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不是小孩兒了
作者:孜木|發(fā)布時間:2018-11-02 22:48:09|字?jǐn)?shù):4024
曹英剛把曹尚紅從里屋背出來,就聽到了大門的門閂響,她頭也不抬地招呼來人,“蘇明你先進(jìn)屋暖和會兒,等安頓好我爸,咱們馬上就走?!?/p>
她今天要送韓蘇明去城里坐車,華西理工大學(xué)的報道時間沒剩幾天了,他得回趟家收拾收拾東西。
曹尚紅已經(jīng)癱在床上三四年,雖然瘦了不少,可到底還是一米八幾的個子,骨頭實打?qū)嵉某粒苡⒁е狸P(guān)一步一挪,脖子上的青筋迸出,臉也憋得通紅。
“英子,我自己來吧?!辈苌屑t見不得閨女受累,邊說邊要往下掙,曹英一個沒防備,差點沒站穩(wěn),幸虧扶住了樹在院子當(dāng)間的晾衣桿子。
“沒事兒,爸……都沒多遠(yuǎn)了,您要是自己來,再把衣裳弄臟了,”曹英憋住一口氣,又把曹尚紅往上托了托,才重新邁開了步子,“這天寒地凍的,襖子可不好洗。”
結(jié)果步子剛邁出兩步,就讓人擋住了去路,緊接著背上一輕,曹英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來的人壓根兒不是韓蘇明,而是趙奕強(qiáng)。他毫不費(fèi)力地把曹尚紅從曹英背上抱了過來,兩步并作三步地來到拖拉機(jī)車斗后面,那里面早就被曹英鋪好了被褥,趙奕強(qiáng)試了試被褥的厚薄,才小心地把曹尚紅放到了上頭。
“你怎么過來了?”曹英手腳麻利地爬進(jìn)了車斗,幫著曹尚紅整理有些凌亂的衣裳,又細(xì)致地裹好腿上的被褥。
“不是跟你說,大叔有什么事兒,就讓彥平去喊我嘛,”劉奕強(qiáng)歪靠在槽幫說道,他邊說還邊從口袋里摸出盒剛開封的經(jīng)濟(jì)香煙,沖著曹尚紅晃了晃。
曹尚紅眼睛立刻亮了,剛要伸手接卻讓曹英逮了個正著,她也沒說什么,就淡淡地看著曹尚紅,曹尚紅立馬沖著趙奕強(qiáng)擺了擺手,“不抽不抽,叔早戒了,奕強(qiáng)你自己留著吧?!?/p>
“行嘞,”趙奕強(qiáng)低頭笑了,他磕出了一根煙剛要送到嘴邊,想了想又別到了耳后,“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我爸覺得這兩天腰腿都不大舒服,正好今天送蘇明回城,我?guī)コ抢锏尼t(yī)院看看……本來彥平是要去喊你的,是我不想麻煩你,就這么點路,我自己能行!”
曹英說著就準(zhǔn)備從車上往下跳,卻被趙奕強(qiáng)一把攬住了腰,單手抱了下來。
“不想麻煩我?”曹英已經(jīng)站穩(wěn)了,趙奕強(qiáng)的手卻還攬在曹英的腰上,“那你想麻煩誰???大叔,您瞧瞧曹英啊,都已經(jīng)是我們家沒過門的媳婦兒了,還跟我這么生分呢,是不是有點太不像樣了?”
“當(dāng)著我爸的面兒,你瞎說八道什么!”曹英含羞帶怯地拍開了趙奕強(qiáng)的手,趙奕強(qiáng)趁機(jī)就把整包煙塞進(jìn)了曹尚紅的手里,還沖他眨了眨眼睛。
“我哪句話瞎說了?”趙奕強(qiáng)的表情無辜極了,“咱們兩家半年前可就說好了,今年三月初三我媽就上你家來正式提親、瞧日子,難不成你想對我‘始亂終棄’?那可不成,曹大叔,您可得給我做主??!”
曹尚紅讓趙奕強(qiáng)給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做主做主,大叔給你做主?!?/p>
曹英轉(zhuǎn)頭就想“數(shù)落”曹尚紅,結(jié)果曹彥平正好從里屋抱著兩個包袱走出來,他今年才15,個頭卻已經(jīng)竄得比曹英高了,就是太瘦,棉襖穿在身上晃里晃蕩,跟插在地里嚇唬小鳥的稻草人似的。
“趙大哥你放心,我姐她就是嘴硬。她呀,早就把嫁妝都預(yù)備好了,就藏在她屋里那個紅木頭箱子的最底下,我都看見了?!?/p>
“你個臭小子,居然胳膊肘兒往外拐,拆你姐的臺,我看你是皮癢了!”
曹英惱羞成怒地一擼袖子就要教訓(xùn)曹彥平,曹彥平早就準(zhǔn)備,把包袱往趙奕強(qiáng)懷里一塞,撒丫子就跑,邊跑還嘴還不閑著,“我又沒說錯,姐打我干嘛呀!趙大哥,你快管管我姐啊,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
“那我可管不了,”趙奕強(qiáng)幽幽地嘆了口氣,“我一直都是站在你姐這邊的!”
曹彥平?jīng)]想到自己居然落到這里外不是人的悲慘境地,當(dāng)下心里悲涼,一愣神兒就讓曹英給揪住了后脖領(lǐng)子。
“知錯了嗎?”曹英冷笑著問道。
“姐,我知錯了,我真知道錯了!”曹彥平誠懇認(rèn)錯,就差跪地求饒了。
“錯哪兒了?”曹英才沒那么好打發(fā)。
“錯在……錯在沒認(rèn)清你倆才是一家人,真是‘嫁出去的閨女撲出去的水’喲!”
曹彥平說完跟泥鰍似的一扭身,從曹英手里掙脫了出去,曹英剛要繼續(xù)追,大門卻正巧被推開了,韓蘇明背著行李走了進(jìn)來。曹彥平?jīng)]注意,直接撞了上去,把韓蘇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撞進(jìn)了曹英的懷里。
韓蘇明背的行李太沉,根本穩(wěn)不住自己,曹英抱著他接連退了三四步,趙奕強(qiáng)見狀快步趕過去接人,卻在看到曹英站穩(wěn)之后,不動聲色地退回到原來的位置。
“瞧你那冒冒失失的樣兒,也不知道跟蘇明學(xué)著沉穩(wěn)點,”曹英剛一站穩(wěn)就指著自家弟弟恨鐵不成鋼。
“一天到晚都是蘇明蘇明,你要是覺得他那么好,讓他給你當(dāng)?shù)艿馨。 ?/p>
曹彥平?jīng)_著曹英做個鬼臉,又橫了韓蘇明一眼,摔開簾子進(jìn)了屋。
“臭小子一點禮貌都沒有,怎么說話呢!”
曹英的火氣噌地頂了上來,剛要邁步把曹彥平揪出來給韓蘇明道歉,卻被韓蘇明伸手拽住了手腕,“英子姐,彥平跟我開玩笑呢。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走吧。”
一旁的趙奕強(qiáng)把煙叼在唇間,擦亮了火柴,邊點煙邊微撩眼皮,掃了一眼韓蘇明抓著曹英的手,他慢慢地吐出一個煙圈,也是跟著勸,“是啊,英子,天兒不早了,再耽誤的話,你回來的時候天可就黑了。”
曹英深吸了一口氣,“行吧,蘇明你先上……你臉怎么皴成這樣了,給你的蛤蜊油呢?”
“……前段時間用光了。”韓蘇明不自在地用手背蹭了蹭臉頰,沒跟曹英說實話。
去年剛?cè)攵臅r候,他被場里分配去修渠,沒干幾天,手上就裂了好幾道口子,一道比一道深,吃飯的時候疼得連筷子都拿不住。
曹英見了便塞給他的一盒蛤蜊油,還親手給他抹過兩回,又囑咐他平常別忘了抹。韓蘇明卻一直都不舍得用,只有手特別疼的時候才用上一點,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結(jié)果還是讓同屋的人給順了去。
“把那盒蛤蜊油還給我?!?/p>
韓蘇明走到正在打撲克的三個同屋面前,沖著為首的黃新原伸出手。黃新原是四年前到的南苑農(nóng)場,早混成了老油子,干活偷奸耍懶不說,閑著沒事兒就愛欺負(fù)新人。
“三個老K帶個7,誰要的起?”
黃新原摔下幾張牌,大聲吆喝著,只當(dāng)沒聽見韓蘇明說話,陪著他打牌的兩個知青互看了對方一眼,都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
“都要不起是吧……兩個皮蛋!”
“哎,老黃你等會兒,三個老K我要,三個A帶個……”
“滾蛋,早他媽不出,”黃新原踢了那人凳子一腳,差點把人都給踹翻過去,“把牌收回去!”
“還給我?!表n蘇明又重復(fù)了一遍。
黃新原扭了扭脖子,勉為其難地沖他抬了抬眼皮,“滾蛋,別打擾老子打牌!”
“還給我!”
“你小子今天中邪了是吧!”黃新原直接把手里的牌摔在韓蘇明的臉上,踢開凳子站了起來,跟韓蘇明一個中學(xué)出來的知青見狀,趕忙過來拉著韓蘇明的胳膊就往后退。
“算了吧,蘇明,又不是一回兩回了,忍忍就過去了……”
“怎么說話呢?”另一個打牌的也跟著站了起來,拿牌指著韓蘇明的那個同學(xué),“說得跟我們哥兒幾個見天兒欺負(fù)你們似的,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主席他老人家都說,‘批評要注意證據(jù)’,你想誣陷好人?現(xiàn)在給你個機(jī)會,重新說一遍,我們欺負(fù)你們了嗎?”
“沒……沒有,從來沒有?!蹦悄泻樀妙^都不敢抬。
“就是啊,按說咱們幾個都是知青,還住一個屋,那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那你們的東西不是我們的嘛!”黃新原說著一把攬過了韓蘇明的脖子,還故意把戴在右手手腕上的浪琴表湊到嘴邊哈了口氣,又在韓蘇明胸前衣服上蹭了蹭,“以前也拿了你不少東西啊,就連拿你這塊表的時候都沒見你皺一下眉頭,今兒這是怎么了?不就是拿了你一盒蛤蜊油嘛,能值幾個錢啊,在這兒一驚一乍的……”
黃新原說著說著突然福至心靈,猥瑣地笑了起來,“是哪個漂亮姑娘送給你的吧?喲,還敢瞪我?瞪我那就是讓我說中了!讓我猜猜啊,是不是那個開拖拉機(jī)的英子?韓蘇明你可以啊,小白臉子沒白長,這才來了多長時間,就把咱們農(nóng)場最漂亮的女人勾搭到手了,趙奕強(qiáng)是不是也被你們兩個蒙在鼓里呢?真有本事啊,來來來,跟當(dāng)哥哥的說說,那個英子摸起來是不是跟看起來一樣……”
韓蘇明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黃新原的腦袋給砸破的,當(dāng)然,他自己也給揍得夠嗆,躺在床上兩天都沒爬起來,不過問題是那盒蛤蜊油到最后還是沒要回來,黃新原順走之后就巴巴地送到了會計老許的閨女許菲菲眼前,結(jié)果許菲菲轉(zhuǎn)頭就給扔爐子里燒了。
曹英當(dāng)然知道他沒說實話,卻也沒拆穿他,幫著他把背著的行李卸了下來,正要招呼趙奕強(qiáng),結(jié)果他早就走了過來,直接拿起行李搬上了車。
“你跟我進(jìn)屋抹點東西吧,這么冷的天,又一路開車過去,你這樣肯定不行?!?/p>
曹英的屋里從來都收拾得很干凈,不過一點女孩子的東西也沒有,就只是窗臺上的罐頭瓶里養(yǎng)的兩朵小花添了點顏色。韓蘇明聽黃新原說過許菲菲的屋子,說那里面又是綢又是緞的,連床都是軟的,坐下去的時候人都能陷進(jìn)去,梳妝臺上更是擺著好多瓶瓶罐罐,熏得整個屋子的空氣都是香的。
這不是韓蘇明第一次進(jìn)曹英的屋,備考的那段時間他天天來,所以這次他一眼就看到了房間里的變化,窗邊的桌子上多了一瓶夏士蓮的雪花膏,還是剛開封沒多久的。
曹英拿過那瓶雪花膏,擰開蓋子,用手指尖蘸了一點,就在韓蘇明的臉頰上涂抹。雪花膏的味道韓蘇明很熟悉,就是那天他在曹英臉上聞到的味道。
韓蘇明有些意外,這年月夏士蓮雪花膏可是相當(dāng)稀罕的物件,聽說許菲菲年前為了這么一小瓶,廢了好大的心思,可到最后也沒弄到手。
“嘶……”雪花膏刺激著皴裂的皮膚,疼得韓蘇明抽了口氣,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別亂動,”曹英說是這么說,手卻更輕柔了,“知道疼了?那就長點記性!以后上了大學(xué)別老是用冷水洗臉,還有洗完了臉記得擦了臉再出門……”
“英子姐,我不是小孩兒了?!表n蘇明低聲抗議。
“小孩都不至于跟你似的,”曹英笑著搓熱了雙手,把掌心壓在韓蘇明的兩頰上幫著雪花膏吸收,“真是讓人不放心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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