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點(diǎn)后，易治一言不發(fā)地將呂笙拉走了，吵鬧的呂笙還沒來得及引起別人的注意，就已經(jīng)被拉出了門。

“干什么啊。”下車后，呂笙被拉得跌跌撞撞，易治的力氣太大了。

“鍛煉?！?/p>

“哈？”呂笙用力甩開易治的手，“你擅自給我報1000米我還沒有追究呢。”

“我本來想給你報3000的。”

“那你就想謀害我！”呂笙打斷易治的話，走在前面，“別冠冕堂皇地說為我好。”

“本來就是為你好?！币字胃?，“你太需要鍛煉了，你看你，都沒什么肉。”

“別又給我提這個，你什么時候抱過我了？”

“我回來那天啊。”

呂笙順著時間回憶著，易治回來那天……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回家，過馬路的時候易治突然抱住了他的腰，因?yàn)橐惠v摩托車毫不顧忌地沖了過來，抱了過后，易治又單手將呂笙扛在了肩上，然后將他放下后說了句“怎么這么瘦，有沒有好好吃飯?！?/p>

“你還好意思提？以后別再外面給我亂來，好多人看著呢?！?/p>

“你不大聲亂叫，別人也不會注意到的?！?/p>

“這么說還是我的錯了？”

易治沒有繼續(xù)說下去，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到了?！?/p>

呂笙一看，他們站在了學(xué)校門口。

“為什么周末還要那么早來學(xué)校？！”

“今天開始我?guī)湍闾赜?xùn)，”易治向操場的方向走去，“雖說并不是要求你拿名次，但以此為契機(jī)鍛煉身體還是挺好的?！?/p>

“都說了，我有鍛煉的，我也是經(jīng)常打籃球的，我也是有肌肉的好不？”呂笙擼起袖子，彎著手臂，將自己的肱二頭肌露給易治看，“看見沒？”

易治二話沒說，將自己的肌肉亮了出來，和易治的比起來，呂笙的簡直像個嬌羞的小姑娘。

“哼，跟你能比嗎？”呂笙憤憤地再次不理易治地走到了前面。

1000米下來——還不是完全跑完，到后面根本就是走了——呂笙感覺自己要窒息了，喘不上氣來，喉嚨干澀得疼得要死，全身都沒有力氣，只想立馬坐下。

“易治，我要死了。”呂笙想要就地躺下。

易治立馬拉住了他，呂笙像個樹袋熊一樣，掛在易治身上，“真的要死了?！?/p>

“不會的?！币字畏鲋咧?。

“好難受?！?/p>

易治輕拍著呂笙的背，“會好的。”

其實(shí)呂笙自己覺得自己身體挺好的，雖說沒有天天跑步，運(yùn)動鍛煉，但也是經(jīng)常打籃球的啊，也算是運(yùn)動了吧，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跑不了長跑，1000米考試從來沒有及過格。不過，耐力不行不代表體力不行啊，更不代表身體不好啊，不知易治在發(fā)什么瘋。

“喂，我說——”呂笙虛弱地說道，“你發(fā)什么瘋非要讓我鍛煉，我哪有身體不好?！?/p>

“我沒說你身體不好?！?/p>

“那你說我需要鍛煉?！?/p>

“這是兩回事兒?！?/p>

“怎么是兩回事兒了，身體不好才需要鍛煉，需要鍛煉就說明身體不好?！?/p>

“鍛煉練的不一定是體力?！?/p>

“那是什么？”

“耐力?！?/p>

“哈？”呂笙不解地抬頭看著易治，易治也低垂眼眸看著他。

易治的眸子是黑色的，很亮，像是裝滿了光，也很溫柔，呂笙喜歡把自己裝進(jìn)他的眼眸里。

“你需要培養(yǎng)耐性，你總是慢不下來，甚至有點(diǎn)急躁，這，不太好。”

“哈？”對啊，我明明那么喜歡你，你卻不知道，可不是把我急死了嗎。

呂笙在心里想著，卻還是沒有勇氣說出來。

“有些事情，你需要有耐心，很大的耐心。”易治的語氣一直沒變，沒有任何語氣，卻始終溫柔，帶有笑意。

“但是，你知道我的，我只能想到這個辦法，從最基礎(chǔ)的1000米開始，然后1500米，3000米……”

“誒！等等！”呂笙打斷了易治，看著他一臉認(rèn)真的表情，不禁在心里無奈地嘆了口氣，“你這塊木頭究竟要干嘛？”

“幫你鍛煉啊，鍛煉你的耐性……”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說了?！眳误狭⒓创驍嗔艘字巍?/p>

他和易治是在初中畢業(yè)的那個暑假認(rèn)識的，媽媽嫌他每天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于是給他報了個軍事夏令營，而易治是那里的教官。

因?yàn)橐婚_始不服被同歲又一本正經(jīng)得無趣的易治訓(xùn)練，皮慣了的呂笙吃了不少苦頭，后來慢慢發(fā)現(xiàn)這木頭也木頭的有趣，并且得知他是軍人世家之后，對易治莫名地崇拜了起來。

“我練就是了?！彪m然不知道易治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呂笙總是愿意聽他的。

*

夏溟是在操場找到默歌的，她坐在觀眾席上，不知在看哪里。

現(xiàn)在是第二節(jié)晚自習(xí)，天已黑盡，操場向來是個風(fēng)雨肆虐的地方，默歌的頭發(fā)似乎長長了些，在風(fēng)中飄舞著。

夏溟將外套披在默歌身上之前，默歌都沒有發(fā)覺他。

“啊？嚇我一跳。”默歌側(cè)頭看著夏溟，語氣比平常的“嚇一跳”要平靜許多。

“這個季節(jié)的風(fēng)很容易吹感冒?！毕匿樵谀枭磉呑讼聛?。

“好像是呢?！蹦栉艘幌卤亲?，“你怎么又逃課了？”

夏溟將包裝好的蛋糕遞給她，“給你?！?/p>

默歌看著蛋糕，不明所以，好一會兒才接過去，笑道，“專門給我送蛋糕的？”

“又珺做的，千樹說挺好吃，你應(yīng)該會喜歡?！?/p>

下午千樹一直嚷嚷著要給默歌帶一塊，結(jié)果到了學(xué)校一直沒有找默歌，雖然夏溟也奇怪為什么千樹會認(rèn)為自己能夠找到默歌而把蛋糕交給了自己，但他也沒有拒絕，還真的帶著蛋糕到處找她。

“嗯，真的挺好吃的?！蹦杞舆^去便立即吃了一口，“王又珺做的？”

夏溟點(diǎn)了點(diǎn)頭，“今天下午，在熏風(fēng)家?！?/p>

“對哦，千樹邀請過我的，說你們在熏風(fēng)家聚會?！?/p>

“嗯。”

“哪些人?。俊?/p>

“千樹、熏風(fēng)、又珺、南珄、呂笙、易治、少爺、桑梓?！?/p>

默歌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聲地嘀咕了一句“真好啊?！彪m然夏溟不明白她在感嘆什么，但也沒有追問。

“你今天為什么沒能來，有事兒嗎？”夏溟明知故問道。

默歌仍舊點(diǎn)頭，“2班的同學(xué)邀請我去摘水果，反正在家沒事兒，也覺得挺好玩兒的，就去了?！?/p>

“2班的同學(xué)……怎么會認(rèn)識你？”

“因?yàn)槲医?jīng)常去聽課啊?！蹦璧难凵窀由钸h(yuǎn)了，這是在教室里不曾出現(xiàn)過的默歌，這個眼神，夏溟只在她生病暈倒的那幾天看見過。

“男生？”

“嗯?！?/p>

他們像是快問快答一般，默歌的回答似乎都沒有經(jīng)過思考，這更加證明了她的心不在焉。

果然是有什么心事。

“誒？問這么仔細(xì)——像在調(diào)查什么一樣?！蹦柰蝗欢⒅匿椋χ?，“老實(shí)交代，有什么陰謀？”

“哪有什么陰謀，隨口問問，免得沒話尷尬?！毕匿椴蛔栽诘囟惚苤璧难凵瘛?/p>

“我們的肖夏溟同學(xué)也是害怕沒話尷尬的人嗎？”默歌開著夏溟的玩笑，用胳膊肘輕點(diǎn)著夏溟，“是這樣的人嗎？”

“你說是千樹想著給我?guī)У?？”默歌沒有繼續(xù)讓夏溟難堪，轉(zhuǎn)移了話題，眼神也從剛才的陰郁中明亮了起來。

“嗯，她好像很喜歡你?！?/p>

“你不喜歡我？”

夏溟不知道默歌是不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如此“隨口”。

“沒關(guān)系，慢慢來吧，至少你不討厭我吧？”默歌沖夏溟笑著。

夏溟做不出任何表情，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們兩個理解的“喜歡”，不一樣，所以，即便回答出來，也是答非所問。

“我做不到所有人都喜歡我，所以，我只追求別人不討厭我就行?！蹦枵玖似饋?，伸了個懶腰，“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不用經(jīng)營人際關(guān)系的工作?。俊?/p>

夏溟抬頭看著默歌背影，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還是回答了，“不工作就沒有人際關(guān)系經(jīng)營了吧?！?/p>

“一直躲在家嗎？”默歌問了句，但夏溟知道，那語氣并不是要得到答案，所以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也就沒有接下去。

“果然單獨(dú)相處的肖夏溟同學(xué)很可愛呢?！蹦枞嘀匿榈念^，而夏溟也沒有拒絕，“這個時候的肖夏溟同學(xué)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

下午和徐峰堯分開后，默歌碰見了肖暮景。他似乎總是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

他們一下午就在學(xué)校里到處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一起在食堂吃了晚飯，又一起在學(xué)校里轉(zhuǎn)了轉(zhuǎn)。

自從上次在肖暮景面前委屈得哭了之后，肖暮景似乎變得溫柔了許多，而且隨著交流的變多，肖暮景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

不僅沒那么可怕，反而展現(xiàn)出來很多能夠吸引默歌的魅力，當(dāng)默歌注意到這點(diǎn)時，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今晚肖暮景送她回家。

和肖暮景分開后，她就一直坐在操場，她是才得知肖暮景的家和她的家根本不順路——從微言那里，雖然她也并沒有那么肯定。

她不明白肖暮景是什么意思，似乎從昏迷醒來后，肖暮景便一直在身邊一樣，照顧、關(guān)心……這是喜歡嗎？

默歌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被什么人喜歡過——她仍舊覺得比她小的唐陽一的喜歡不太真實(shí)——所以她沒有把握自己這樣的人，是否真的會有人喜歡。

而且是那么優(yōu)秀的肖暮景。

默歌打心里覺得，自己不配被別人喜歡，也不想被別人喜歡，因?yàn)楹蛣e人一旦有了“喜歡”這種羈絆，自己努力隱藏的那些東西，就不再安全，隨時都可能被發(fā)現(xiàn)。

這些隱藏像極了地雷，別人來踩住了，便不得離開，否則傷人傷己，所以，為了所有人的安全，最好拒絕有人踏進(jìn)這片禁區(qū)……這么想著，默歌突然想起了肖夏溟，他說過有些人應(yīng)付起來很麻煩，一旦沾惹上就脫不了身，那就索性一點(diǎn)都不要接觸。

肖夏溟也是隱藏了什么嗎？是這樣的嗎？

默歌陷入了毫無理由又無邊無盡的放空之中，任由各種思緒帶著各種情感在各種回憶和想象中漂游。

直到肖夏溟突然給自己披了件衣服，才回過神來。

和肖夏溟聊了一會兒，也快到和肖暮景約定的時間了，和肖夏溟分開后，肖暮景正好從綜合樓下來。

默歌邁開腿迎上去的那一瞬間，她愣住了，因?yàn)樾睦锞谷槐某隽艘环菪老埠推诖?/p>

她總是覺得自己有戀父情結(jié)，也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大叔控，因?yàn)樗龑?shí)在是對那種見過了所有世事后還儒雅又溫柔的人沒有抵抗力。

“明天一定記得加衣服哦?！毕萝囍?，肖暮景一邊揉著默歌的頭，一邊說道，“聽話?！彼麥厝岬匦χ?/p>

下了車，看著車開遠(yuǎn)了，默歌摸著被肖暮景揉過的地方——況且，她終于想起了這個動作給她帶來的熟悉感了，是那個男人啊，他總喜歡揉著自己的頭，對自己說，“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