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的嘴角也有微笑，冰冷，輕蔑。

秦夜砍下來的那一劍，砍斷的不是小牧的手，而是，一株麥禾，而那些鋒利的茶葉，最后，插 入的，也不是小牧的身體，而是，適才已經(jīng)遁入了地底的那些蝗蟲。

不多，剛好夠擋那些鋒利的葉片。

凄厲的慘叫再一次響起，那是小牧很喜歡聽的一個聲音，很美妙。

秦夜沒有砍斷那株麥禾，斷的，是他那柄劍刃，那柄，斬斷了無數(shù)人生命的，冰寒之刃。

秦夜嘴角得意的微笑已經(jīng)變成了不可置信的驚詫了，他放開小牧的手，然后，飛速的后退而去。

那些隱藏在麥禾之下的侍衛(wèi)，突然圍攏，將秦夜穩(wěn)穩(wěn)的保護了起來。

小牧沒動，她的神情甚至有些憂傷，仿佛突然陷入一種悲憫的沉思。

殺氣鼎盛。

那些都是白木堂的高手，守衛(wèi)宮城的侍衛(wèi)，自然，功夫不弱。

受傷的手掌，血流不止，但并不痛。

“你到底是誰？”秦夜已經(jīng)察覺到了那種可怕，仿佛是來自幽暗的地底，她身上，有一種致命的妖異，能在瞬間，令人心驚膽戰(zhàn)，他已有很多年未曾有過此般感受了。

秦夜板起臉孔，凌厲肅冷，但他身上的親和暖柔卻并未完全散去，“馭蟲咒？你也是玉冥宮的人？玉冥宮的人，為何來此？信王、丞相和貴妃，是不是你殺的？老實承認，或許，看在過去你我的情分上，我還能饒了你一命。”

饒她么？！

小牧嘴角彎了好看的嘲諷，那一刻，仿佛時光漾動了殘忍的殺意。

朱白一片，不知從何處飄來，落入她沒有受傷的手掌心，被她輕輕捏碎，然后，輕輕敷在受傷的掌心，多奇異，就在那朱白的花瓣敷上去之后，連帶著嵌入手掌之中的茶葉，也瞬間融化，變成綠色的汁液，瞬間沁入她的掌心，剎那間，她受傷的掌心已經(jīng)痊愈如初。

白木堂的侍衛(wèi)已經(jīng)愣住，就連秦夜，也很驚愕。

“如果不是因為你是秦伯伯的兒子，秦夜，就憑昨夜，你對小牧的所作所為，我一定會將你貶入地獄?！毙∧撂痤^來，她的身上沒有謙卑，沒有膽怯，也沒有一絲暖意，她看著自己掌心的鮮紅的“卍”字，在掌心的傷口痊愈之后，越加，清晰。

“昨夜的小牧么？”秦夜眼眸里，翻涌而起深深的厭惡，“難道你以為，奸、殺了她的那個人是我？”他臉上有令人作嘔的邪惡笑容，“那并不是我，我對她這具萬毒侵襲的身體毫無興趣?！?/p>

他厭惡的眼神此刻，正看著她的身體。

小牧的身體，自然也是她的身體。

昨夜，她奔逃來到這里，偶然間闖入了桐花之香濃郁的袖香樓，她虛弱的奔赴到袖香樓，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小牧，氣息將熄之際的小牧，放在存放了桐花煙火的廂房里，她全身赤 裸，身上布滿了傷痕，手經(jīng)腳經(jīng)都已被挑斷，她的臉頰上，宛然，還有未干的淚痕。

她留下了小牧的身體，成為了那具身體新的主人。

她成為了小牧，也擁有了她的記憶，所以，她知道，眼前這個長相俊秀的美好少年，有一顆怎樣狠厲的心。

小牧本是莫輕寒的侍女，她卻受了秦夜那張臉的蠱惑，一直都在為秦夜做事，秦夜做戲的功夫雖高，卻不曾想，昨夜燈會，袖香樓有一場盛大的禮樂舞贊，還備有一場盛大的煙火。

小牧是跟著莫輕寒去奏樂的，莫輕寒的笛技天下無雙，圣上特地指了他去跟袖香樓的頭牌青語的舞姿配樂。

小牧是伺候的丫環(huán)，她在袖香樓意外的看到了秦夜，并且，還偷聽到了秦夜跟青語的對話，卻不小心被秦夜發(fā)現(xiàn)，這才招致一場殺身大禍。

只可憐了她對秦夜一片癡心，最后，卻只換來這般悲慘結局。

她不能不感嘆唏噓，給予憐憫。

“如果秦伯伯還在，看到他的兒子，為了讓他尊待一生的瑾將軍聲名狼藉，不惜殺害無辜，變成一個冷血無情的儈子手，他一定很難過?！毙∧恋穆曇粲幸环N和煦的平靜，仿佛是春風拂過這麥田。

“你到底是何人？怎會知曉家父與瑾將軍的淵源？”秦夜生平最恨之事，便是將他的父親，跟瑾將軍扯在一塊，那對他而言，是對他父親的羞辱。

他的眼里，有憎恨的火光。

“你以為送一個長得跟燕蝶舞很像的ji女，就能令瑾將軍心有負疚么？秦伯伯可一直是將軍身邊的智多星，你卻連他的一點兒聰慧都沒有繼承到，實在是太遺憾了?！?/p>

她抬起頭，仰望著空茫的天空，眼睛里有凄楚的痛意，仿佛她能看到在天亡靈們，留著血淚的痛苦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