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吸鼻子，淚眼婆娑。

　　“是，是想了很久了，久到成了執(zhí)念?！蔽野咽址旁谒氖稚?，在夜色和朦朧中看他：“你知道為什么我一定要黑色婚紗嗎？”

　　蘇亦承盯著我，頭微偏。

　　我揚起下巴：“因為傳說，穿黑色婚紗結(jié)婚的人，不會離婚，除非喪偶！”

　　“蘇亦承你看，我為了嫁給你，簡直是費盡心思?。〔粌H要嫁，還要冥思苦想，怎樣才能不離婚，雖然只是傳言，但我就寧愿信！”

　　他眉皺，眼神有些厭。

　　我都覺得我夠討厭，也夠貪得無厭。

　　“結(jié)婚的日子，你不抱我一下么？”

　　蘇亦承終于動了，他伸手扶住我的腰，把我抱進懷里。

　　他的體溫實在是救命良藥。

　　我在冰天雪地里，快要凍死了。

　　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著爸媽的墳墓，我又喜又悲。

　　喜的是，這么多年終于得償所愿，嫁給蘇亦承。

　　悲的是，我明白這只是短暫的泡沫，他一旦知道小豆丁不是他的兒子，救不了他爸的命，我將會萬劫不復。

　　“看樣子，你是沒想過我了?！蔽易哉f自話，“可是快六年了，我時常做夢夢到你，夢到你回來，夢到你渾身是傷，夢到你……你讓我看看你肩膀好不好？”

　　他沒動。

　　我拉開一點他的外套，解開幾顆襯衣扣子，扯下一點。

　　“我手涼，你忍忍。”我伸手進去，果然摸到他肩上，有一塊明顯與別處皮膚不同的疤，“這么多年都還這么明顯?！?/p>

　　我又把他衣服扯下一點，湊過去。

　　疤痕不長不寬，大約是匕首的寬度。

　　可是很深，我知道。

　　當年那匕首陷進去差不多三分之一。

　　他對自己真狠，真的太狠。

　　我略低頭，親吻上去。

　　嘴唇剛碰到他的皮膚，就被他扯開了。

　　我沒在意，替他重新穿好衣服：“蘇亦承，能答應我一件事么？”

　　“說?！?/p>

　　我把外套給他拉好，而后手伸進去，緊緊抱著他的腰：“從此刻開始，小豆丁要是惹你不高興，無論什么原因，你都不要責罰他，把所有罪責，讓我來受，好不好？”

　　他沉默。

　　“你一定答應我，現(xiàn)在開始我們是夫妻，我真的再沒有別的要求，就唯一一點，不管怎樣，小豆丁還小，我們的事不要牽扯到他。以后你生氣，就發(fā)泄到我身上，你有怒火，也發(fā)泄到我身上，好不好？”

　　我捏緊了他腰，這是我唯一一次，讓自己命懸一線的機會。

　　不，我怎么樣都無所謂，關(guān)鍵是，小豆丁是無辜的。

　　我不能讓他替我的錯受罰。

　　蘇亦承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我很相信這一點。

　　所以我想盡辦法讓他點頭。

　　“就當是，就當是……”我腦子已經(jīng)不夠用，找不到合適又合理的借口，“就當是……”

　　“好！”

　　他答應了。

　　我喜出望外，總算放下心來，眼淚一下就洶涌流出。

　　眼淚鼻涕蹭在他的襯衫上，情緒早已經(jīng)天崩地裂。

　　“蘇亦承……”

　　心情尚未平復，他兜里的電話震動起來。

　　我瞬間像受驚的兔子，大聲尖叫，下意識要捂住耳朵，要蹲下。

　　蘇亦承是多聰明的人啊，他捏住我手腕，不讓我蹲下，更不讓我逃跑。

　　另一只手拿出手機，按下接聽鍵，開了擴音。

　　天寒地凍，我聽到聽筒那邊傳來著急又茫然的聲音。

　　“蘇總，那個孩子……他……他不是你的……”

　　我呼吸凝住，死死盯著他，生怕錯過他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蘇亦承沒聽完，掛了電話，放回兜里。

　　一系列動作，很平靜。

　　只有他抓著我手腕的那只手，越來越用力。

　　他的臉，越湊越進。

　　接著墓地的昏暗燈光，我看到他眼角透出的鋒利。

　　我半張著嘴，喉嚨里已經(jīng)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眼睜睜看著他，眸子越來越深……

　　耳邊，是我自己的呼吸，一次比一次急促，大腦一點點缺氧，近乎窒息。

　　我連搖頭的動作都已經(jīng)做不到了。

　　“白桐……”他嗓子干啞，音色與剛才完全不同，“白桐……”

　　他咬牙，聲音就在我耳邊。

　　“蘇……”我想叫他的名字，可是異常艱難，“蘇亦承，你剛剛，你剛剛答應過我，你……”

　　片刻，我感覺自己被人一推，飛出去了。

　　咚……

　　整個上身，撞在我父母的墓碑上。

　　額頭，肩膀，胳膊……

　　高跟鞋被那猛烈的一下，崴斷了鞋跟。

　　腳踝劇痛！

　　就這么一下，我已經(jīng)覺得自己粉身碎骨。

　　天上還在下雪，蘇亦承在我眼前已然成了黑影。

　　鼻腔里有溫熱的液體流出，到嘴角，我不敢抿，但我知道是什么味道。

　　被凍壞了，也摔壞了。

　　但，有生之年，能讓蘇亦承給我戴上了戒指，無憾。

　　疼痛，黑暗，恐懼，疲倦。

　　統(tǒng)統(tǒng)向我席卷而來。

　　我想動，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