著單車趕去黎洛家給蘇云汐送手機。

　　大門打開后，黎洛穿著睡衣，睡眼惺忪迷糊著，“李公子一大早來接小汐嗎？她昨晚沒在這睡......”

　　“你說什么？”

　　李羽澈突然提高了音貝，黎洛才徹底清醒過來，并意識到自己的口無遮攔。

　　“小汐昨晚沒在你這里，她去哪了？”

　　“你自己打電話問她啊，我也不知道?！崩杪逅餍云乒拮悠扑?。

　　“她的手機昨晚落在KTV，她一個女孩子昨天喝了一瓶啤酒，整晚沒回家......”李羽澈說著說著便激動起來，“先瞞著她爸媽，我去找?！?/p>

　　......

　　林楓予和蘇云汐抵達離城已經(jīng)臨近午夜。

　　許是臨近秋天，路上的本地的市民并不多，都是些熙熙攘攘的晚歸的游客。臨街的屋子都透出融融的光芒，一些燒烤和特色菜的香味彌撒在空氣里。

　　本是尋常的街道，可是抬頭，就可以看見不遠處的群山，周密的把這座城池擁抱，白皚皚的山頂上是濃黑的化不開的夜幕，而云朵，被黑夜模糊了輪廓，看上去很近，近到觸手可及，又很遠，遠到?jīng)]有邊際。

　　這個地方，本來就應該屬于大自然，世間的紛擾理應粉飾殆盡。

　　原本的興奮慢慢的被登山缺氧的反應所替代，頭暈的有些昏沉，雙腿有了一種從未有過的發(fā)麻沉重的感覺，

　　蘇云汐只好躺在酒店的床上，想努力地睡去。

　　林楓予幫她買藥去了，他懊惱自己只顧個人情感，卻忘記蘇云汐的體質原本就不好的，更完全忘記高原反應這種狀況，什么都沒準備就跑過來了。問過醫(yī)生，爬山需要準備的東西，這才慌慌張張回到住處。

　　屋子透著微微的亮著燈，彌漫著說不出什么情緒的檀香，蘇云汐清楚地感到自己的呼吸很急促，心臟在跳動，在寂靜的夜里，仿佛有種無法言語的絕望。

　　好像去柳城參加文學座談的時候，那種身在異地他鄉(xiāng)，孤獨感覺。四周似乎一大堆的嘲笑聲將她包圍，她努力地呼吸，想擺脫。

　　迷迷糊糊的便睡了過去，蘇云汐渾身覺得熱，腦袋暈暈地，甚至呼吸都覺得沉重。林楓予感覺到她似乎在發(fā)低燒，用冰涼的手俯在她的額頭上，“小汐，你睜一睜眼，要吃藥才好得快些?！?/p>

　　蘇云汐艱難地睜開眼，看見是林楓予蹲在床前，地上放著大包的藥和飲料，她很努力地笑笑，“我是不是就要死了……？”

　　“不要胡說，你只是正常的高原反應，吃過藥就會好了?！?/p>

　　他心急的樣子真可愛。

　　“那你為什么沒有事？”

　　他輕輕笑道，然后給她倒了水，“你看你瘦得跟個猴子樣，體質能好到哪里去。你再看我身體多好啊，快點把藥吃了?！?/p>

　　她靠在他身上，他身上冷冰冰的，好像沒有溫度，讓她想起了流傳在整個洛河城第一中學的笑話。就是有節(jié)英語課，外教讓同學們用strong造句，當時林楓予的造句是“ I am stronger than you.”林楓予指的對象卻是他的同桌，一個體重75kg的結實男生。

　　外教看著181cm 57kg的林楓予輕笑道：“Stronger? No, no, you are so thin.”

　　蘇云汐想到這里，咯咯地笑起來，頭疼和昏沉的痛苦加上那個笑話，一下子就把眼淚逼出來了。

　　終于笑完了，林楓予替她抹了抹眼淚，她一手扶著他的手臂，努力地從床上爬起來，炫白的陽光下，他的笑容那么清晰的落在她的眼眸里，“小汐，這是我第一次望見你笑的那么開心。”

　　心底，軟綿綿的像是被陽光曬過的細細的沙礫。

　　很久沒有的心動，像是古舊的老懷表，“滴答”一聲劃過她的心尖。

　　她忽然就不知所措起來，連忙撒了他的手。幾乎是一瞬間，她的手指被他牢牢地扣住，“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你才不舒服呢！我又不是木頭，怎么不會笑呢？難過我沒在你面前笑過嗎？你干嘛要那樣子文藝地講？”

　　“當然笑過，不過都沒有這樣沒心沒肺的笑，小汐，其實你笑起來時候眼睛里都是笑意，閃著什么光芒似的，很好看?！绷謼饔枥^續(xù)說著，“我剛才想，要是能看你這樣笑下去，應該是我這一生里最幸福的事情?！?/p>

　　從未有過一個人，走過來那么曖昧卻不惡心地給她說著這樣的情話。就連當初與李羽澈初戀，都只是那么輕描淡寫敷衍著所謂的天長地久。

　　大概是那種真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會很簡單的希望他快樂幸福吧。

　　那瞬間，蘇云汐只是滿心的歡喜，并不是那種負擔重重的擔憂，她想，她似乎開始喜歡上了一個人。

　　但是那樣的姿態(tài)，在被忽略之后，真的沒有辦法再放低。在林楓予面前，即使再喜歡再動心，也不能表露。

　　另一邊，李羽澈動用了所有人脈只查出蘇云汐與林楓予同時在清晨搭火車離開。當那位學刑偵學的學長一臉同情地看著他，“還用繼續(xù)查嗎？”

　　“不必了。多謝?！?/p>

　　學長并不知道他們已經(jīng)分手，他用一種你被綠了的同情目光送走了李羽澈。

　　當次日蘇云汐醒來的時候，高原反應好像消失了一樣，也許是紅景天的作用。

　　所以她決定準備和林楓予去大佛寺祈福。

　　在傾城的日光中，伸手迎接游客寺廟里千年的古樹，蘇云汐抬頭看天，是說不出來的湛藍，大塊大塊的映照在水灑的地面上，透明而深邃，仿佛觸手可及。

　　大佛寺有莫名的氣息，焚香彌散，好像行走在遠古的時光中，那些斑駁的壁畫，熏黑的墻壁，他們手牽手，好像是穿越千年的人類，在詭秘幻滅的城池中夢游。

　　林楓予站在她的旁邊，她沒有看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心情應該和她一樣。

　　走到人跡罕至的轉角處，他忽然開口：“小汐，你知道嗎，曾經(jīng)有一個故事，一位女子為了祈求丈夫永遠愛她，每日虔誠拜佛。感動了寺廟里的一位神僧，他給了她一瓶圣水，她回去給丈夫喝下后，當真永遠在一起了……“

　　“可是這樣不是欺騙么？”

　　“不會啊，丈夫喝了圣水，就算想生氣，也生不起來氣，只能寵愛她啊?！?/p>

　　“所以啊，我想我會不會遇上那樣的神僧。也給我一瓶圣水，那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p>

　　蘇云汐笑起來，用手遮住傾瀉而下的日光，“會啊，只要誠心的禱告，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有我佛定奪，緣分到了自然就有圣水嘍?！?/p>

　　“是嗎？”他無所謂地笑笑，“緣分啊，可是要是有緣沒份呢……”

　　頭頂上忽然一群烏鴉從頭頂上掠過，黑色的羽翼劃過綿長的白云，寺廟上的風鈴叮叮當當?shù)?，聲音并不清脆，有些許諳啞。

　　“沒什么，我剛剛是胡亂說說的。”

　　蘇云汐想接一些什么，可是什么也說不出來，缺氧讓思維變的簡單，連思考都微不足道。他還是那么溫柔的看著她，可是渾身卻透著悲傷的氣息。

　　沉默了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突然說，“小汐，其實我很怕突然失去你，再也不理我，就是這樣的感覺。這一切，你讓現(xiàn)在的我覺得不真實?！?/p>

　　骨骼細微的摩擦在空氣中清脆響亮，蘇云汐笑起來，卻不知道應該用眼淚還是微笑表達，黑暗的室內，光亮的室外，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卻總有熟悉的相聯(lián)系。

　　要不要對他說，不要怕，我心里和你心里是一樣的感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