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洋也曾抱著她，深情款款，“清顏，我會給你一個美好的未來，我一定會讓你幸福的！”

　　可后來呢？

　　他們還不是因為不可抗力的原因分開了？

　　接下來的日子，肖洋每每一想到陸毅笙和顧清顏每天朝夕相處，心心相印，他就寢室難安，難得一回在深夜睡過去了，卻又做起了噩夢。

　　他夢見灰蒙蒙的天，顧清顏和蘇言兩人深陷在泥塘里，黃黃的泥巴裹了她們一身，蘇言的身體往下沉，快淹沒到下巴時她大喊，“肖洋，快來救我！”

　　另一邊的顧清顏也向他揮手了，他站在草地邊上，看她們一點一點往下沉，下沉。

　　顧清顏的手伸向他，臉上是寄托與他的希望，而另一邊，黃泥巴上浮著幾撮青絲，他大驚然后快速地跳進(jìn)塘子拽起蘇言往岸邊挪，可當(dāng)他再回頭看到的卻是陸毅笙抱著顧清顏離開的背影…

　　他拔腿追上去，蘇言卻在身后大喊，“肖洋，肖洋?。　?/p>

　　肖洋倏然睜開雙眼臉上額上布滿了冷汗，蘇言把手機遞給他，“喏，你的電話。”

　　而后她抽出紙巾給他抹汗，“你這是怎么了？睡得滿身汗，沒想到你也是怕熱型體質(zhì)！”

　　柔軟的手觸碰到他的額頭，貼近肌膚的溫暖讓他回過神，他坐起身，把電話送到耳邊，“喂，程軍…沒，剛睡醒…什么？！下個禮拜你要過來？那…那你的鐵飯碗怎么辦？好好，我知道了！”

　　蘇言轉(zhuǎn)身走進(jìn)衛(wèi)生間，肖洋順勢又倒回床上，雙手用力地拍兩邊臉頰，剛剛只是個夢，但有比夢更麻煩的——

　　那就是程軍下個禮拜會來A市！

　　呵，看來這小子是來真的了！

　　想著，他內(nèi)心的不安又添了一分，他本心存僥幸得想，沒準(zhǔn)這幾天程軍會改變想法，突然不來了呢？

　　他等啊等，直到禮拜一中午在機場接到程軍時，才死了心！

　　程軍穿著一件鐵灰色襯衫，拎著個黑皮箱，頭發(fā)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看不出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見到肖洋后興沖沖得拍了他一掌，“嘿，在沒找到工作前我就靠你養(yǎng)了！”

　　肖洋只淡淡笑了笑，接過他的皮箱。

　　程軍在家鄉(xiāng)就聽說肖洋混出名堂了，可初見到肖洋的跑車時，還是被嚇了一跳。

　　跟著回到肖洋的公寓，蘇言在臥室里睡覺，程軍想避免同她見面也好，免得一見到她就會為顧清顏鳴不平。

　　而程軍總惦記著顧清顏當(dāng)初跟著肖洋吃了多少苦，按他那點轉(zhuǎn)不過彎的心思，就覺得肖洋現(xiàn)在的女朋友是坐享其成，說得再難聽點就是鳩占鵲巢！

　　因此晚上的洗塵宴見到蘇言，程軍面上雖和氣地應(yīng)承，但先入為主的心理讓他怎么著也熱絡(luò)不起來。

　　送蘇言回家后，肖洋載他到一家清靜的酒吧，坐下后他實在忍不住了劈頭就問，“我怎么沒看出她有哪一點像清顏呢？！”

　　肖洋還是笑笑，眼中卻浮起一絲落寞，語氣沉悶，“用得著你看出來？我覺得她像就行?！?/p>

　　說完，他掏出一把上海大眾的車鑰匙遞給程軍，“這輛車我很少開，你找工作的時候先用著吧。”

　　程軍接了鑰匙，咕噥道，“你現(xiàn)在少說也有個千萬家產(chǎn)，為什么不去找回清顏？”

　　“聽你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我找回了清顏就可以把蘇言給一腳踹掉？”肖洋反問。

　　“這世上分手的男女朋友難道還少？不要說別人，我談過幾個女朋友，不都分手了？而且我覺得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可你心里其實還是愛著清顏的，你還沒放下她，不是嗎？”語畢，程軍抓起酒杯灌了一口，暗罵自己窩囊，明明來市的目的是為了見一見那個人！

　　程軍曾對顧清顏說過，“如果你當(dāng)初沒有認(rèn)識肖洋，如果你沒有愛上他，這輩子你總會是我的，一年兩年三年或許你不會愛上我，但五年，十年呢？總有一天你一回頭，便會發(fā)覺我還愛著你，你說你會不會因為感動而愛上我？”

　　“程軍，你那些如果都沒用，除非肖洋不在這世上，否則總有那么個地方，我會遇到他，然后再愛上他?！?/p>

　　這是當(dāng)時顧清顏給他的回答，堅定而決絕！

　　那時顧清顏讀大二，正是與肖洋感情最深的時候，那時的她從未作過與肖洋分手的設(shè)想，偶爾復(fù)習(xí)完功課，她會在臺燈下托腮瞑思：如果她和肖洋以后不能在一起，怎么辦？

　　很快，她否定了自己的假設(shè)，她和肖洋怎么會分開？

　　她的成績不比肖洋差，也約定好了畢業(yè)后一起找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然后踏踏實實得過小日子…

　　年輕就是這點好，總是把現(xiàn)在的感情當(dāng)成是永恒！

　　沒有人在焦不離孟時去設(shè)想分手的可能，他們認(rèn)為現(xiàn)在如何相愛，以后也會這樣愛上一生一世。

　　顧清顏當(dāng)初說得那么鐵齒！

　　五年后再見到程軍，她唯一的感慨是當(dāng)年認(rèn)定了會廝守一生的愛情，當(dāng)年如空氣一般離了活不下去的愛情，真正分開了，再回望，也不過是一場考得不理想的期末測試，在完整的人生中，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肖洋在A市最有名的川菜酒樓訂了包廂，顧清顏因為塞車遲了二十分鐘才到，程軍在顧清顏進(jìn)門的那一剎那，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這幾年他沒去設(shè)想過重逢，他認(rèn)為那是肖洋才能享受的福利，他和顧清顏僅是朋友，不會有那種多年后相遇，只剩靜默的恍惚，他只當(dāng)自己是根木樁子，默默得守著，等著她，就好。

　　他后悔那么急切地想要見到顧清顏，他應(yīng)該工作穩(wěn)定了再見她的，他在心里這樣想，但又不停地為自己辯護，畢竟誰能料想到她在幾年后竟變得這么漂亮，迷人！

　　就見她那一身月白色長裙，高高挽起的發(fā)髻，修飾得無可挑剔的五官，于是一種深切地自卑便在他心里發(fā)了芽。

　　顧清顏坐在中間，旁邊是肖洋，無論誰來看，都會認(rèn)為他們倆才是一對璧人！

　　肖洋點菜時，服務(wù)員都是這樣問的，“先生，您的女朋友她能吃辣嗎？如果不吃的話，我們這里還有其他招牌菜可以挑選。”

　　就像上大學(xué)時，他們?nèi)齻€無論去哪吃飯，誰都會把肖洋和顧清顏認(rèn)為是一對，隔了這么多年，即便他與她已經(jīng)分手，即便他舍棄國外的優(yōu)厚待遇也要去A市工作，兩人仍舊是殊途同歸…

　　自卑的嫩芽茁壯成長，枝葉仿佛快要伸到喉嚨，這當(dāng)程軍想掐死自己之際肖洋終于點完了菜，顧清顏偏頭沖他一笑，“程軍，這么多年怎么沒見你長高點兒??？”

　　程軍確定了，他該找借口離開，然后去衛(wèi)生間把自己給滅了，轉(zhuǎn)念又想，顧清顏跟他說話從來都是這樣，是不是代表她還把自己當(dāng)成朋友？

　　他試探地抓起筷子，像從前一樣，往她頭上輕敲了一記，“那還不是因為我聽你的話，你忘了上大學(xué)時，你警告過我，說不允許我高你一個頭？！”

　　顧清顏拿起肖洋面前撈菜的長柄漏勺，跟著敲程軍的頭，三聲脆響，她笑瞇瞇道，“別賴我，你要真聽我的話，當(dāng)初還會偷偷喝大骨湯？”

　　程軍笑著撓撓頭回敬她一杯，兩人你來我往，肖洋頓時成了個無用的擺設(shè)，比筷子湯勺還不如。

　　程軍高興顧清顏樣子雖變了，對他卻沒半點生疏。

　　她見到程軍時本來是開心的（而這次她之所以會答應(yīng)來應(yīng)約也是為了見一見程軍）如果只有他們兩人，或許會客氣些，但肖洋也在，這氣氛讓她感到有些別扭，于是不得不和程軍鬧點氣氛，以忽略肖洋的存在。

　　直到菜都上桌，紅油湯在鍋里翻滾，程軍才透過熱氣看到肖洋悶聲不吭，覺得有些內(nèi)疚，忙道，“對了，現(xiàn)在在A市工作的大學(xué)同學(xué)是不是就只有你和肖洋倆？”

　　顧清顏有些不自在，“不知道，以前的同學(xué)我聯(lián)系不上他們。”

　　肖洋被冷落太久，又見顧清顏同程軍打打鬧鬧，心里就更不舒服了，想著如今他們又不是十七八歲，這樣不明擺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打情罵俏嗎？緊接著令他想起以前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時候，顧清顏總是緊挨著他，可現(xiàn)在卻對他愛理不理，想到這他神色黯然，語氣冰冷，“是聯(lián)系不上？還是不想聯(lián)系？”

　　顧清顏被他的話刺的一愣，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他了，礙于程軍在場她只得壓下火氣，“本來就是聯(lián)系不上！”

　　“難道我不是你大學(xué)同學(xué)？我怎么沒見你跟我聯(lián)系過？還是我在你心里連個同學(xué)也算不上了？”肖洋說完這句話后竟有幾分心酸落淚的感覺。

　　顧清顏亦被他冷冷的話語逼急了，顧不得其他，于是不經(jīng)大腦的話脫口而出，“你說的沒錯，我們只是同學(xué)而已，在你心里你也一直都是這么想的吧？既然如此又何必來質(zhì)問我？”她一口氣說完后房里寂靜無聲，三人都愣住了，只有鍋里的湯‘汩汩’的翻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