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我如遭雷擊。

　　在年景淵轉(zhuǎn)身的時刻，我掄起沙發(fā)上的一個抱枕，朝著他扔了過去——

　　“你說的是人話嗎？！”

　　這孩子不是他的還能是誰的？！

　　誰知他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我無力地癱軟下來，嚎啕大哭。

　　不一會兒，一只稚嫩的小手伸到我面前。

　　是大春。

　　大春咬著嘴唇給我擦眼淚。

　　我抱著大春哭，心以看不見的速度朝著無底的深淵墜落。

　　……

　　年景淵雖然說了那些混賬話，可翌日還是找了兩個保姆照顧我的飲食起居。

　　于是我就在想，他可能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吧，畢竟昨天在氣頭上，說出那樣的話也是可以理解的，他若是跟我道個歉，我就不跟他計較了。

　　傍晚時分我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給年景淵打電話，問他回不回來吃飯。

　　不過電話被他掛斷了。

　　然后他給我發(fā)信息，“不回來吃飯了?！?/p>

　　可能是現(xiàn)在有事情不方便接電話吧。

　　我跟保姆淡淡地說，“不用做先生的飯了?！?/p>

　　保姆說好。

　　年景淵八點多了，還沒回來。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地上的月華出神，一點睡意都沒有。

　　不是沒想過結(jié)婚之后會有很多風(fēng)險，不過還是義無返顧結(jié)婚了，無非是因為，我真的很愛他。

　　我愛年景淵。

　　我不是那種愿意將就的性格，若不是真的覺得他值得，又怎么會心甘情愿嫁給他。

　　這么想著，我聽到門外有動靜，黑暗中，聽到門推開的聲音。

　　熟悉的清冽的味道緩緩靠近，我知道，這是獨屬于年景淵的味道。

　　有點寂寥的，有點孤獨的味道。

　　他去浴室洗澡，上床的時候從身后將我抱住。

　　當(dāng)那個溫暖結(jié)實的胸膛緊緊貼著我的后背的時候，有那么一瞬，我甚至想要哭出來。

　　以前孟小春跟我說過，夫妻之間有矛盾的話一定要快點解決，拖得時間越長便越麻煩。

　　最后矛盾越來越多都積攢在一起，到那個時候就很容易出現(xiàn)婚姻危機(jī)了。

　　我轉(zhuǎn)過身去，抱住年景淵。

　　把臉埋在他懷里。

　　“老公，我們不要吵架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吵架。”

　　他摩挲著我的后背。

　　半晌后，說了一個好字。

　　一夜好夢。

　　第二天一大早，年景淵醒來的時候，我就醒了。

　　自從大春出事之后，我的睡眠就很淺很淺，有一點風(fēng)吹草動就把我驚醒了。

　　透過外面微弱的光線，我看著這個男人赤裸的后背，他隨意拿了件襯衫，側(cè)對著我，修長的手指系著身前襯衫的扣子。

　　年景淵的手很好看，骨節(jié)分明的。

　　我從身后抱住他。

　　什么話都沒說。

　　他微微側(cè)過身子，低音炮很性感在我耳邊回響，“怎么這么早醒了?！?/p>

　　“你醒了，我就跟著醒了?！?/p>

　　“嗯，多睡會吧?！?/p>

　　他親吻我的額頭，我閉著眼睛。

　　“這段時間公司有些事情，我會很忙，可能沒時間陪你和孩子，你自己在家，有什么事情的話就找保姆，要不就給我打電話?！?/p>

　　我點點頭，說好。

　　末了，又問，“你好像很憔悴的樣子，是公司有什么難纏的事情嗎？”

　　我想要替他分擔(dān)一些，雖然有些知識我可能不太懂，不過他說出來不也是一種解壓的方式嗎。

　　豈料年景淵有絲不耐煩地看著我，“說了你也不懂，你就乖乖在家就行了，別的事情你不需要過問。”

　　我：“…………”

　　難道男人結(jié)了婚之后真的變了另一副德行嗎？！

　　我起床洗漱一番之后，不一會兒保姆來了，說在門口有一封信件，是給我的。

　　還有人會給我寄東西？！

　　打開一看，竟然是一沓照片。

　　上面只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主角是年景淵，女主角是一個我不認(rèn)識的陌生女人，不是葉一菲。

　　女人戴著墨鏡，長發(fā)披肩，身材略有些臃腫。

　　一張張照片，有這個女人上了年景淵的車，年景淵給她拉開車門，還進(jìn)了那個女人的家。

　　雖然沒有什么親密性的動作，可是這些抓拍無疑叫人想入非非。

　　眼下我雖然不知道這些照片到底是誰寄給我的，可是年景淵……

　　我想起他對我眉眼之間有些疏離的樣子。

　　他，在外面包yǎng別的女人嗎？！

　　那一開始如此，又為何要跟我結(jié)婚呢。

　　我今天一天沒怎么吃飯，不餓，腦子里都是想著年景淵和那個女人的事情。

　　那些照片幾乎快被我翻濫了，我想給年景淵打電話，又怕打擾他工作。

　　歲歲和大春下午回來了，歲歲撲過來抱住我。

　　“媽媽，我已經(jīng)好幾天沒看見老爸了?！?/p>

　　我摩挲著女兒軟軟的頭發(fā)，心里一動，“歲歲，如果爸爸媽媽離婚的話，你跟誰？”

　　“??？媽，你要跟爸爸離婚呀？！”

　　“我、我就是這么隨口一說。”

　　“可以不要離婚嗎，嗚嗚，你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我聽著鼻頭發(fā)酸。

　　是啊，我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一輩子都幸福地過下去。

　　但是，我不是自欺欺人的人，我想要的愛情，一直都是純粹的，干凈的，沒有雜質(zhì)。

　　晚上年景淵回來，兩個孩子都睡下了。

　　我把照片給他看，想聽他跟我解釋解釋，誰知他有些氣憤，竟然說我跟蹤他！

　　我倆又大吵了一架，這一次天翻地覆，誰也不肯想讓。

　　他說他跟那個女人沒什么。

　　他說我無理取鬧。

　　還說現(xiàn)在自己因為公司的事情，真的很累，很多事情。

　　我這才知道，現(xiàn)在的年氏集團(tuán)面臨著資金周轉(zhuǎn)的問題，若是挺不過去的話，可能會倒閉。

　　但是公司的資金問題是我的錯嗎？！

　　他壓力大也是我的錯嗎？

　　結(jié)婚之后我已經(jīng)很考慮他的感受了，我也在學(xué)著做一個好妻子、好媽媽。

　　可是他呢，他不許我拋頭露面，不許我在外工作，行，我不工作便是，我順著他的脾氣來，我在家里做個賢妻良母總行了吧。

　　我懷孕了，我興高采烈把這件事情跟他說。

　　可是換來的，卻是他的冷嘲熱諷，潑了我一頭冷水。

　　自打我懷孕之后，他一直在忙，從未問過我一句懷孕辛不辛苦之類的話。

　　我體諒他的工作，他又何嘗體諒過我？！

　　他不好受，我也不好受，既然他不想要這個孩子，為什么不做措施。

　　我懷孕了，懷的是他的孩子，可是我卻看不出他一絲一毫的喜悅！

　　他想讓我怎么辦？

　　我是個神嗎？我能全方面的顧及他的感受嗎？

　　這些心情，我通通同年景淵說了。

　　他吸了口氣，“……對不起。”

　　“我想聽的不是你的對不起！”

　　他之前跟我說過好多次對不起，我都聽夠了。

　　年景淵握著我的手，態(tài)度緩和了一些，“池魚，我承認(rèn)我有些暴躁，因為這段時間公司的事情真的很忙，可是我還是顧慮你的感受，我知道你怕黑不敢一個人睡覺，我就算再忙，我每天晚上都會回來陪你的，我和那個女人只是客戶之間的關(guān)系，你懷孕了很辛苦，我知道，等著這段時間忙過去了，我就好好陪著你好不好，你給我一點時間，你也相信我?！?/p>

　　“好，我相信你，那希望你也相信我，我和肖里真的沒什么?！?/p>

　　信任是相互的，他憑什么只讓我相信他，他自己卻不相信我。

　　這不就是雙標(biāo)嗎。

　　年景淵沉默片刻，點頭說好。

　　我倆的矛盾暫時緩和了。

　　當(dāng)然，只是暫時。

　　之后的幾天，有好幾次年景淵晚上都沒回來，給我打電話，說自己很忙，讓歲歲和大春陪著我睡覺。

　　這幾天我也關(guān)注了年氏集團(tuán)的消息，的確，現(xiàn)在的年氏只是頂著一個虛無縹緲的外殼，內(nèi)里已經(jīng)快要被挖空了。

　　這真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

　　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

　　想當(dāng)初年景淵不擇手段收購葉一菲父親公司的時候，想必也沒想到自己會有今天。

　　商場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我覺得，就算是大企業(yè)也好，小公司也罷，做人都是要有底線，有善念，有敬畏之心的。

　　若是連敬畏之心都沒了，最后只能是人財兩空的下場吧。

　　——

　　“太太，今天中午您想吃什么?！?/p>

　　保姆問我。

　　我嘆了口氣，“隨便吧?！?/p>

　　這幾天我的胃口不太好，飯并不是很喜歡吃。

　　相反，那些酸酸的水果倒是很合我的胃口。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正吃著菠蘿呢，還沒等我反應(yīng)過來，從門口沖過來兩個黑衣人，直接架著我的胳膊，把我騰空架起來。

　　“你們是誰？做什么？放我下來！”

　　“夫人，我們是奉年先生的命令接您去醫(yī)院的?！?/p>

　　“醫(yī)院？帶我去醫(yī)院做什么？”

　　他們卻不說話。

　　我就這么被他們壓上了車。

　　整個人都是懵比的。

　　等到了醫(yī)院之后，上了電梯。

　　透過走廊的盡頭，遠(yuǎn)遠(yuǎn)地我就看到年景淵在長窗佇立。

　　他的背影有些僵直，兩指夾著煙，吞云吐霧，點點火光將他圍繞。

　　年景淵已經(jīng)很久沒抽煙了，我不喜歡煙味，結(jié)婚之后我再也沒見過他抽煙。

　　我走了過去。

　　不知怎的，這短短幾步路我覺得格外漫長。

　　像是永遠(yuǎn)都走不到盡頭。

　　年景淵的目光朝著我這邊看過來。

　　明明我倆之間隔著這么近，中間卻好像有一道厚實的墻，這是永遠(yuǎn)都無法逾越的屏障。

　　“池魚?！?/p>

　　他說著，摁滅了煙頭，看向我，一字一句，“照片那個女人，叫秦海芝，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是我重要的一個客戶，我跟她之間確實沒什么，不過——”

　　年景淵頓了頓，喉嚨吞咽了兩下，“她大出血，需要緊急輸血，目前找不到RH陰性血，你不是RH陰性血嗎，給她輸血吧，算我求你，我得救年氏?！?/p>

　　我吸了口氣，有些沒反應(yīng)過來，大腦當(dāng)機(jī)了一片空白。

　　“你知道孕婦是不能輸血的。”

　　我看著年景淵說，頓了頓復(fù)又說道，“你的意思，是讓我打掉孩子，給她輸血，對嗎？！”

　　“孩子沒了還能再有，我不能不救年氏?！?/p>

　　“哈哈哈哈哈——”

　　我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不行不行，太逗了，笑死我了。

　　“年景淵，你叫你老婆把孩子打掉，給別的女人輸血啊哈哈哈，笑死我了。”

　　“池魚。”

　　“好啊，我給她輸血，我把孩子打掉，你跟我離婚。”

　　我收斂了笑容，牢牢鎖住年景淵的臉，“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跟你離婚，從此以后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就這樣?！?/p>

　　他看了我良久。

　　那目光深邃，像是透過了漫長的一段歲月，回到那次初遇，伴隨著無數(shù)的時光紛至沓來。

　　我感覺自己的一顆心正以無法想象的速度，朝著漫長的無邊無際的深淵墜去。

　　年景淵又點了一根煙，用力地吸了兩口。

　　不再看我。

　　說，好。

　　微涼的語氣，尾音有些發(fā)顫，就這么一個寡淡的字，在我心上割了一刀又一刀。

　　我終于知道這是一場夢，一場從來就不屬于我的旖旎的夢。

　　現(xiàn)在夢醒了，我什么都沒有了，四肢百骸連同五臟六腑都粉身碎骨。

　　有汨汨的鮮血從我的身體里流了出來。

　　我閉著眼睛，任由眼淚滑落，感受著孩子從母親身體分離的這一刻。

　　痛到刻骨。

　　足以我用一生來銘記。

　　不管怎樣，是我輸了。

　　我本來就沒有底牌，所以現(xiàn)在輸?shù)靡粩⊥康亍?/p>

　　——

　　跟年景淵離婚之后，兩個孩子都跟著我，他同意。

　　年景淵給了我一千萬，說是孩子的贍養(yǎng)費，我拿著了。

　　我沒有理由不拿啊，何必跟錢過不去。

　　我?guī)е鴥蓚€孩子離開了瀝城，去了一個很遠(yuǎn)的城市。

　　坐上飛機(jī)，歲歲問我，“媽媽，我們是不是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p>

　　我手指驀地疼痛起來。

　　沒說話。

　　我和年景淵結(jié)婚還不到一年，然后……就這么離了。

　　呵呵，也算是當(dāng)下最時尚的閃婚閃離吧。

　　現(xiàn)在算算，從認(rèn)識到現(xiàn)在，加上離開年景淵的那三年，我總共跟他糾纏了五年，有十分之九的時間，我們都在爭吵、隔閡、不信任，真正屬于我們的幸福的時光，并不多。

　　我給兩個孩子辦理了入學(xué)手續(xù)，歲歲上大班，大春上小學(xué)，兩個孩子都很懂事，也不用我操心，平時我吃力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