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機場的那天天氣很冷，冷冽的大風(fēng)像刀片一樣肆意吹刮，南鳶披著呢絨大衣，戴著厚厚的羊毛圍巾，深深地把自己埋在圍巾里。

可能是春寒乍暖，帝都的天氣變幻莫測，昨天還是晴空暖陽，今天就是陰云密布了。

昨晚下了一場暴雨，那片剛被霍之勉種好的玫瑰花地被摧殘得東倒西塌，所幸根部還沒損壞，只要稍加修葺一下就好了。

南鳶摘下墨鏡，看著那一片殘敗的玫瑰花地，秀麗的雙眉不自在地蹙了起來，這些可都是霍之勉勞動兩天趕出來的成果，就因為這么一場暴雨，全都毀了，他知道了該多傷心。

南鳶站在玫瑰花地邊緣，尖銳的高跟鞋陷進了泥土里，她伸手去觸碰那些七倒八歪的玫瑰花苗，原本嬌艷的花骨朵兒也被風(fēng)吹雨打得斷在泥里，她壓抑的心情如同烏云密布的天空。

霍之勉說過，等他們從魔都回來就可以一起看玫瑰盛開了，可是現(xiàn)在看來，恐怕是看不成了。

南鳶的心情有些差，戴上墨鏡之后更加冷酷，她推著一個小型的行李箱，站在大門前等候。

霍之勉的車開過來的時候，揚起一陣落葉，這些都是昨晚下暴雨時被淋下來的新鮮樹葉。

南鳶摘下墨鏡，看著高大的他從車上走下來，眉宇之間帶著一絲憂愁，他一把拿過南鳶手上的行李箱，交給了司機，有些焦急地往里面踏進一步。

“你先上車，我進去看看花?！?/p>

南鳶反手拉住他，“別去了，我怕趕不上飛機?！?/p>

霍之勉乖乖地站住，回過頭來問，“那些花怎么樣了？”

“那一片都倒塌了，不過根沒壞，找?guī)讉€人來修葺一下就好了?！蹦哮S忽地想到了一點，“蕭子楓不是沒事做嗎，你讓他過來幫忙修葺花苗，我們就先走吧?！?/p>

霍之勉眼神一閃，點了點頭，“也好。”

然后他就掏出手機編輯了一條短信發(fā)過去，吩咐蕭子楓好好修葺那些玫瑰苗。

因為霍之勉這次回魔都不想驚動蘇魚清，不想讓蘇魚清看到他的動靜那么大，甚至還帶走了南鳶，所以只帶了一個隨行司機，把大部分人都留在了帝都，好在蘇魚清也還不知道這件事，他可以趁早把南鳶帶走，不會讓蘇魚清截胡。

南鳶坐進車里，溫度適宜的暖氣讓她松了口氣，她脫下厚重的大衣，側(cè)頭問他，“這次回去幾天？”

霍之勉溫柔地撫平了她的發(fā)絲，“兩天。”

她愣了一愣，“你真的還要回來帝都嗎？”

畢竟魔都才是霍之勉的地盤，他離開了那么久，魔都那邊早就風(fēng)起云涌了吧，他要是再不回去，霍家和kiro那邊恐怕要出點亂子，到時候就麻煩了。

南鳶算了算日子，霍之勉已經(jīng)來帝都兩個多月了，這兩個月內(nèi)他對魔都的事不聞不問，一心都只撲到她身上，有時候她真覺得自己是個‘禍國妖姬’，想想都很罪過。

誰能想到霍之勉沒有任何猶豫，脫口而出說了句：“你在我就在?！?/p>

南鳶一驚，“那你不管霍家了嗎？”

果然，他沉默了。

不過霍之勉一開始還濃眉緊鎖，直到他想通了一件事，脫口而出：“霍家就我一個人，有什么好管的。”

霍家就他和霍老太太兩個人，如今霍老太太走了，霍家就只剩他一個了，所以他想做什么都很自由。

南鳶嘴角抽了抽，“那你好歹管管自己吧?！?/p>

霍之勉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壓著嗓子，鄭重說出：“你管我?！?/p>

“……”到底誰想管他呀，他是巨嬰嗎，這么大一個成年人了還要她管，有沒有搞錯？

南鳶揉了揉眉心，她發(fā)覺霍之勉的臉皮越來越厚了。

南鳶沒說話，偏過頭看向窗外，陰沉的天壓抑得她胸口沉悶。

到機場的路上，南鳶明顯很郁悶，然而霍之勉卻沒有察覺到，大概他心里想著那些玫瑰苗會不會壞掉，所以沒有察言觀色，直到下了車，南鳶支開他去檢票。

他們這次回魔都是低調(diào)行事，所以霍之勉沒帶保鏢，一下車就去檢票了。

南鳶坐在一邊等候，迎面就走過來一個黑色西裝的男人，客客氣氣地對她鞠了一躬。

南鳶認得他，他是蘇魚清的助理。

她的呼吸滯了一下，原來蘇魚清早就知道她會去魔都了，還特意在機場截胡她，她最怕的就是面對蘇魚清。

西裝男人很有禮貌地對她笑了笑，“南小姐，少爺在休息室等你?！?/p>

蘇魚清想見她，頓時，她的心咯噔了一下。

貴賓休息室，潔白的墻面看起來很冷清，蘇魚清坐在圓桌椅旁邊，優(yōu)雅地端起一杯黑咖啡，如果南鳶不闖進這個畫面，這一切都是那么地美好。

南鳶剛走進門，西裝男人就把門關(guān)上了，她只能硬著頭皮擠進蘇魚清的畫面，在他對面坐下來。

蘇魚清抬頭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平和輕緩，看不出任何的波動，他給她倒了杯新磨的熱咖啡，正要往里面加糖，卻被南鳶抬手制止了。

“不用加糖了?！蹦哮S把杯子端起來，輕喝了一口，“我喜歡喝無糖的?！?/p>

蘇魚清有些尷尬地把手收回來，他看著南鳶皺起的眉頭，料想她心里一定是有些生氣的。

他的語氣不疾不徐，“你的航班還有半個小時起飛?！?/p>

南鳶放下咖啡杯，臉上的表情變了變，“你知道我要走?！?/p>

他很自然地接過話，“所以過來送送你。”

南鳶忽地起身，皺了皺眉，不敢看他，“別這樣，我又不是不回來了?！?/p>

爺爺和媽媽都還在帝都，她不可能拋棄家庭，她一定還會回來的，可為什么聽蘇魚清的語氣，她像是要一去不復(fù)返了一樣。

果然，越在乎的東西越看不清嗎？

“我只是怕你待得太久?！?/p>

他怕再一次失去她，可他好像忘了，其實他從來就沒擁有過她。

“兩天而已?！?/p>

兩天，彈指一揮間。

像是如釋重負般，蘇魚清舒了口氣，“祝你一切平安。”

“謝謝。”

南鳶緊了緊衣服，從他身邊走過去，卻被他拉住了手：

“別生氣，我不是來截胡的?！?/p>

她想做的事，他從來都沒有攔過，就算有些決定會讓她受傷，可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她不后悔就好。

南鳶的手顫了顫，心軟了下來，“我沒生氣。”

以她如今和霍之勉不清不明的關(guān)系，她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蘇魚清，所以選擇了逃避，而這段時間蘇魚清也沒有逼她面對，而是給她一個緩沖的時期。

可是今天他的突然出現(xiàn)，打破了她的心理平衡，如果非要在霍之勉和蘇魚清之間選一個，她開始變得兩難。

她不愛蘇魚清，可她無法拒絕蘇魚清，因為她虧欠蘇魚清的太多了，是她窮盡一生都還不清的。

南鳶抽出了自己的手，忍住心頭的酸澀，往門邊走去。

“鳶鳶?！碧K魚清慌亂起身，叫住了她，“你跟霍之勉……”

南鳶頓住了腳步，卻沒有回頭，她的身體僵硬成一條直線，她可以從任何人口中聽到霍之勉的名字，唯獨蘇魚清不可以。

這個問題還沒說出口，蘇魚清大概就猜得到回答了，她就那么愣在原地半天，他也緊張了半天，沒有得到半點回應(yīng)。

所以，他明白了。

蘇魚清只是苦澀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了，你走吧?！?/p>

南鳶轉(zhuǎn)身的時候，眼中有淚珠閃爍，她努力地把眼淚憋回去，戴上了掩飾的墨鏡。

也許只有假裝，才能不為難不糾結(jié)地過完一生。

……

南鳶從貴賓休息室出來之后，霍之勉剛好檢完票，她把自己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并沒有讓他察覺到半點不對勁，直到上了飛機，她也只是安安靜靜地睡覺。

霍之勉沒有打擾她，叫空姐給她拿了一件毯子，就這樣看著他的睡顏看了一個小時，直到飛機落地。

帝都離魔都并不遠，可是再次回到這片土地上，南鳶只覺得物是人非，向來很少感慨的她也忍不住心頭一陣難受。

她的青春都揮霍在了這片土地上，雖然說她最后如愿以償，得到了霍之勉，但是她總覺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也許是破鏡不能重圓吧。

霍之勉帶她回到了霍家莊園，這里的每一個建筑，每一顆花草，都是那么地熟悉，她明明已經(jīng)離開了一年，卻像只離開了一小會那么短的時間。

自從霍老太太過世之后，霍之勉就一個人住那么大的一座莊園，莊園里面少了從前的那些喧嘩的紛爭，變得很冷清，再加上霍之勉已經(jīng)很久沒回來過了，莊園里就只剩下來來往往的女傭，一副群龍無首的消極模樣。

霍之勉把她安置在起居室，這里的一切擺置都是老樣子，就連窗簾都沒有換過。

南鳶撲進了柔軟的大床，渾身都覺得放松，她已經(jīng)好久沒睡過這么合適的床了。

霍之勉輕輕地拉過被子，皺了皺眉，“困了？”

“你先去忙吧，我想睡一會兒。”

她還是那么懶，剛剛在飛機上還沒睡夠。

霍之勉只是搖搖頭，“我沒什么好忙的?！?/p>

南鳶睜大了眼睛，“不是要去準備祭奠的事情嗎？”

“非利已經(jīng)準備妥當了?！?/p>

她疑惑不解地看著他，“所以你現(xiàn)在要干嘛？”

什么事也不做就趴在床邊看她睡覺嗎？這么變態(tài)！

霍之勉看了她一眼，有些糾結(jié)又有些認真，最后吐出一個字：“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