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可想過死時模樣
作者:顏磬|發(fā)布時間:2017-07-30 21:40:19|字?jǐn)?shù):3351
謝垣被關(guān)在這間連個小鐵窗都沒有的牢房中已有七日,其中每日晚間享一個時辰的鞭笞,一個時辰的脫骨,再一個時辰的抽筋,又一個時辰的胖揍,所謂胖揍,就是三五個手粗腳粗渾身粗的人一起,不施展任何法力的,拳腳相加,實打?qū)嵶崴活D。
然后給他足夠的飯吃,吃完睡覺,黑白顛倒。
我瞧著那何風(fēng)筠并沒想讓謝垣去死,只想折磨羞辱他,否則也不會頓頓肉飯充足,那就是給他補(bǔ)充體力的,好受得住他接下來的酷刑。
七日后,何風(fēng)筠親自過來招待謝垣,我此時也才清清楚楚看見了他的長相,劍眉,細(xì)長眼,鷹鉤鼻,薄唇時常抿著,一張臉上顯盡了冷凝,活脫脫一副世人欠他八萬吊錢的討債鬼模樣。
他將謝垣兩只手臂吊起來,十分不要臉的問:“謝知言,這些日子過得可還好?”
謝垣除了第一日說了兩句話之外,再往后便就啞巴似的閉上了嘴,日日漠然,吃喝正常,也如廁,就是眼神渙散,不聚焦。我好奇于他忍耐的程度,他竟是這般能忍之人。
而讓我更加驚訝的是,我再一次感受不到他內(nèi)心所想,我就琢磨著,估計又要轉(zhuǎn)性了!
先前他這般時瞅著大抵是個忍耐性極好尊嚴(yán)極強(qiáng)之人,若一切由他主導(dǎo)那興許是會有一番翻手云覆手雨的作為,但眼下這個狀況,我倒寧愿謝垣仍是那個滿不在乎于無奈之下尚且自在的大傻瓜。
如此便不由有些擔(dān)憂,然則,往后也不知這出話本子到底是何走向。
我那主人,腦子里裝的就是跟常人不同,做得個夢境還這般七扭八歪,七彎八繞,七拐八拐,亂七八糟。
我以為他就此都不會再開口了,未料卻在何風(fēng)筠問候了他之后,喉嚨里發(fā)出了許久都未發(fā)出的聲音。
“嗬嗬……”
我嚇了一個激靈,這是什么動靜?
何風(fēng)筠笑道:“看來是過的還不錯,竟還有力氣笑。”
他那哪里是笑?我感覺何風(fēng)筠也有點缺心眼兒了。
然后,謝垣開口說了句話:“吾今日所受,來日必百倍討還?!?/p>
唔,謝垣果真轉(zhuǎn)了性,一點都不可愛。
何風(fēng)筠眼中也閃過驚訝,近前幾步望他,“傳言紅塵的那位阿言是個連字都認(rèn)不全的凡夫俗子,不過今日一見倒是發(fā)現(xiàn),傳聞不實??!”
謝垣掀起眼皮也將他望了一望,忽極其突兀道:“何山主,怪不得紅塵瞧不上你,就這副討債鬼的模樣,便是拿你整座合谷山去下聘,也會被扔出來?!?/p>
“你……”
噫,轉(zhuǎn)了性的謝垣,其實也是不錯的。
何風(fēng)筠變臉很快,情緒收放自如,剛被謝垣挑起來的脾氣轉(zhuǎn)瞬就被壓了下去,非等閑之人可以比之,手中的鞭子甩的啪啪直響,忽然一鞭子抽下去,謝垣遮羞布似的衣服就又裂開了一道口子,血滲出來,“那又如何?你還不是落在了我手上?”
謝垣牙齒緊咬,堪堪忍過去這一下疼痛,便又開了口,“你以為你能關(guān)吾到幾時?”
何風(fēng)筠獰笑道:“你且先過了這一時再說罷,我能關(guān)你到幾時?”兩鞭子又抽過去,“到死!”
后面便再無言語,鞭子一下快過一下,謝垣之后也再不發(fā)出任何聲音。
何風(fēng)筠今日怕是卯足了勁兒,接下來的抽筋脫骨并著胖揍,沒有假他人之手,他全都自己干了。
一系列招待過完后,謝垣已然變成了一灘拎不起來的爛泥。
我無痛無覺,但眼見著謝垣日日往鬼門關(guān)里走,什么都過一遍后,日日又松松垮垮的被里面的大鬼小鬼發(fā)善心給送回來,也是有些不忍睹,委實過于慘烈了些,而今日更甚。
也不知此刻受這般折磨的到底是謝知言的軀殼還是謝垣的魂魄意識,若是前者還好說,若是后者……
唉,我對他不起,他之所以能來到這里,是因我引導(dǎo)。但也僅僅是對他不起,多的便再沒什么了。
我沒有心,便也沒什么愧疚之感。
我只是在他每次挨打時,抱住腦袋不聽不看,掩耳盜鈴,自欺欺人。
謝垣日漸憔悴,飯也頓頓都吃,但精神就是不濟(jì),若只是些皮肉之苦倒也罷了,偏那日之后,何風(fēng)筠縱著春花,打罵過后還會來給他一通詆毀羞辱,將對主人的惱與恨,一并都噴在了謝垣的頭上。
她心中妒忌主人,怨憤何風(fēng)筠不要她。
我真是替她臉紅,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是副什么樣子,何風(fēng)筠又不瞎,放著主人不要,要她?連我都知道兩人相互瞧著舒服是有多么重要,她竟連這點道理都不懂,真真比謝垣鎮(zhèn)子上的那些愚民還要蠢,愚蠢至極!
除開何風(fēng)筠外,謝垣對誰都一概不理會,全當(dāng)看不見。
我一直擔(dān)憂著他會如先前那般脾性大變后暈厥過去,但他除卻萎靡不振外,余下的約莫也同平素差不大多。興許是他有了前一次的經(jīng)歷,體內(nèi)有抗體了?這可真算是一大奇事了!不過他不暈就是天大的好事,不然真不知那何風(fēng)筠會喪心病狂的將他弄成什么鬼樣子!
但他到底緣何會轉(zhuǎn)性?我初初去鎮(zhèn)子上找他時,已然將他了解了個底朝天,渾身上下不過凡夫俗子,他家祖上八輩都是臉朝黃土背朝天的窮苦農(nóng)民,且下面當(dāng)差的也同我講了,他家往后的八代子孫也約莫都逃不過這般命運(yùn),窮命是鐵定的了,據(jù)說是他們祖上得罪了下面管事的,挨了詛咒才如此。
至少前后五百年里,指望祖墳?zāi)苊扒酂焷韨€出類拔萃的后代是指望不上了。
可他謝家的祖墳到他這一輩好像還真的冒了一股青煙,生出來謝垣這么個……不知所謂。
又或許這一切都是因為主人的緣故,許是她對下面管事的威逼一番,給了謝垣一個不一樣的路子。
再或者,謝垣之所以會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主人造就的夢境所致。
可能性太多,想的我腦瓜仁怪疼。
不管了,反正我只是個看戲的,你看哪個看戲的能把自己給帶入進(jìn)去,說出去都叫人笑話,實在是太沒出息了。
又約莫過了半月,何風(fēng)筠已經(jīng)想不出新花招來折磨謝垣了,日日如此,都不帶換樣的。而我從旁觀察謝垣也快有七日,這些日子他的變化越發(fā)明顯,只是被他有意隱藏,倒有些頭腦,懂得藏鋒,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暫時對付不了何風(fēng)筠的千斤頂。
可他最近幾天的變化怕是有些藏不住了,整個人從氣勢上就跟之前不是一個段位的,且有了將近一個月堪稱千錘百煉的毒打熬煉,他的身體仿佛披掛了一層鐵皮,抗打,耐磨,那些所謂的酷刑于他來講,越來越像是花拳繡腿。
謝垣的性子也不再如過去那般溫吞,益發(fā)的沉穩(wěn)起來。
我瞧著,他約莫是在自己憋著什么大招罷。
也不知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若只因這個夢境使然,倒不怎么打緊,等他有朝一日自夢中醒來,方可塵歸塵土歸土,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扇羰且蛩救耸谷唬强删陀悬c玩脫了,要是他能在夢中一夢到死,便該馳騁馳騁,該把誰掀了就把誰掀了,但他要是從夢中走出去了呢?至?xí)r如果他想起自己的仇家,尋上門去,在太平地界掀起腥風(fēng)血雨,可不就成了個千古罪人?
日日想著這些,可是愁煞了我。
何風(fēng)筠這些日子不知去了哪里,來的都是他手底下的人,那些人倒不足為懼,道行低微只知道完成他們老大交給的任務(wù),至于謝垣突然間為何那般耐造,那并不是他們所關(guān)心的。
春花與何風(fēng)筠一同消失,不知是不是主人打上了門來,若果真那般,興許至?xí)r還能來個里應(yīng)外合。
許是真不能偷偷在背后提誰,一提就給提來了,何風(fēng)筠將牢門打開,一旁有人點了根蠟燭,那蠟燭不知是個什么材質(zhì),甫一拿進(jìn)來,竟如夜明珠般明亮,晃得人根本睜不開眼睛。
謝垣微微瞇起了眼,緩緩抬頭。
不知為何,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的我,竟感到了一絲絲涼意。
何風(fēng)筠道:“我聽聞,你最近過得不錯?!?/p>
謝垣道:“何風(fēng)筠,你活了這許久,可有想過自己死時會是個什么光景?”
何風(fēng)筠搖頭,笑道:“這還真不曾,不過你眼下倒是清閑,為何不想一想你死時會是個什么光景?”
謝垣不為所動,道:“吾倒是替你想了,”不等何風(fēng)筠說話,他又道,“千刀萬剮,刀刀不致命,流干最后一滴血,面容俱毀,分尸于大荒各處,焚燒成灰,魂飛魄散,永不超生——”
最后一字尾音尚未落下,何風(fēng)筠面色仍在幾變,謝垣卻忽然間拔地而起,整個人如同一根尖錐般直指何風(fēng)筠,屈指成爪,不帶絲毫遲疑的先向他的臉抓去。
然何風(fēng)筠亦非吃素之人,謝垣雖是出其不意,但他也很快反應(yīng)過來,即便動作仍有些慢,可卻不妨礙只守不攻,他整個人如風(fēng)般向后退,任憑謝垣如何欺近,愣是碰不著他的臉。
我已經(jīng)目瞪口呆,完全沒反應(yīng)過來。
情急之間,謝垣忽然變幻招數(shù),指尖掐訣,一團(tuán)黑色火焰猝然竄出,直直朝何風(fēng)筠的臉上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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