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早就跟你說了凌虛觀的人都嘴硬的很，就算打死他們，他們也一個(gè)字都不會(huì)說的?！?/p>

　　然而，在這一剎那，孫望舒卻聽到了兩個(gè)聲音，一個(gè)是灰衣人，另一個(gè)他一時(shí)分辨不出，但是那聲音告訴了他逃走的途徑。

　　他們又審問了他一會(huì)兒，便覺沒趣的一一散開。

　　“孫師兄，你快走！”

　　孫望舒睜開眼睛，面前是今天拷打他的灰衣人，“我……可以相信你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似乎是很久沒有開口說話了。

　　“孫師兄，你必須相信我，你也只能相信我！”灰衣人道。

　　的確，他們被抓的消息這么久了都沒有救援隊(duì)伍，怕是根本沒有人知道。孫望舒若是相信這個(gè)人，或許會(huì)有搏一搏的機(jī)會(huì)，反之除了死，別無選擇！孫望舒不怕死，可是他還有那么多的師兄弟，他們生死未卜，他怎么能放得下，而且泱婉然還在等著他回去，他不能死在這里！

　　灰衣人將繩索砍斷，抬頭問，“我說得你都聽明白了嗎？”

　　“我明白，可是我還有一件事必須要做?！被乙氯嗽儐柕乜粗鴮O望舒，“你知不知道和我一起被抓的那些師兄弟在哪兒？”

　　灰衣人冷笑一聲，“呵！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什么意思！”孫望舒大聲道，這話說得又快又急，孫望舒的嗓子哪里負(fù)擔(dān)得起，頓時(shí)就吐出了一口鮮血。

　　“用不用我告訴你，那次被抓來的人，除了你，通通都死光了？”灰衣人轉(zhuǎn)過身，“我告訴你，趕緊離開這里！”隨后，也不管孫望舒如何，快步離去。

　　孫望舒捂著頭，滿滿的不敢相信，可是他知道現(xiàn)在他還不能崩潰，他必須回去，他要帶所有的師兄弟回家！

　　“別說話！我問你什么你就答什么，你要是撒謊或者跟我耍手段，小心我殺了你！”孫望舒用匕首抵住一人的脖子，冷聲道。

　　那人被嚇了一跳，腿頓時(shí)就軟了，“是是是，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叫什么名字？”

　　“夏小暑?！?/p>

　　“三個(gè)月前被抓的那一幫人，現(xiàn)在都在哪兒？”

　　“三個(gè)月前？這……我有點(diǎn)想不起來了……”

　　“就是凌虛觀的那些人！”

　　“我……我想起來了！”那人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們……他們都……都死了……”

　　饒是孫望舒已經(jīng)知道這個(gè)消息，可他的手還是抖了抖，“尸體呢！尸體在哪兒？”

　　“亂……亂葬崗……”話音剛落，孫望舒就消失不見。那人覺得脖子上涼涼的，伸手一摸，鮮血晃過他的雙眼，然后他便倒了下去。

　　孫望舒的附近盡是焦黑的樹干，扭曲的樹枝卻無一例外地指著滄茫的天空，偶爾有烏鴉的叫聲，令人毛骨悚然，這就是亂葬崗！

　　孫望舒摸索著，一步步靠近，這里是他們的安息之處，他本想帶著他們的尸身回到師門，可是這么長時(shí)間過去，尸體已經(jīng)完全腐爛，他找不到，也辨認(rèn)不出。

　　孫望舒猛然跪下，雙手緊緊握成了拳頭，任憑寒風(fēng)吹拂，他都未曾改變過動(dòng)作。

　　良久后，孫望舒蹣跚著起來，眼眶紅紅的，卻沒有一滴眼淚。

　　“誰！誰在那里！”

　　孫望舒一驚，擇路而逃。這要是以前，他不但可以脫身，甚至還可以反過來要了他們的命，可是現(xiàn)在，他只能逃！

　　“嘖，真是麻煩，居然還沒逃出去！”

　　孫望舒一怔，居然又見到那個(gè)灰衣人了，“有人在追我。”

　　“我知道了，我去解決?！被乙氯藬[擺手，分外嫌棄，很快灰衣人就回來了，那些追著孫望舒的人也從另一個(gè)方向走了，“我送你離開?！?/p>

　　灰衣人送孫望舒離開駐扎地就離開了。為了能夠回到師門，孫望舒毀了自己臉，熏壞了自己的嗓子……

　　“師傅，弟子……回來了！”孫望舒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gè)響頭。

　　凌虛道人扶著他，老淚縱橫。自打下山后，孫望舒他們就沒有傳來過消息，苦苦煎熬了三個(gè)月，終于接到了孫望舒的消息，一個(gè)根本不想接受的消息——自己最喜愛的一個(gè)弟子，武功盡廢，音容盡毀，其余人更是尸骨無存！

　　看著孫望舒完成了三拜九叩，凌虛道人伸出手，“好孩子，快起來，快起來！”

　　“師傅，我對不起您，我對不起那些師兄弟！”有液體順著孫望舒的面頰滑落，凌虛道人知道，那是愧疚的淚水，“不怪你，不怪你??！”

　　……

　　“師姐，該吃藥了?！苯魄浔谋奶淖哌M(jìn)來，那一碗藥在她手里岌岌可危。

　　“放那兒吧。”

　　江云卿咂咂舌，她這個(gè)師姐就算是生病了，也還是和以前一樣任性，小心翼翼道，“師姐，云卿多嘴一句，你這個(gè)樣子，孫師兄回來會(huì)心疼的！”

　　……

　　“你以后打算怎么辦？”凌虛道人的情緒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

　　孫望舒低著頭，腦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詩——“前望舒使先驅(qū)兮，后飛廉使奔屬。”這句詩，是他名字的出處，而他的名字，便是凌虛道人取的，他希望孫望舒能夠成為這一代的領(lǐng)頭人，可是他讓師傅失望了，現(xiàn)在的他，已然是個(gè)廢物。

　　“婉然那丫頭，還在等你回去?！绷杼摰廊送蝗坏?。

　　孫望舒百感交集，澀聲道，“師傅，我已經(jīng)沒有資格回凌虛觀了?！?/p>

　　“望舒，這不能怪你?！绷杼摰廊藝@了口氣，“回去吧，哪怕不再以“孫望舒”的身份，那里是你的家啊?！?/p>

　　“可以嗎？”孫望舒低著頭。

　　“可以的?！绷杼摰廊溯p聲道，“我不會(huì)干涉你，以后的事，你自己來計(jì)劃?！?/p>

　　……

　　“泱姑娘，該吃藥了?！?/p>

　　泱婉然輕輕咳了兩聲，疑惑道，“我似乎沒見過你，你是新來的嗎？”

　　老者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泱姑娘叫我一聲孫叔就好?！?/p>

　　“孫叔，你跟他一個(gè)姓呢。”泱婉然低聲道。

　　“泱姑娘說誰？”孫叔道。

　　“我大師兄啊，他叫孫望舒，是凌虛觀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他下山平亂了，等他平亂回來，我們就要成親了?！便笸袢恍Φ?，可任誰都能看出她笑得有多牽強(qiáng)。前幾天凌虛道人從山下回來，帶回了孫望舒一行人的死訊，可是泱婉然卻不信，她堅(jiān)持等孫望舒回來娶她。

　　“那我就先在這里恭賀泱姑娘了！”孫叔沒有說破，看著泱婉然喝下藥，他才步履蹣跚的離開。

　　這一等，就是十年。

　　孫叔輕輕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硖撊醯穆曇?，“進(jìn)來吧。”

　　“你身子不好，就別開窗了，到時(shí)候再受了涼，又要吃不少的藥了?！睂O叔勸道。

　　泱婉然咳嗽了兩聲，“你就讓我開著吧，至少……我能一眼看到他，如果他回來的話……”最后一句話很輕，可空氣太過安靜，什么都逃不過彼此的耳朵，泱婉然笑了笑，“對了，我上次講到哪兒了，你都替我記著呢吧？”

　　孫叔點(diǎn)點(diǎn)頭，“是，都記著呢。你說你那師兄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絕世天才，為了自家?guī)熜值?，?dú)自一人闖絕地，廝殺三天三夜，渾身都浸滿了鮮血?！彼藕蛩辏@十年她除了吃藥，唯一堅(jiān)持的一件事就是反復(fù)講述孫望舒的事跡，如今他已經(jīng)能倒背如流。

　　泱婉然掩唇而笑，“是呢，一轉(zhuǎn)眼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可是師兄他還是沒回來，你說他是不是不想娶我才不回來的？他是不是因?yàn)槭芰藗?，怕我收拾他才不回來的？?/p>

　　“怎么會(huì)呢?！睂O叔笑著，“藥涼了，喝藥吧?！?/p>

　　泱婉然捧著藥，輕蹙著眉，“孫叔，你說我能不能等到師兄回來呢？”

　　“說什么傻話，孫少俠一定會(huì)回來的！”孫叔安慰道。

　　那一天，泱婉然的病又加重了，這一次，吃什么藥都無濟(jì)于事了。

　　孫叔站在房間，緩緩?fù)ζ鹕?，褪下衣服，換上了青色校服，手持佩劍，帶上了面具。

　　是的，他就是孫望舒！

　　當(dāng)初凌虛道人指點(diǎn)他回到了凌虛觀，而他便到她的身邊，做了一名下人守望她，這一守，便是十年。師傅曾經(jīng)問他為什么不回到泱婉然的身邊，泱婉然不會(huì)嫌棄他，他說是因?yàn)樗叫摹?/p>

　　他的私心便是寧可讓她相信，她的師兄，她的驕傲，已經(jīng)死在了山下，而不是告訴她，他已經(jīng)成了……廢人。

　　可是她快要不行了，她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孫望舒在凌虛觀走了整整一圈，最后才來到了泱婉然所在之處。她正在梳妝，鮮紅的嫁衣灼痛了他，如果他能夠“回來”，或許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子孫滿堂了。回來后看見她，他震驚了，他不敢想象泱婉然到底都經(jīng)歷了什么，怎么整個(gè)人從內(nèi)到外都變了樣，他差點(diǎn)不敢認(rèn)。

　　不知什么時(shí)候，泱婉然站了起來，隔著窗看見了他，她伸出顫抖著的手指，“師兄……”

　　他淡淡一笑，同樣伸出了手，仿若兩個(gè)世界的觸碰，“是我，師妹，我回來了……”

　　終究是，如愿以償……

　　……

　　“斯人已逝，還請節(jié)哀?！宾裎康溃瑫r(shí)想到了些什么，“我大概可以幫你恢復(fù)你失去的東西?！北热缛菝玻曇?，或者武功。

　　孫望舒搖搖頭，“她都已經(jīng)不在了，無需麻煩了?！?/p>

　　霏璃和沈靖對視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無奈，“那你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陪著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