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余笙的心里已經(jīng)有了幾分勝算。區(qū)區(qū)三個人，可擋不住她的路。只要她先制服這個四姨太，那就好辦了。

　　她的安靜，惹來肖蓓鳳側(cè)頭看，兩人的視線正好相對。

　　肖蓓鳳看著她的眼睛，臉上明媚的笑容逐漸隱去?！澳悴灰胫优埽菢又粫α四阕约?。”

　　她突然開了口，還笑得一臉老謀深算。

　　此言一出，車廂內(nèi)的氣氛，瞬間冷凝下來。除了車子發(fā)動機的聲音，再也沒有其他的動靜。

　　那年輕士官透過后視鏡，牢牢地盯著蘇余笙的一舉一動。

　　不好，他們已經(jīng)對她起了戒備之心。

　　蘇余笙眉心緊蹙，誰知，身邊的肖蓓鳳突然用一雙涼涼的手拉住了她。

　　她的掌心潮濕，似是膩著一層汗。

　　“你父親背叛大帥，就算死一百次也不夠罰的。而你現(xiàn)在還能活著，全虧了少帥。”

　　蘇余笙見她把話挑明，繼而冷哼一聲：“我父親為傅家賣命十年，事出蹊蹺，何談背叛一說？真相明明還沒有弄清楚！”

　　肖蓓鳳笑瞇瞇地看著她問：“是真相重要？還是活著重要？”

　　蘇余笙聞言喉嚨一梗，竟答不出來。

　　肖蓓鳳用涂得猩紅的指甲，輕輕點著蘇余笙的手背：“你只要乖乖聽話，就不會受苦。外面的世道就是吃人的世道，你離開少帥，離開傅家，結(jié)果只有死路一條！”

　　外面是兇狠世道，沒錯?？稍诟导胰说难劾?，她不過也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蘇余笙把頭撇向一邊，咬牙切齒道：“留下來，我就能活了嗎？”

　　“能不能活下去，那就得憑你自己的本事了?！毙ぽ眸P語氣幽幽道：“別以為自己很聰明，什么都知道！人心難測，就算是親人又如何？終究抵不過錢財欲望。依你現(xiàn)在的處境，你逃得了嗎？難得少帥喜歡你，往后這便是你最大的護身符！”

　　肖蓓鳳見她沉默，慢慢松開了手，徑自地點了煙抽著，輕輕地吐了一口氣。

　　“女人啊，千萬別和自己過不去。你根本不知道少帥是個什么樣的人?！?/p>

　　若是她知道一星半點兒，她就會學會聽話。

　　蘇余笙心里已經(jīng)清楚地意識到，面前這個花枝招展的女人，并只是一個說客那么簡單，她很不好對付。

　　肖蓓鳳帶著蘇余笙來到上海灘上最大的洋貨商店。她給她選衣服，選裙子，選鞋子，把她當成個洋娃娃來打扮擺弄。

　　蘇余笙眉頭微微皺著，忍了又忍，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只覺像是另外一個人。

　　肖蓓鳳站在她的身后，含笑看她：“年輕就是好，怎么打扮都好看。往后，那些死氣沉沉的顏色要少穿……”

　　她出手闊綽，但凡是蘇余笙試穿過的衣服，幾乎全都買了下來。

　　蘇余笙一聲冷笑：“今兒還真是讓四太太破費了?！?/p>

　　肖蓓鳳淺笑搖頭：“這錢不是為你花的，是為了少帥。正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應(yīng)該的?！?/p>

　　蘇余笙當即沉下臉來：“四太太還是別費心了，就算你再怎么折騰，我也不會去到少帥的跟前賣笑！”

　　肖蓓鳳見她語氣不善，不急不氣，故意抬手撫了撫蘇余笙的短發(fā)，幽幽道：“真是個小孩脾氣。走吧，該去燙頭發(fā)了?！?/p>

　　肖蓓鳳這雙眼睛，也算得上是火眼金睛，她看得出來蘇余笙只是倔，不是傻，假以時日，她總會想通的。

　　足足折騰了一個下午，兩人才重新坐車回到了蘇家。

　　蘇余笙隱忍了大半天，沒有輕舉妄動。

　　畢竟，若沒有十足的把握，她是不會貿(mào)然出手的。

　　改頭換面的蘇余笙，梳著梨花頭，穿著緊身長袖的連云紗旗袍，時髦俏麗，一看就像是留過洋的富家千金。

　　吳媽微微意外：“四太太真是厲害，回頭少帥見了肯定高興。”

　　肖蓓鳳盯著蘇余笙面無表情的臉，淡淡道：“是她底子好，換身行頭就能成事?！?/p>

　　吳媽見蘇余笙冷著一張臉，不言不語，忙輕輕推她一下：“姑娘，趕快謝謝四太太啊。”

　　蘇余笙半扯起嘴角，斜睇一眼身邊的肖蓓鳳，一言不發(fā)地上了樓。

　　謝她做什么？左不過都是為了討傅景琛的歡心。

　　吳媽有些尷尬，忙對肖蓓鳳鞠躬道：“四太太，您別見怪，姑娘年紀小不懂事……”

　　肖蓓鳳不在意地擺擺手，自然不會和她一般見識。

　　這算什么，再不聽話的丫頭，她都調(diào)教過。

　　吳媽隨后去到樓上，推門進屋，卻見蘇余笙把四太太買來的衣服，全都扔到了地上。

　　“姑娘！”吳媽輕聲斥責：“這些可都是新的?！?/p>

　　蘇余笙見她衣服重新收入衣柜中，心情煩躁道：“吳媽，你先出去吧?！?/p>

　　吳媽見她穿戴一新，卻又悶悶不樂，不由嘆氣道：“姑娘這是何必呢？”

　　蘇余笙坐在梳妝鏡前，盯著自己看，神情復(fù)雜。

　　吳媽在旁，繼續(xù)勸道：“姑娘何必呢？四太太肯花這么多心思對你好，這么為你打扮，你該高興才是?！?/p>

　　蘇余笙咬唇不語。

　　她們都是傅家的人，張嘴閉嘴，自然只有傅家的好處。

　　“四太太是最會穿衣打扮的人，姑娘跟著她多學一學，也是長本事了?！?/p>

　　吳媽故意絮叨似的，說個不停。

　　蘇余笙權(quán)當什么都沒有聽見，心里不停地琢磨著。

　　她需要一把槍，她該去哪里弄一把槍呢？

　　“姑娘對四姨太一無所知。若是你知道她以前是什么樣的人，定會對她刮目相看?！?/p>

　　蘇余笙一回神，發(fā)現(xiàn)吳媽還在繼續(xù)說著。

　　她不耐煩地看她一眼，打斷她的話：“知道又如何？”

　　吳媽上前一步，故意壓低聲音：“四太太以前可是樓子里的人?！?/p>

　　“樓子？”

　　蘇余笙蹙眉不解。

　　吳媽更加小聲道：“就是妓*院?！?/p>

　　北地一帶，只有最上等的妓*院才被稱為“樓子”又或是“銷金樓”。

　　蘇余笙聞言微怔，眉心越蹙越深。

　　吳媽見她臉色不好，又道：“姑娘可千萬別瞧不起樓子里的女人。那里面的人，個個都是人精兒?！?/p>

　　要是她能早點開竅，和四太太學點取悅男人的本事，那后半輩子就不用愁了。

　　蘇余笙沒有瞧不起任何人。

　　世道艱難，不到萬不得已，誰會愿意去出賣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