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川明明記得自己死死地抓住了那個人的手，一直不曾放開過啊。

他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真的是很努力地死死地抓住的啊，可是為什么？為什么還是不見了呢。

他十分懊惱地將手握成拳頭，錘在了自己的腿上。

對了，現(xiàn)在什么時間？

他扭頭看向床頭的電子鐘，9點40，星期六？星期六？！

他一下子清醒了許多，昨晚沒去患者家？

他急忙拿過手機，想要問問患者的情況，卻突然愣住了，他感覺自己渾身在顫抖。

他真的出現(xiàn)了！他真的來過！不是做夢！

清野，清野他出現(xiàn)了！

手機里有清野以自己的名義和患者家屬交流的短信。

清川立馬煥發(fā)了精神，這足以讓他精神百倍了。

清野完全可以秘密地不露任何痕跡地出現(xiàn)又消失，可他偏偏留下了痕跡，這說明什么？說明清野他，就快要站在自己面前了！

這么想著，清川迅速換好衣服，準備去醫(yī)院看默歌。

今天一定是美好的一天。

*

夏溟始終覺得昨天是肖暮景在戲弄自己，像是成熟男人戲弄小男孩兒一樣，這讓他很煩躁，而這樣孩子氣的猜測本身又讓夏溟更煩躁了。

昨晚肖暮景把夏溟叫出病房，到樓下的天井里坐了坐。很長時間，肖暮景都在抽煙，沒有說話，他還玩笑地將煙盒遞向夏溟，明明知道自己不能抽，還故意假裝忘記，說了句，“忘了你還是個高中生，不能抽煙?！比缓蟮靡庋笱蟮厥樟嘶厝?。

肖暮景鄭重其事地將夏溟叫出來，而且用的是“談”，所以夏溟以為他又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對自己說，但是肖暮景已經(jīng)抽了第三根煙了，除了剛才那句取笑自己的話，再沒吐過一個字，煙圈倒是吐了不少。

夏溟偷偷看著肖暮景。

小時候他最喜歡看小叔表演吐煙圈了，他覺得非?？帷Ｖ灰∈寤氐郊依?，他總會纏著他讓他表演吐煙圈給自己看，母親會在一旁微笑著責備夏溟，說小叔的煙戒不掉，都賴他。小小的夏溟覺得委屈，怎么會賴自己呢？明明是小叔自制力不行才戒不掉的，你看爸爸的煙就戒掉了，唐爺?shù)臒熞步涞袅?，唯獨小叔戒不掉，所以他才會讓小叔表演，而沒有讓爸爸和唐爺表演。

母親的一句溫柔責備，換來小小夏溟的一長段論詞，大人們只有無奈的笑著。這個時候，小小夏溟總會看見母親向小叔投去抱歉的目光，仿佛還是自己的錯一樣。

就戒煙這件事來說，小小夏溟雖然喜歡小叔，但他覺得小叔對自己的母親不好，因為母親不喜歡煙味，所以爸爸和唐爺以及家里的傭人們都不抽煙，可就唯獨小叔還要抽，所以他對母親不好。

夏溟收回眼神，母親日記本里的一句話兀地從腦海里跳了出來。

母親說，當她看見“暮景看夏溟的眼神時，我居然會有點吃醋了，那個眼神分明了他最愛的人不是我了，而是小夏溟，母親吃兒子的醋，不知道天底下其他母親會不會這樣。”

夏溟回想起了母親，臉上露出了溫柔，如果現(xiàn)在的自己能夠看見年輕時候的母親，他一定會覺得母親可愛極了。

“但是，當他再次把眼神落在我身上時，我又覺得，他果然還是最愛我的，沒有人能夠在他心里代替我，這又能讓自己開心好幾天了?！?/p>

——

昨晚肖暮景讓自己早點回去，他則回到病房看護默歌，夏溟點了點頭，轉(zhuǎn)身走了，作為一名萬事都不關(guān)心的普通學(xué)生，他確實沒有什么理由一直呆在這里。但是今早一睜眼，他就想立刻看到默歌，所以早早地來到了醫(yī)院。走到走廊外時，正好碰見好些醫(yī)生護士從病房里出來，他心里突然緊張了起來，加快腳步進了病房。

他踏進病房的時候愣在了門口，他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呼吸聲，好一會兒他才咽了口唾沫，平靜了下來。

“呀，肖夏溟同學(xué)，你好啊?！?/p>

夏溟收住了任何感情，像在學(xué)校一樣，沖床上的默歌點了點頭，然后輕聲說了句“你醒啦?！?/p>

“嗯！”默歌沖他笑著，“這一覺睡得真好?！?/p>

夏溟知道她是故意想將氣氛弄得輕松一點，但是，他確實做不到笑著回應(yīng)她。

這時，夏溟才注意到病房里還有肖暮景和連清川在。

連清川和昨天比起來，除了精神要好點之外，他仿佛還十分的開心。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默歌醒了，他當然開心。

夏溟突然有點后悔來這里了，連清川和肖暮景都在，現(xiàn)在的他既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不知道該做些什么，好像做什么說什么都不合適，他在這里是那么地格格不入，以至他都無處安放自己，只能不自在地站在原地。

還好，連清川突然響起的電話打破了這難受的僵局。

連清川接了電話出了病房，肖暮景的目光也跟隨著連清川然后在門口時轉(zhuǎn)移到了夏溟身上，夏溟在肖暮景的臉上看到了不明意義的淺笑。

“肖夏溟同學(xué)，你吃早飯了嗎？”

“吃了?！毕匿橄蚰枳呷?，“感覺怎么樣？好點了嗎？”

“嗯，挺好的。”默歌笑道，然后她對肖暮景說道，“肖老師回去休息一下吧，昨晚到現(xiàn)在，麻煩你了。”

肖暮景沉默了一小會兒，點了點頭，“我中午再來?！?/p>

“不用麻煩……的?！蹦璧脑掃€沒說完，肖暮景就消失在了門口。

夏溟看出了默歌的糾結(jié)，原來她只是在打發(fā)肖暮景離開。夏溟坐了下來，看著她松了口氣的樣子，覺得好可愛。

“能幫我倒一杯水嗎？”默歌指了指桌子上的水杯。

夏溟起身，給默歌接了杯溫水，“昨晚，他一直都在？”

“他？肖老師？”

夏溟點了點頭。

“嗯……好像是吧，昨晚我醒來的時候，他就在?！?/p>

夏溟承認默歌在說這句話時，他有點不舒服了，他真心地希望默歌醒來第一眼看見的是自己。

“我以為是清……。”這句話默歌說得很小聲，但夏溟還是大概聽清楚了，默歌的表情像是在認真思考回憶著什么。

清川嗎？連清川？默歌以為她第一眼會看到連清川？

夏溟不由得有點煩躁了，他們倆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

夏溟再次將眼神看向默歌時，發(fā)現(xiàn)默歌失了神，那表情異常的失落。

“你還記得你是怎么掉進心湖的嗎？”夏溟不想看到她為別的男人失落的樣子，于是開啟了新的話題。

默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一副努力回憶的樣子，“嗯……好像有人推了我一下。”

聽見默歌這樣說，夏溟心里緊了一下。

“是……夏千樹？”

“誒？”默歌很吃驚的樣子，然后笑道，“怎么你和肖老師都這樣問？不是千樹啦，她走了之后，我才掉進湖里的?！?/p>

“那是誰？你看清楚了沒有？”夏溟松了口氣后更加緊張了。

默歌搖了搖頭，“他從背后推我的，我什么也沒看見?！?/p>

夏溟失望地低了頭，他一點頭緒都沒有，如果讓他知道是誰推的默歌，他一定會狠狠地湊那個人一頓，不管是男是女。

“哦對了，你和肖老師都問道了千樹，她怎么了？怎么都這樣問？”

夏溟把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情告訴了默歌，默歌沉默了許久，“那現(xiàn)在千樹找到了嗎？”

“不知道，熏風還沒有聯(lián)系我。”

默歌點了點頭，“我累了，想睡一會兒，你先回去吧。”

*

熏風絕望地回到了畫室，能想到的地方都去了，可是還是沒有找到千樹，而她一個人又不敢去賓館，那她昨晚睡的哪兒呢？熏風煩躁地在心里想著，同時埋怨著自己。

千樹媽媽會找到畫室，都是因為自己。千樹媽媽來學(xué)校的那天晚上，她打電話再次請他幫忙勸說千樹，并且為自己跟蹤他到畫室而道歉。熏風沒有將千樹在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情告訴她，同時安慰著她的情緒。但是因為自己，千樹媽媽才發(fā)現(xiàn)的畫室這一點，讓他覺得特別對不起千樹，所以之前一直不敢直視她的眼睛。

但是，現(xiàn)在只要讓他看見千樹，不管千樹怎么責怪他，怎么罵他，他都一百個一千個愿意。

他坐在椅子上疲憊地放空著。

——

“哇！你怎么找到我的？”小千樹興奮地看著小熏風，“明明我藏得那么隱蔽，之前他們都沒有找到我?！?/p>

“嗯……”小熏風故作神秘的樣子，“因為不管千樹躲到哪里，我都可以找到，這是我的魔法。”

“哼，真的假的，你既然有魔法，怎么之前沒有找到麗麗，所以你連著當了兩次鬼?！?/p>

“因為我的魔法只對千樹有效?！?/p>

小千樹沉默了一會兒，“那這個魔法會消失嗎？”

“不會的，永遠都不會消失。”

——

熏風睜開了眼，他實在累壞了，所以一不小心睡著了。此時腦海里還是那次玩兒捉迷藏的畫面，黃昏的斜陽灑滿了整個院子，小小的他牽著小小的千樹，影子被拉得長長的，那天的風很暖，千樹的手也很暖。

他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魔法不會消失，他一定會找到千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