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歸到零的時候，全場鴉雀無聲，桑梓怎么也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這是她第一次在學(xué)校聽見如此寂靜的聲音——球員的喘氣聲以及觀眾們小心翼翼的呼吸聲。

裁判員的哨聲如槍彈般劃過凝固的籃球場，“25比15，高三14班勝！”

人群這才重新沸騰了起來，唏噓聲和歡呼聲響徹整個場館。

桑梓看著14班的球員們帶著疲憊和喜悅回到班級處，李默歌激動興奮地說著什么，大概也是鼓勵感謝之類的話，千樹和又珺早已跑了過去，14班的其他人也擁到那里。

桑梓在人群中穿梭著，好不容易才出了館，她在門口時微微松了口氣，她確實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呢。

“唉！”旁邊的人重重地嘆了口氣，“又見面了，桑梓同學(xué)！”對方?jīng)_她微微搖手。

怎么說呢——桑梓盯著眼前的這個男人——現(xiàn)在她似乎對他不是特別感興趣了。

“接下來是去食堂嗎？一起吧?！瘪依蠋煱l(fā)出邀請。

桑梓沒有回答他，只是邁出了腳步。

“14班的生活怎么樣？”

“挺好?！?/p>

“是嗎？”

一陣沉默。

“有沒有些許地想念5班，或者想念我？”

“是你讓我去14班的。”

褚老師停住了腳步，隨即追了上來，“哈？什么意思？可別冤枉我，我什么時候讓你去了？”

桑梓還沒來得及解釋，他又說道，“當(dāng)初蘇老師苦口婆心勸你，勸不住，才找我的，你這樣冤枉，不是要挑撥我和蘇老師的關(guān)系嗎？”

桑梓駐足，抬頭看著他，一直看著，沒有說話。

“怎么了？”

“我在想，是什么讓你變得這么無聊了？”

褚老師愣了些許，然后大笑起來，“哈哈哈，是你啊，你不在，我居然變成會說這種無聊話的人了。”

“不管怎樣，我想你應(yīng)該過得很愉快，特別是李老師來了過后，對吧？”

桑梓看著褚老師的眼睛，那眼睛的最深處似乎總是暗藏著什么，對了，這才是褚老師。

桑梓收回了目光，“是呢?！?/p>

*

在食堂的時候，不斷有老師來向默歌祝賀或者表示驚訝，默歌既謙虛又掩飾不住開心地回應(yīng)著他們，然后快速吃了飯，來到了教室。

打球的同學(xué)們都在教室，并且聚集肖夏溟的位置處，默歌向他們走去。

“辛苦了呢，在討論什么呢？”

大家投抬頭注視著她，易治首先開口回答著，“總結(jié)一下剛才?！?/p>

“我們的體委真的太用心了?！毖L(fēng)趴在桌子上，“飯都不讓我們好好吃了。”

“誒？你們還沒吃飯嗎？”

“吃倒是吃了，吃得匆匆忙忙，這樣很不好的，對吧，李老師？”高崎杭一臉委屈的神色。默歌將疑惑的目光看向了易治。

“別聽他們胡說，我們也是剛剛才到教室，少爺他們也是慢吞吞地來的，怎么就讓你吃得匆忙了？”易治還沒有說話，呂笙便替他說著。

“呂笙天天和易治在一起都被感染上了易治菌了嗎？”高崎杭幽幽地說道。

“易治菌？”

“那么容易就認真?！?/p>

大家都笑了起來。

“這詞兒可我不是我說的，是又珺發(fā)明的?！?/p>

“本來就是嘛，小易治總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

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易治身上，他和大家一起笑著，然后說道，“接下來棘手的對手就是2班了。”

大家更是爆發(fā)出了笑聲。

“果然易治同學(xué)就是易治同學(xué)啊。”默歌說道，然后慢慢收住笑容，“本來我還挺害怕碰到1班和2班的，但看了今天的比賽，我希望明天能夠抽到2班，這樣，把以前的冠亞軍都打敗，哇，想想都刺激?！?/p>

“你倒是刺激了，累壞的可是我們?！毖L(fēng)還趴在桌子上，看上去是真的很疲憊的樣子。

“千樹，趕緊想想辦法讓熏風(fēng)恢復(fù)元氣?！?/p>

“沒關(guān)系，他睡一覺就好了，明天起來，又是一條好漢。”千樹揉著熏風(fēng)的頭。

默歌看著他們，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看你們也真的累了，而且明天下午還要打，今天晚上就回家或者回宿舍休息吧?！?/p>

“那不早說！”熏風(fēng)立馬從椅子上騰了起來。

“哇，我看熏風(fēng)同學(xué)也不需要休息了，現(xiàn)在簡直精神滿滿啊?！?/p>

“默歌要是這么說的話，他這就是回光返照了，分分鐘又萎靡給你看?！?/p>

“哈哈哈，本來想著你們累了，今晚就不參與布置班級展示，但現(xiàn)在看見你們，又覺得確實辛苦，所以還是讓你們回家休息吧。”

“善變的女人?！?/p>

“喂，再這么說，我就又要變了啊。”

“別別別，我們馬上走?！?/p>

他們正準備離開，黃意夫走了過來，坐在黃意夫位置上的南珄被王又珺拉了起來。

“對了，”默歌看向黃意夫和高念，“明天要打兩場，所以，你們今晚也回去休息吧?！?/p>

黃意夫仿佛立馬明白了什么意思，驚訝的表情有點夸張，“我們替補也可以休息？”

聽黃意夫那么一說，高念也明白了，“而且，他們那么厲害，我們替補根本沒有上場的機會吧?！?/p>

“沒有的事情，2班肯定會充分地準備明天的比賽，所以應(yīng)該比1班還要棘手。”易治認真地看著他們倆。

“可是一直以來都是1班的冠軍2班的亞軍啊，既然你們打得贏1班，打2班肯定綽綽有余啊?！备吣钫f著，但語氣里是揶揄。

“那不一定。”

“讓你休息你還不樂意？”黃意夫?qū)⑹执钤诟吣罴缟稀?/p>

“就是！”默歌附和著。

“那就走吧?！彼麄兞ⅠR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你今晚回宿舍還是回家？”“回宿舍，回家又要被老媽嘮叨……”

聽他們說起這個，默歌突然想起這個學(xué)校宿舍制度還真是挺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舍床位，所以是選擇回家還是回宿舍，同學(xué)們可以自由選擇，雖然對老師來說增加了一定的管理負擔(dān)，但對學(xué)生來說，真的是很方便了。

“啊對了，呂笙！你等一會兒，還有南珄——”默歌向南珄望去詢問的目光。

“沒問題的?！蹦汐{向她做了個“OK”的手勢。

默歌向呂笙走去，“明天上午，可以吧？”

“誒？那我豈不是不能看易治他們比賽了嗎？”

默歌賠著笑臉，“拜托了嘛，我保證幫你照顧好易治同學(xué)?！?/p>

呂笙一臉為難又難過的樣子，“好吧好吧?！?/p>

“謝謝你了，以后有需要我?guī)兔Φ臅r候，盡管來找我吧?！蹦枵J真地看著呂笙，“我都在。”

呂笙苦笑了一下，“你說的，記住了。”

“嗯！”

*

默歌去其他幾個教室看了看布置情況后又回到了教室，后門角落的肖夏溟仍舊坐在位置上，默歌驚訝了一下，她本以為他早就走了的。

“還不走嗎？”默歌向他走了過去，“以前逃課都要早走，現(xiàn)在允許早走，反而不走了？”

肖夏溟沒有理會她，默歌湊近一看，才發(fā)現(xiàn)他帶著耳機，她伸出手正準備給他摘下耳機時，肖夏溟突然握著了她的手。

“我聽見了?！毙は匿樘痤^看著她。

默歌突然愣住了，肖夏溟那眼神里，閃過一瞬警覺的敵意。

“既然這樣，也應(yīng)該稍微回應(yīng)一下吧。”默歌突然后悔來和他搭話了。

肖夏溟仍舊握著默歌的手，仍舊一言不語地看著她，看得她越來越發(fā)慌。

好一會兒，肖夏溟才放開了她，然后摘掉了耳機，“一起回家嗎？”

*

夏溟在教學(xué)樓門口等著回辦公室拿包的默歌，剛剛，看默歌的樣子本是要拒絕的，可是他沒給她拒絕的時間，自顧自地說自己在這兒等她。

他是有把握她會來的，因為默歌根本不怎會拒絕人，錯過時機后，就更是如此。

只是，他沒想到和默歌一起走出教學(xué)樓的，還有2班那個徐峰堯。

他們似乎在說著什么開心的事情，夏溟看著默歌——原來她的笑容并不只屬于自己一個人啊。

“走吧，肖夏溟同學(xué)?！蹦枳叩较匿楦埃旆鍒蚩吹较匿闀r，愣了一下，然后向默歌揮手道了聲“再見”。

夏溟看著徐峰堯的背影，直到默歌再次說了聲“走吧”，他才邁開了步子。

一路上他們誰也沒說話，他們倆就這樣并排走著，穿過人群和車輛，穿過寂靜與喧囂。

走到車站時，一輛輕軌從不遠處駛來，如果跑起來估計能夠趕上，但如果就這樣走著，就只能坐下一輛了。這種時候，夏溟通常都是選擇后者。

可是，默歌突然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跑了起來。

風(fēng)迎面而來，將夏溟吹清醒了些，手里傳來默歌的溫度，那是冰涼的感覺。

他們在關(guān)門的最后一剎那進了輕軌，默歌喘著氣，沖夏溟勝利般的笑著。

“太好了，趕上了。”默歌靠在車門旁，她還沒有放開自己的手。

“其實我們可以坐下一輛的。”夏溟站在她的面前，像之前一樣，給了默歌一個小小的空間。

“但是，在站臺上等著多冷啊。”

這個站的站臺是室外的，雖然有兩個開著空調(diào)的候車室，在里面等車的人并不多，大多數(shù)人還是愿意吹著冷風(fēng)在外面排隊候車，大概是想排在前面上車時坐到座位吧，或者是認為幾分鐘，根本沒有必要——有些人，喜歡坐固定的車廂，站固定的位置——默歌應(yīng)該是就這樣的，明明樓梯口離前一個車廂要近一點，可她直徑向這個車廂跑了過來。

夏溟的左手還被牽著，他順勢握住了默歌的手，同時伸出右手去牽她的另一只手，然后將默歌的雙手都裝進了自己的衣兜。

“誒？”默歌想要抽出去，但是被夏溟緊緊地握住了。

“幫你暖暖。”夏溟沒有任何語氣地說道，低垂著眼睛看著默歌。

掙脫不了夏溟，默歌便沒在掙扎了，只是將目光轉(zhuǎn)移到地上，并輕輕說了句“謝謝?！?/p>

夏溟一直握著默歌的手，直到下了輕軌。

他們來到了紅綠燈處，對面就是小廣場，平時夏溟唱歌的地方，今天也有人在。

“誒？今天是個女生嗎？”默歌說了句，然后轉(zhuǎn)頭看著夏溟，指著那邊，“平時基本上都是個男生在那里唱歌，聲音特別好聽?！比缓笥靡蓡柕哪抗饪粗?，像是在問夏溟知不知道。

綠燈亮了，夏溟牽著默歌過馬路，到了人行道，也沒有放開。這次默歌似乎沒有注意到，任由夏溟握著手，拉著他直徑向圍觀的人群走去。

表演的不是唱歌的女生一個人，他們應(yīng)該是一個樂隊，除了主唱女生之外，還有兩個男生和一個女生鼓手。

原來站在對面是這種感覺啊。

夏溟看著他們，想象著自己站在那里的樣子。

“來這里唱歌的人挺多的呢，但大部分都是那個男生?！蹦柙俅伍_口了，“你每天都會經(jīng)過這里，沒有見過嗎？”

“啊，不過肖夏溟同學(xué)是個萬事不關(guān)心的人呢，肯定不會停下腳步站在人群之中。”夏溟來沒來得及回答什么，默歌便又說道，“他唱歌真的很好聽誒，聲音超溫柔的?！?/p>

“他真的唱得很好嗎？”

“好這個字就有點難評判了，畢竟我不是音樂專業(yè)的，我只能說我很喜歡，非常喜歡……真的超喜歡。”

夏溟看著默歌，她沖自己笑著，眼里全是真誠，然后她回過頭去注視著前方，眼神溫柔得讓人心安。

“所以啊，你以后也可以停下腳步來聽一聽?！?/p>

“是嗎。他長什么樣子??？”

“什么樣子？”雖然夏溟問得很突兀，但默歌并沒有注意的樣子，“我不知道誒，我下班后都沒有戴眼鏡，完全看不清楚呢。”默歌側(cè)頭看著夏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每次想著趁送花的時候偷看一下——啊，因為真的很喜歡，所以每次我買了花的時候都會送他花——但不知為何，靠近的時候總是害怕緊張，根本不敢看。”

默歌突然愣住了，好一會兒才問道，“我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

默歌說的這句話，讓夏溟的心突然停了一拍，然后狂跳不已。

“因為，一般面對喜歡的人才會那樣緊張害怕啊，那種戀愛的緊張?！蹦栊α似饋恚肮?，像不像學(xué)生時代青澀的暗戀情愫，雖然這種也挺美好的，但我也很羨慕那種敢愛敢說的人呢……”

默歌后面的玩笑話夏溟都沒再聽進去，那句“我不會是喜歡上他了吧”在他的腦子里不斷回蕩，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