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院正廳內(nèi)氣氛肅然，一向慣于討好老夫人的張氏和林綺麗都沒有說話的打算，站在老夫人身后，后者幸災(zāi)樂禍之色表露無遺。

老夫人眼中含威，似乎在等待林綺竹主動開口。

若是原身只怕早已亂了方寸，但如今的林綺竹卻游刃有余，微笑道：“自祖母回府后，孫女尚未盡孝道，反而收了祖母的東西，始終覺得慚愧，所以今日出門訂做了一樣?xùn)|西，孝敬祖母?！?/p>

老夫人稍感意外，面對這種壓迫的氛圍竟還能坦然自若，倒不像從前那樣畏縮使人不耐。

“哦？”老夫人皺著的眉頭松了松，倒也沒有對方一上來就興師問罪的打算。

林綺竹設(shè)計的躺椅還擱在門外，她示意道：“阮媽媽，勞煩了?！?/p>

阮媽媽點(diǎn)點(diǎn)頭，招呼門口小廝把東西抬進(jìn)來，仔細(xì)一看，才發(fā)覺應(yīng)當(dāng)是個頗大的家具。

“祖母方自水月庵禮佛回來，想必舟車勞頓，孫女便想出了這個式樣，讓祖母舒經(jīng)活絡(luò)緩解疲勞?！绷志_竹上前掀開遮蓋的紅布，眨眨眼睛說道。

老夫人有些好奇，那家具不過是個花梨木的躺椅，稱不上精致貴氣，但似乎又多了不少零件。

林綺麗沒料到林綺竹還有這一出，皺了皺眉眼帶輕蔑，卻裝作心直口快的樣子道：“祖母已經(jīng)有上等紅木的躺椅，大姐送的這個……實(shí)在有點(diǎn)劣質(zhì)呢。”

林綺夢悄悄碰了下林綺麗的手，故意壓低了聲音像是給林綺竹面子，實(shí)際誰都聽得到她說話，“妹妹，不要亂說，那是大姐的心意，哪有優(yōu)劣之說。”

二人分明要給林綺竹難堪，林綺竹卻不以為意，只是抬手將躺椅上的軟墊掀開了一點(diǎn)，介紹道：“這款與普通的躺椅不同，我讓木工在靠背上鑲嵌了幾個圓珠，中間穿上橫軸可以滾動，對著背后穴道，靠上去就像有人按摩一樣?！?/p>

“倒是有趣?！崩戏蛉瞬粍勇暽椭宰勇犃志_竹神色自然有條不紊的講解。

老夫人一向喜愛女子端雅大方，起身摸了摸這架非同尋常的躺椅，隔著軟墊果真不覺硌得難受。

“躺椅下面還加了搖桿，可以升高或降低到合適的位置。”林綺竹說著蹲下身去，為老夫人示范的同時瞄了眼面露不快的林綺麗，嘴角微翹，不經(jīng)意的卷起了袖子去開機(jī)關(guān)。

“綺竹，你是如何想出這些的？”老夫人見躺椅靠背隨著轉(zhuǎn)動的搖桿升高，也覺得新奇，忍不住問道。

“回祖母，孫女平日大多待在玉竹園里，園內(nèi)人少安靜也無人拜訪，孫女就只好看書聊以自娛，這些都是從書中所學(xué)。”林綺竹老實(shí)的回答，站起來時表情有些落寞，很快又被她掩藏下去，換上端方的微笑。

老夫人卻捕捉到了這點(diǎn)，轉(zhuǎn)眼見她正放下衣袖，神情一變，重重冷哼了一聲。

林綺竹心說計劃成功，老夫人對府中大小事務(wù)清清楚楚，眼里容不得沙子，必定會意識到林綺竹蒙受不公。

“你那衣服怎么回事，伯府的大小姐衣衫襤褸，成何體統(tǒng)！”老夫人心里驚訝，怒氣騰騰的質(zhì)問林綺竹。

林綺竹不受寵愛她自然知道，今日之前她也從未對林綺竹上心，但即使如此伯府的嫡女吃穿用度也必須尊貴，否則就是跌伯府的顏面。

林綺竹捂著外衫衣袖，棉布里衣的袖子破了幾個洞，洗的泛黃發(fā)皺，她像是瞞不住了，低頭嘆氣道：“孫女月例少，更沒有布料供給，況且孫女不常出門，也便甘于簡樸，母親掌管后院，大小事務(wù)繁忙，孫女也不愿母親為了我煩心。”

張氏臉上浮現(xiàn)一絲尷尬，沒想到林綺竹竟順勢把她牽扯進(jìn)來，趕緊關(guān)心：“你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強(qiáng)，下人辦事不力你就說與我聽，我定然為你主持公道?！?/p>

林綺竹心說張氏倒是推脫的干凈，直接甩給下人，她輕描淡寫道：“謝謝母親，祖母，孫女沒事的?！?/p>

老夫人回頭望了張氏一眼，坐回主位，從前林綺竹的生母還在時，府中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如今再看林綺竹衣著寒酸身材瘦弱，倒也起了幾分愧疚憐憫。

“阮媽媽，去府中庫房挑些上好的錦緞布匹，家具擺件，看看大小姐還缺些什么，給大小姐送過去?！崩戏蛉朔愿赖馈?/p>

阮媽媽得令，即刻下去主持了。

“多謝祖母關(guān)懷?！绷志_竹大方的行了禮，謝道。

“大夫人，我知道你事務(wù)繁重，但也勿要因此疏忽松懈，讓下人怠惰了?！崩戏蛉嗣娉寥缢嵝?。

“是，謹(jǐn)記母親教誨。”張氏暗暗咬牙，她一定會牢記此仇，讓林綺竹后悔！

“綺竹，你知道今日我為何讓你過來嗎？”老夫人怒容稍減，冷聲問。

“請祖母示下?！绷志_竹瞥了眼秋菊，褔身道。

“你是伯府的大小姐，言行舉止應(yīng)當(dāng)端莊有度，丫鬟即使做錯了事，也自有家法懲治，怎能粗魯動手，失了身份。”老夫人告誡道，她幾乎從未這般認(rèn)真和林綺竹談過話。

林綺竹并未反駁什么，點(diǎn)頭認(rèn)錯道：“祖母教訓(xùn)得是，孫女知錯了，以后一定注意禮儀，不會再沖動行事。”

老夫人頷首吐了口氣，似是而非道：“別再讓我失望?！?/p>

“孫女明白?！绷志_竹答應(yīng)。

林綺麗有些坐不住，這個局本是為林綺竹所設(shè)，讓她徹底被老夫人厭棄，結(jié)果至今反倒讓林綺竹占了上風(fēng)。

“祖母，秋菊挨打并非撞到小翠摔了月季那么簡單?！绷志_麗得意地瞪了眼林綺竹，她嘟著嘴，看似委屈的和老夫人撒嬌，“摔碎大姐的花確實(shí)不對，但秋菊和我說明了她挨打的真正原因?！?/p>

“什么原因？”老夫人心情不佳，皺眉問。

林綺麗招呼秋菊上前，“把你看到的原原本本復(fù)述一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