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yī)院給我開錯轉(zhuǎn)診單，我拿著單子與我哥的死對頭同時也是我的地下前男友面面相覷。

他翻著單子對我冷笑。

我捂著肚子推后幾步站起來——“抱歉打擾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那就先這樣再見不用送……”

我話落就想溜，他在我后面抓住了我的脖領子。

“來，我先給你看看病。”

1

周庭云是我哥的死對頭。

從幼兒園我哥追的小姑娘轉(zhuǎn)頭就把情書遞給周庭云開始，我哥就開始將周庭云設立為自己的頭號死敵。

我哥的中二期來得又持續(xù)又早。

他小學就對我指著班級照片里的周庭云洗腦，讓我看見他就上嘴咬，說他是我們家最大的仇人。

我蹲在旁邊咬著棒棒糖：“哥哥，他長得好漂亮，是姐姐嗎？”

我皺眉看他，“為什么要欺負女孩子？”

我哥想打我。

幼兒園下課早，下了課我就溜進旁邊的我哥的小學，找到他的班級，從后門進去。

最后一排老位置坐的不是我哥，是看起來過于漂亮的那個“姐姐”。

我走過去，推推他。

前面學生排隊在老師面前背書，我蹲在桌下。

周庭云皺眉抬眼看我。

我把我兜里的糖拿出來遞給他，“姐姐，吃糖?！?/p>

他推開，“我不是?！?/p>

我撇嘴看他，這招對我爸媽總有神奇的效果。

但周庭云不為所動，甚至要幫我聯(lián)系我的家長，送我到老師那里去。

我拽著他的胳膊不想去。

他皺眉。

前排有人聽到動靜回過頭來看

一陣風吹過，我哥倒垃圾回來，將垃圾桶先飛過來。

“周庭云我靠，你干什么推我妹？”

最后他們兩個被弄到辦公室罰站，我在旁邊扯著我哥的衣擺吃糖，我哥不想理我。

知道周庭云是男生之后，我叛變得很快。

家里有我哥我已經(jīng)夠煩，我對男的沒好感。

我把我沒送出去的糖都給我哥。

我哥不理我，他生氣了。

因為我進教室不找他，去找他的仇人。

然后我爸忙中過來接我們，進辦公室撞見的就是我哥揮開我的動作。

我哥又挨了頓收拾。

我坐在椅子上，周庭云站在我哥旁邊，我看見他勾起嘴角在笑。

而我哥在哭。

2

但死對頭之所以是死對頭，因為這是伴隨一生的東西，從小學到大學，兩人都孽緣一般綁在一起。

并且我哥還總是在周庭云面前吃虧，小到罰站記過對著全校念檢討，大到挨打逃課甚至被警/察叔叔教育了一次。

我哥似乎斗不贏周庭云，所以他天天在家對我抱怨，對我耳提面命他不是個好東西。

在這樣的背景下，我還和周庭云談戀愛了。

我先動的手，我追的。

所以我不敢聲張，不敢告訴我哥。

倒不是怕他，主要是我怕他受不了這個打擊。

所以被我追到手的“地下男友”周庭云極其、非常、特別不爽。

他不爽就開始每天陰陽怪氣我。

他陰陽怪氣我就好脾氣得四兩撥千斤。

周庭云學醫(yī)，本就忙碌非常，我還是見縫插針地才把他追到手。

好不容易，我們湊上時間約會一次，人剛走到餐廳大門口，我哥那個傻缺的電話來了。

他在學校和人打籃球，籃球打得不咋樣，倒是打起架來。

我哥讓我作擔保人，去局子里撈他。

周庭云在我旁邊聽到電話，等我掛掉，直接拉著我的手往餐廳里面走，語帶嘲諷：“那里面伙食不錯，泡面都能選味道加鹵蛋，不用操心他?！?/p>

我頓了頓：“……但我不去的話?！?/p>

周庭云坐在我對面，捋起袖子用毛巾擦手：“48小時而已，你哥可以的，你要相信他?！?/p>

我：“……”

但那天的最后我還是鴿了周庭云。

我哥從小到大一直挺護著我，瞞著他和周庭云談戀愛我已經(jīng)有點愧疚，再對他見死不救美美約會，我真怕我哥知道真相受不了這個刺激。

那天的結(jié)果是在警局，我哥扯著我的胳膊還想再和對面幾個高壯男生來兩架。

我直接一巴掌拍他腦袋上把他領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哥在旁邊朝我逼逼，我看著手機對面沒有回音的周庭云有點頭大。

然后我試探性地問我哥：“哥，周……”

我哥皺眉，“什么？周庭云？我前天晚上才在食堂碰到他，看見那張冠冕堂皇的裝逼臉我就火大……”

我面無表情地打斷他，“不是，我只是想問你晚上要不然喝粥？”

3

由于周庭云和我哥從小到大都好死不死的總被分一個班級，而我哥又對他恨得深沉，所以我和周庭云也算斷斷續(xù)續(xù)的一直都認識。

托我哥的福，周庭云對我印象可能也不咋地。

在這個大前提下，我本來以為我去追周庭云可能沒什么希望。

但我從來都是“體驗派”心態(tài)，追不到就追不到，追他的過程中多看幾眼周庭云那張精致無瑕的臉我也算是賺到。

再說，周庭云這種級別的我追不到，別人也追不到，咸魚總是很會安慰自己。

所以，我第一次正面提出來要和周庭云戀愛在一起后，就等他拒絕。

但周庭云就在我面前點頭同意了，我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莫名其妙。

然后我挺認真地問對面的周庭云：“你跟我在一起……不會是為了氣死陳若沉吧？”

他懶懶地扯了扯唇，像是個沒成的笑：“我還沒有那么弱智?！?/p>

挺好笑的，和新男朋友剛確定關系的第一番談話是探討我哥的精神問題。

他靜坐在對面，明顯也不想討論我哥弱不弱智的問題，他換了個問題：“那你呢？陳若妍，你追我又是為什么？”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似乎說了好多次，我挖一勺面前的冰淇淋，抬頭朝他笑笑，“當然是因為我喜歡你啊?！?/p>

但卻沒能順利收回我的下巴，他的手指微涼，輕輕撥在上方，帶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和清淺的植物系香。

下一瞬他就直接湊近覆住了我的唇。

呼吸交融，我聽到心臟處傳來的重重撞擊。

猝不及防的初吻，我想把那些說周庭云性冷淡的人都找出來。

周庭云這完全不按照流程來，一來就來個大的，確定是性冷淡？

但也只是淺嘗輒止就分開。

分開后他看著我，低聲問我：“剛剛在想什么？”

我看著他低下頭離我很近的眼睛：“我在想……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還以為你是女孩子來著……”

他似乎笑了下，帶起一點低低的氣聲，我也被他笑得有點心虛。

4

心虛之所以心虛，當然還是緣于我追求周庭云的源頭。

我哥對我挺好的，從小到大我的鍋都是他背的，他也一直在各種方面護著我，所以我沒事當然不會主動去湊近他的“仇敵”給我們大家都找不痛快。

但周庭云這個人的存在就注定他低調(diào)不了。

我和院里的好友出去聚餐唱K，各種常規(guī)游戲后，我輸了。

好友非常看不慣院里一個大美女，看不慣的表現(xiàn)就是對別人各方面的高度關注。

她將我手里的酒搶過去，重重擱在玻璃桌面上，拍拍桌子說：“焦螢沒追上醫(yī)學院那個大帥哥！你不是和他有點認識？你去追！妍妍，你去給我追到！我就看不慣她每次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揚的那個樣兒！咱們要翻身農(nóng)奴把歌唱，我就把臉面系在你褲腰帶上了！”

她是懂怎么渲染氛圍的。

她要發(fā)表觀點，讓全場安靜不算，還要拋出修羅場和三角戀和大帥哥的誘餌。

但為什么另一個主人公是我？

“——我不干?！蔽液攘司?，但腦子還在。

嗨起來的“觀眾”被吊起來胃口，看熱鬧不嫌事大，七嘴八舌地開始勸，然后加碼。

“別慫！陳若妍你可以的！你虛個屁?！?/p>

“我單純不相干。”

“你如果追上他……我給你寫一個月的作業(yè)！所有科目！”

“才一個月？”

“陳若妍你如果能追上他，你這學期的晚飯我給你包圓！”

“——等等，陳若妍這么不行，這樣，你去追他，你追他3、3周以上，今年你生日隨便許愿！只要我們能辦到！我還贈送你一個，帶你去見你愛豆。你就追，沒要結(jié)果哈，畢竟周庭云那副模樣可能正常人都hold不住。”

我有點心動但腦殼痛：“憑什么是我??？”

有人在奸笑：“就憑他們看不慣焦螢，就憑焦螢追大帥哥半年沒追上，就憑……嘿嘿你和周庭云有奸情?！?/p>

“我跟他有個屁的奸情，他是我哥仇人，我跟他有什么奸情?！?/p>

“那上次她們說大帥哥給你讓傘，自己淋雨！給你讓傘！”

我看向身后閉著眼睛裝死的楊喬喬，不想再解釋這個誤會。

那次去圖書館自習，臨時下雨，圖書館只剩下最后一把傘，我和周庭云同時到門口置傘區(qū)，我和周庭云全程沒有交流，只是他先扣上衛(wèi)衣的帽子離開。

楊喬喬那天也在，當時憋著不出聲，過后就被她亂傳成現(xiàn)在這個模樣。

5

但和周庭云確認關系后，我卻并沒有告知這群看熱鬧的后備好友。

一個原因是他們真的很能搞事，周庭云雖然不愛搭理人，但在學校被偷拍好幾次在各種校內(nèi)論壇上真的有點名氣，他天天忙于學業(yè)平心靜氣的，我怕我這一說，他們會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另外就是，和周庭云這段戀情的開始就是個嘗試性質(zhì)的玩笑，我沒抱希望，沒想過會成功，也沒有這個心理準備，我也覺得就算現(xiàn)在短暫地在一起，之后也會很快分開，根本沒有必要公開。

第三則是，隔壁有點妹控的陳若沉，時不時的都要在我這里晃一晃，他知道了估計得拆墻，到時候激發(fā)他們的矛盾又是麻煩。

所以，我和周庭云的這場戀愛，談得其實挺“低調(diào)”，低調(diào)得甚至沒有幾個人知道。

追他的時候，我大概就摸清楚他的日程，他是醫(yī)學的本碩博連讀。

我哥還在念研究生混日子，他已經(jīng)在實驗室和醫(yī)院忙碌不停，早八晚十一周六天是不加班不趕進度的常態(tài)。

追他的時候常常耽誤他的時間我已經(jīng)有點抱歉，本以為那次“告白”結(jié)束我就能順利交差離遠點，沒想到周庭云就同意了，但我也不想再繼續(xù)像之前那樣干擾他。

所以確定關系后，我們的見面時間反而減少。

第一次確定關系后的見面甚至是周庭云提出來的。

時隔一周，我們的聊天頁面也沒有多加幾個字，他問我的話突兀地出現(xiàn)：最近很忙？

我回復：不忙的。

然后他直接進入主題：明天有空嗎？

6

可能真的是關系轉(zhuǎn)換的原因。

我哥口里的周庭云心都是黑的，裝模作樣假正經(jīng)，我身邊認識他的朋友對他的印象是和他有壁，夢中情人不可褻瀆。

但和周庭云戀愛后，我倒覺得他還是個很有吸引力的戀人。

有溫度有實感、給予空間進退得宜、在他身邊甚至莫名籠罩在一種曖昧的氛圍里。

追他的時候我可能是沒抱希望和結(jié)果，反而沒有任何包袱。

但在一起后，湊近他時，我卻莫名其妙反而緊張起來。

周庭云等在女生宿舍樓下，我匆匆下樓，看見他正立在車前，看著樓下的一棵大樹掛著的營養(yǎng)液。

聽見動靜，他轉(zhuǎn)頭看見我：“來了？”挺淡的語調(diào)里我居然聽出來淺淺的溫柔。

我笑笑點頭，挺奇怪的，追他的時候我毫無負擔大膽張揚，這會被他這樣帶著淺笑淡淡一掃，我卻有點想后退。

坐上車，系好安全帶，太陽直射，他調(diào)了調(diào)遮光板。

我問他：“等很久了嗎？”

他遞給我一瓶溫熱的牛奶：“沒有，我們先去吃早飯？”

我摸著杯壁，繼續(xù)點點頭。

他卻并沒有著急啟車，而是突然轉(zhuǎn)過頭來看我：“怎么了？”

我抬頭看他，日光將他的瞳仁照得剔透。

這個人比我想象中的敏感，但也讓我更快地適應我們現(xiàn)如今的關系，我朝他笑笑，不再是客套地笑：“沒事，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你往南門開?！?/p>

7

由于愧疚可能也有心虛，在這段感情中，我盡我可能地做得更好。

但優(yōu)秀的人可能在哪一方面都能做得好，包括感情這方面。

我根本挑不出來周庭云任何的不好，所以便陷入更深的自厭，我不懂為什么是我，為什么周庭云會答應我、選擇我。

我們的感情來自于我的欺騙，這就像是懸在我頭頂一把反光的劍柄，照清楚我的惡劣，時刻搖搖欲墜要掉下來。

我一面補償周庭云的好，事事依著他、在他忙碌時為他送飯、在醫(yī)學院避開人等他陪他、關心照顧他……

另一面我又有些消極地想著這把劍為什么還不掉下來，和他相處時我能棄他而去找陳若沉，日常我?guī)缀醪粫鲃诱宜?，我們所有的更進一步都是他先提出……

在他身邊時，我確實總能體會到戀愛的甜蜜，但之后則是更深地自厭和逃避。

好在這個機會沒讓我等太久。

兩個多月后某次在食堂吃飯，周庭云從醫(yī)院出來的晚，我們吃飯吃得也晚。

食堂空曠，甚至有些冷清，所以焦螢的出現(xiàn)是一抹亮色。

那時我們在等后廚先做，周庭云按照習慣在用濕巾擦手和桌面。

焦螢突然出現(xiàn)直接沖周庭云說：“周庭云，可以過來一下嗎？我有話要跟你說?！?/p>

周庭云抬頭看向她，頓了頓：“你有什么事，就在這里說。”

焦螢咬了咬唇，似在糾結(jié)，甚至眼睛有點發(fā)紅地瞪著我，“……這里，可能不太方便?！?/p>

周庭云可能理解錯她的意思，抬頭看我一眼，說：“沒什么不方便的?！?/p>

我看見焦螢嘴角快意的弧度，然后就看見她低頭打開手機，她手機外放的喇叭里面很快地就傳出來楊喬喬酒醉的聲音。

“焦螢沒追上醫(yī)學院那個大帥哥！你不是和他有點認識？你去追！妍妍，你去給我追到！我就看不慣她每次在我們面前趾高氣揚的那個樣兒……”

“——我不干?！?/p>

“……”

“我單純不相干。”

“陳若妍你如果能追上他，你這學期的晚飯我給你包圓！”

“……”

“我跟他有個屁的奸情，他是我哥仇人，我跟他有什么奸情?！?/p>

“……”

嘈雜的背景音和外放擴大的雜亂電音，我的聲音聽起來無情又討厭，這樣的我，周庭云為什么要同意。

那把劍終于落下來，我甚至松了一口氣。

尾音收束于手機關屏的脆響，焦螢只看著周庭云，“周庭云……”

但周庭云卻第一次打斷她：“你來就是要說這個嗎？說完了嗎？”

食堂的窗口在叫號，我拿著號牌過去將餐盤和熱騰騰的食物端過來。

再回來焦螢已經(jīng)離開了。

我剛放下餐盤，便和周庭云對視上，他依舊靜靜地坐在我對面，身上是穿的干凈的淺色衣服，被橙色夕陽的光鍍上濃稠色澤。

挺奇怪的，到了這種時候，我又不緊張了，甚至有種松下重壓讓他可以盡情厭惡我的輕松，周庭云確實不應該和我這種人攪和在一起。

“你有什么要說的嗎？”他的聲音微涼偏低，目光淡淡地掃在我臉上，我分辨不出來里面明顯的情緒味道。

我抬眼看他，隔著食物漸漸升騰的白色霧氣：“我沒有什么要說的，事情就是……錄音里面的樣子?！?/p>

我輕輕呼出口氣：“對不起，我以為……”你并不會搭理我的，這半句話被我咽回喉嚨里去，像是在責怪他為什么要答應我、他活該被我騙似的。

我看向他：“錯都在我，周庭云，我開啟錯誤，也由我來結(jié)束——我們分手吧?！?/p>

他的眼神似乎顫了顫，他坐在我對面，落日的余光從他臉上爬過然后沉寂，再不會回轉(zhuǎn)。

他的語調(diào)也終于冷下去，我第一次直面他對我的冷嘲：“錯誤？這就是你對我們的評價？”

做錯事的確實是我，早在當晚KTV答應下來，我就有退縮有悔意。

但我為什么還是莽上去了。

我搖搖頭：“錯誤說的是我，我不應該借著朋友之間開玩笑的名義來接近你……”

他看著我，突然問：“所以，你說的話都是騙人的？”

他說：“騙子?！?/p>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他已經(jīng)拿了東西離開。

個子高腿也長，幾步之間就離開了冷清的食堂，只留下門口在夕陽下?lián)u晃的樹葉殘影。

熱騰的食物的熱氣已經(jīng)消失，酸辣撲鼻刺激味蕾，周庭云本來吃得挺清淡，但我吃的口味多變，我記得第一次他吃這種麻辣、酸辣的菜色都沒怎么動筷，后面再吃飯他卻可以面不改色地陪著我吃。

我拎起勺子攪了攪，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毫無胃口。

心里的重石落地，我該輕松的，但更多的，是不知所謂的空蕩。

我坐在食堂里對著涼透未動的食物發(fā)呆半個多小時，窗口的夜宵燈牌都已經(jīng)亮起來，手機在兜里震動。

陳若沉的聲音在對面嘈雜得很：“出來吃燒烤，我在校門口。”

我想了想：“有酒嗎？”

8

當年我哥高考，其實選大學的過程也很奇葩。

我哥成績只能用三個點來形容，他也根本就坐不住，所以早早地就開始走藝體特長生。

當年我坐在他旁邊監(jiān)督他整個高三，最后他文化課超常發(fā)揮考得相當漂亮。

本來省里那兩所top學校他校招只是過個干癮，沒想到文化課成績還很有希望。

他那時在家里高興得很，選學校的唯一要求就是再也不要和周庭云一處。

我媽在旁邊看著理科狀元漂亮的成績冷漠吐槽：“和你一校？你在高攀什么？”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周庭云要拿著成績單遠赴北方，我哥也順著學校排名一路順順地填下來。

結(jié)果那年錄取結(jié)果下來，出乎所有人意料，周庭云留在了省內(nèi)王牌醫(yī)學院，我哥撞上大運，被第一志愿錄取，兩人再次順利成為校友，甚至學院相鄰。

我哥在家里嚎了兩天，然后又被我媽收拾一頓。

他和周庭云的矛盾再次單方面升級。

……

燒烤店我哥的學長帶了女友，沒有點酒。

我有點煩，也不想吃東西，我哥莫名其妙地看著我發(fā)牢騷。

我說我想喝酒，所以結(jié)束后他把我?guī)チ烁浇木瓢伞?/p>

最后我順利喝多，我哥沒攔我，也沒必要。

我哥不學好，從小到大我也沒少學他，反正最后鍋都是他背的。

之后我的意識都是飄的，趴在桌子上。

我哥浪一圈回來，拍拍我頭讓我跟他去浪。

我轉(zhuǎn)過頭：“哥，我失戀了?！?/p>

他一下被嗆住，要跳起來似的：“什么玩意兒？！失戀……我他媽……”

我坐起來拍拍他，“你安靜點……是我”我指指我自己，“是我把別人渣了……”

我哥突然沉默下來：“那你哭什么？”

我皺皺眉，摸了把臉，不解地看著手指上碩大的水滴。

“我不知道，就是……他太好了，我根本沒想過……”

我哥此刻靜下來居然笑了：“欸——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你哭，陳若妍，從小到大都他媽是我哭，你看熱鬧?！?/p>

“你等等”，他摸衣兜：“見證歷史的時刻，我給你拍下來，讓他們也參觀參觀?！?/p>

我醉酒上頭，頭暈乎乎，人也火大，更想到他和周庭云敵對的關系，再加上他現(xiàn)在在我面前止不住地笑……我直接上手開打。

周圍別人看見可能還以為是什么情侶打鬧，都看好戲瞎起哄，不僅不來拉架，還讓我加油。

如果我清醒一點，我都不會在這里丟臉。

我哥肯定不還手，一直笑著躲，所以我看他的模樣，直接被氣笑了。

“笑了？”我哥還偏頭來看我：“笑起來多好看。”

我白他一眼，收回視線，掠過外圍的人群，我看見二樓的空廊，燈光晃晃悠悠地掃過去，迷蒙中我看見周庭云沉靜的眼睛。

熱意突然降溫，我再回頭，他還在原地，只露了側(cè)影，坐在他對面的人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現(xiàn)在這個時間點。

自習室、醫(yī)院、實驗室、教學樓、圖書館他都可能出現(xiàn)，他就是不該在酒吧。

我拉著我哥的袖子往酒吧外走，他還意猶未盡地向后招手，一邊納悶地問我：“又干嘛？發(fā)什么瘋？失戀了這么不正常?！?/p>

我看他一眼：“你安靜點。”

9

大二一整年，我和周庭云都毫無交集。

剛上大學，我還能從我哥處、從別人口中或是很巧合地常常遇見周庭云。

但我們分手后，我有意避開，幾乎不去他可能出現(xiàn)的地方，也不再參與他們的瞎八卦，甚至讓我哥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周庭云。

我給自己罩上一個籠子，自欺欺人地隔絕有關周庭云的一切。

我根本不知道要以什么面目出現(xiàn)在他面前，也或者說，我沒勇氣。

直到我在期末復習期間給自己作出胃炎，校醫(yī)院的醫(yī)生給我開錯轉(zhuǎn)診單子直接開到學校的附屬醫(yī)院，我才在分手后時隔一年再次看到周庭云。

附屬醫(yī)院本不對內(nèi)學生開放，所以我也沒有想到周庭云已經(jīng)開始坐診實習。

等我進診室看到的是坐著的周庭云時，我下意識退了一步，抬起頭看了看門口的號牌，我的肚子瞬間就不太痛了。

其實我的第一反應是希望他沒看到我然后我直接溜，但他很快地抬起頭，從電腦屏幕后方直接冷冷地看向我。

我繼續(xù)往后走兩步：“抱歉打擾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錯了那就先這樣再見不用送……”

我有點麻，昨天晚上睡前相聲聽太多。

住嘴的時候已經(jīng)尷尬至極。

我想要不就直接跑吧，這會全身有勁，除了頭皮發(fā)麻。

但還沒抬腳，就嗅到一股淺淡的、熟悉的、和醫(yī)院周圍消毒水味道明顯不同的植物淡香，緊接著微涼的手直接觸到我的后頸。

“來，我先給你看看病?！敝芡ピ粕踔吝€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說。

我坐在周庭云對面，將頭低到電腦下面。

他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帶著嘲：“我丑瞎你？”

我疑惑地看向他。

他并不看我，只在電腦里面輸入信息：“那你不敢看我?！?/p>

我抬起頭來，他已經(jīng)正兒八經(jīng)地開始問我的?。骸笆裁磿r候開始胃痛的？頻率？哪種痛感？”

“有兩個月了，頻率是兩三天可能有一次，然后吃飯沒規(guī)律的時候嚴重些，痛感就是……灼燒的那種感覺?！?/p>

他微皺著眉：“有兩個月，那你都沒去檢查？”

“一開始不嚴重，也能忍，課還挺多的，之后變嚴重就是期末了……”

他淡淡掃我一眼：“很多病都是最開始不注意，之后病變嚴重的。早期是小毛病，拖成晚期就治不了了。”

然后將手上的單子給我：“先去四樓，做個胃鏡?！?/p>

我再看向他，他已經(jīng)低下頭收回視線，眼睫微垂，視線放在電腦屏幕上。

做胃鏡的過程中打了麻藥，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也只過了半個小時。

護士見我醒過來，過來收拾東西：“剛起來有點暈，有家屬嗎？讓家屬扶一下?！?/p>

我隨意地點了點頭。

確實有點頭輕腳輕的，走到門口，刺眼的光照進來我搖了搖，旁邊有個大叔一下扶住我的胳膊：“哎小姑娘，麻藥剛過有點暈的，你慢點走?！?/p>

我還沒開口感謝，就有人穩(wěn)穩(wěn)地扶住我另一邊，聲音清淡響在耳側(cè)，“我來吧?！?/p>

我偏臉，與離得很近的周庭云肩膀上的布料摩擦，他已經(jīng)脫去白大褂，里面如往常，是件款式簡單的淺色柔軟襯衣。

他對那個大叔道過謝，也沒再和我說話，將我扶到那邊的座椅上。

我有點臉熱，坐下后我就開始道謝：“謝謝你?！?/p>

他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地：“兩個小時后拿報告，然后來找我開藥?！?/p>

我看了看他：“你是不是還沒吃午飯？”走廊掛著的時間顯示12：30，他更有可能坐診結(jié)束就上樓來。

“我請你吃頓午飯吧？”

他笑笑，并不是柔和的，而是冷淡的，像是不解，“為什么？”

我有段時間做夢，就會夢到我和他分手時我們沒吃的那頓飯，酸菜魚澆上熱油滋滋冒著熱氣，香氣撲鼻，周庭云面無表情，然后他的身影消失在黃昏的盡頭。

我就看著面前鮮嫩的魚肉逐漸涼下去，黃色的油浮上來，最后甚至開始冷卻結(jié)塊。

我一直想補償他這頓飯，我不知道為什么，但我分明不敢遇見他。

我示意遠處的時間，“飯點了，你今天幫我這么多，你吃過了嗎？”

他依舊是那副微涼不耐的神色，“幫你的忙是一定要分清楚還回來，那你騙我的，怎么還？”

10

我哥口中的周庭云一直就是黑心黑肺的，表面看起來無所謂的冷漠，但實際上他根本不可能吃虧，所以我哥才屢戰(zhàn)屢敗、屢敗屢戰(zhàn)，然后無限循環(huán)。

周庭云對陌生人或是一般感情的人多是冷漠、平淡。

所以他與我談戀愛時流露出的溫和溫度才是特例，我欺騙他然后不負責任地分手躲避，他現(xiàn)在將特殊都收起來，只是恢復對一個普通前任的態(tài)度。

眩暈的作用消退，我站起身來，問他，“你想要什么？”

我們?nèi)チ酸t(yī)院對面一家粥品店，我們并沒有商量，他直接走前面帶我過來。

坐下后，他才開口，“你真想還？”

“我欠你的，我該補償你的，只要我能辦到?！?/p>

他放下茶盞，向后依靠，雙手合攏擱在桌面上，然后點點頭，“可以，那我要你向你的家人、身邊所有朋友公開我們的關系，然后，這一次，我來說結(jié)束才能結(jié)束?！?/p>

正午的陽光很曬，即使店里冷氣低，日光爬在人身上還是帶來熱度。

我看著他，“我和你的關系……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坐在座椅里，面色平淡，“不然？你說的分手，我到現(xiàn)在也還沒有同意過?！?/p>

“這都一年了……”

周庭云看著我，“所以你躲了我一年，還要繼續(xù)？”

我習慣性地又想要道歉。

周庭云似乎看出來，及時制止，“你的歉意對我沒什么用，我也不需要，我要的是你——想清楚，我給了你一年的時間，卻更加助長的是你躲藏的能力?！?/p>

我抬頭看他，日光將他的皮膚照得透涼，在他的臉上灑下光斑。

我抬頭看他，“你還愿意和我談戀愛。”

他低頭將砂鍋粥放到我面前，“是，但這次的節(jié)奏，由我來?！?/p>

我一直想不通的，“為什么？”

他抬眼似是不解，“什么？”

“你為什么會答應和我戀愛？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為什么？”

11

有人說，當你開始在一個人面前不自信乃至自卑的時候，那便是你愛上一個人的時候。

我的初次心動源于周庭云，然后緊跟著的是無窮盡的躲避和自厭自卑。

我哥天天在我耳邊嚷嚷他在周庭云那里吃的虧，伴隨著我的青春期，我也開始下意識地觀察起來這個人。

我甚至借著找我哥的由頭常去他們的班級、參與他們的活動中，反正他和周庭云一個班級，我總能在那里見到周庭云的身影。

我是家里的小的，上面還有個什么都幫我擋住的哥，所以我最開始過得是很輕松愜意。

成績一塌糊涂、性格咋咋呼呼、甚至為了矯正長歪的牙齒帶了兩年的牙套，我那個時候過得無憂無慮神經(jīng)大條，甚至沒覺得自己有什么不對過。

直到我朝我的“好姐妹”偷偷說我喜歡上周庭云，我準備在對方高考后和他表白，我問她，有沒有什么合適的方案。

她當時的眼神和尷尬的笑意我并沒有看懂，還滿是期待地等她給我想辦法。

但那之后沒兩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班里男女生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對勁，我分不清楚，但我知道是嘲弄的、惡意的、鄙視的。

學生時代的孤立似乎只要一句話、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念頭。

我在廁所的隔間里聽到我的好姐妹對我的形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看自己配不配?！?/p>

我一直覺得那幾個漂亮女孩子好聽的聲音吐出來并不好聽的句子。

“她真的要去追？要去表白啊？她親口對你說的！”

“嗯哼，是啊，離譜吧？搞不懂她怎么想的？居然敢打周庭云的主意，要知道高中那個特別漂亮那個門面、我們校網(wǎng)上那個美女去追周庭云，都沒追上。”

“她也不看看自己哪里配？40分的數(shù)學還是她那亮閃閃的鋼牙，還是說她對她的顏值很自信？”

“我真的受不了。”

“我想想她和周庭云站在一起的樣子，渾身就起雞皮疙瘩。”

“……”

我哥不清楚，他以為那次在酒吧我是第一次哭。

其實并不是，從來都沒想太多的我，第一次哭，是一個人，在女廁所的隔間里面，安靜的、無聲的。

我才知道，周庭云不僅只有我知道他好，知道他優(yōu)秀，是所有人都知道，所有人都能看見，他不是我的私人物品。

我也知道，原來，喜歡也是要看你配不配的。

癩蛤蟆說自己喜歡白天鵝，只會引來嘲笑，因為這根本就是兩個差異巨大的物種，隔著天塹。

之后的學生時代，我哥他們畢業(yè)升入高校。

我過了幾年在學校完完全全一個人的日子。

班里同學對我的孤立，和我對他們的孤立，我甚至覺得一個人埋頭學習的感覺很好。

靜下來，毛躁的性格改了，甚至整個人的氣質(zhì)都變化了。

我媽說我是女大十八變。

高考結(jié)束，我回班里拿東西，有男生攔住我朝我羞澀表白，我越過他的身影看向旁邊的窗戶，那里映出一個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眼熟。

我問他，“你喜歡我什么啊？”

他摸摸后腦勺，“喜歡你性格好，成績好，還特別好看。”

成績好，我尚且能理解，性格好，是指我在班里幾乎不開口說話嗎？特別好看……

我搖搖頭，直接拒絕了他。

……

升上大學，我身邊有一群來自五湖四海的好朋友。

熱情有活力。

我被她們圍著，放下曾經(jīng)包裹在我身上的尖銳的殼。

然后在某次聚會上，她們讓我去追周庭云。

什么時候，我已經(jīng)可以和遙不可及的周庭云相提并論。

我在模糊的燈光中觀察他們臉上的神色，我想看看他們臉上有沒有嘲弄和輕視，有沒有對我的不自量力看好戲。

但他們沒有，確實有看好戲，不過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看好戲。

但我怕啊。

我不知道為什么要讓我去做這種事情。

我只想當個縮頭烏龜藏起來。

但初次心動和沒有開始的那場表白確實是我午夜夢回的深潭，我該對我自己有個說法的，走不出來，我就一直困在里面。

什么不在意、什么咸魚心態(tài)、什么體驗派，都是我的自欺欺人。

歸根結(jié)底，我只想暗示自己，我已經(jīng)不在乎，我已經(jīng)跨過來了，他肯定會拒絕我。

我不想公開，是我哥、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是別人會對周庭云造成影響，其實也并不完全，更多的還是我不想把自己與周庭云綁在一起，我害怕別人對我的形容，我害怕自己成為周庭云的瑕疵，更何況，我根本沒有覺得我們這段感情能走遠過。

周庭云的答應，確實是個巨大的意外。

我本就是不配的人，再加上欺騙，我一直等著鍘刀壓下來。

12

那天下午，周庭云給我開了藥，然后問我暑假的安排。

我說我要在學校跟著老師做項目，他說好，然后讓我之后午餐晚餐都去找他吃飯。

他甚至在這期間帶我去過兩次他們科室和實驗室的聚餐。

他身邊的人都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起哄笑鬧我看得清楚，但似乎確實沒有鄙夷。

飯桌上，周庭云對我的照顧，總能引來他們的玩笑。

周庭云難得和同門開玩笑，“羨慕？羨慕就自己去找一個。”

我側(cè)頭看周庭云，看見他眼角沒藏住地笑，他是真的高興。

那天晚上，他送我到宿舍樓下，還是那棵他曾經(jīng)停過車的樹。

樹上的營養(yǎng)液早已經(jīng)空了沒有摘取，我們靠在樹下接吻。

雖然不晚，雖然是假期，雖然是背光處，但在女生宿舍樓下，周圍還是有不斷續(xù)的人來人往，像是在大庭廣眾之下的藏私。

比如我聽見陳若沉驚訝的、不可置信的、崩潰的大吼：“臥槽陳若妍——你給我過來！”

感謝他，感謝他一嗓子，幫我吸引很多人的目光過來。

他甚至這個時候才敢相信我面前的男人是周庭云。

周庭云本來要把我往后拉，但我想先去把陳若沉拉過來，怕他再嚷嚷。

他偏頭看了我一眼，最后周庭云兩步過去直接把陳若沉扯到樹下陰影區(qū)，陳若沉重重甩開他，把我拉到他那邊去，和周庭云隔出一點距離。

我們不得已又開始續(xù)攤，找了家安靜的冷飲店。

24小時的空調(diào)，遠處還有學生抱著電腦趕期末作業(yè)，我們這一隅卻并不安靜。

我抱著杯果汁，和周庭云坐在一邊。

“你跟他……”我哥呼出口氣，指著周庭云，“什么關系？”

周庭云看著他，語氣平靜，只是握住了我本來搭在玻璃杯壁的手，十指相扣，“你難道看不出來嗎？”

我看了一眼周庭云，想說輕點刺激他。

“——你給我放開！”我哥直接越過桌子來扯我的手，“剛剛你和他在宿舍樓底下……我……陳若妍！你為什么會和他扯上關系？”

“我妹人傻好騙，我不好騙，我告訴你周庭云你倆盡快給我斷了……”

他繼續(xù)對我說，“你知不知道他是個什么人？你就跟他在一起，我告訴你，我不同意！不管怎么說我都不會同意！”

我不得已先放開周庭云的手，把陳若沉弄到座位上去坐好。

“你先冷靜，那邊還有人學習呢。”

“哥——”

我聞聲轉(zhuǎn)頭，周庭云坐在我身后，看著陳若沉，叫了一聲哥，叫停我們兩個人的動作。

“這是我作為妍妍男朋友和你的見面，我該叫你一聲哥?！?/p>

“但是，”他將我拉坐回沙發(fā)上，“我跟她談戀愛，并不需要征求你的同意，也不需要你的意見，只是通知?！?/p>

他淺淺勾了勾唇角，“你覺得你能影響到我嗎？你這樣，只會讓陳若妍難做，給她難堪，這就是她為什么不告訴你的原因?！?/p>

我哥是個很沖動的人，尤其是在面對周庭云的事情上，我生怕他越過桌子和周庭云打起來，我看他的臉色，覺得非常有這個可能。

周庭云沒管我哥的臉色，繼續(xù)說，“陳若沉，我們也算得上從小就認識，我們對彼此評價不高，但本性為人還是應該有點了解。我是什么人，你大概知道，我不可能把這種事情當兒戲玩笑，既然我與她交往，我就是認真的、深思熟慮的、甚至是全身心投入規(guī)劃好未來的。你不能作為我放棄她的理由，當然，我選擇她，也與你沒有關系?！?/p>

“僅僅是因為我喜歡她陳若妍，我想與她相處見面過未來，所以我才和她在一起。”

“你作為哥哥，我理解，你大可以看看我是不是個合格的男友，乃至以后是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但我也不需要你的指手畫腳?！?/p>

周庭云話沒說完，陳若沉將我扯了出去，晚間還是燥熱，樹下有蒼蠅蚊蟲。

我哥抱著胳膊居高臨下地盯著我。

我朝他笑笑，“哥你不錯啊，見到周庭云居然沒發(fā)飆，懂事了啊?！?/p>

他難得正經(jīng)，“別給我打岔。我問你，你們怎么開始的？誰先開始？為什么會和他扯在一起？是不是他強迫你？利用你？”

周庭云剛剛在里面那番話的意思，他曾經(jīng)跟我說過。

就在那天的粥品店，在我問出那個問題之后。

那時我忐忑地問他，“你為什么會答應和我戀愛？從最開始，到現(xiàn)在，為什么？”

他看著我，沉默片刻，“因為我想要你，”他說，“我以為我一直表現(xiàn)得已經(jīng)足夠明顯，我也在學著如何做好一個男朋友，你選擇我的時候說是因為你喜歡我，即使你是騙我的，但我的答案卻是認真的，我沒有騙過你?！?/p>

話落，他輕輕嘆了口氣，“甚至我現(xiàn)在，好像都在違背你的意志逼迫你。”

周庭云的喜歡像是落入我懷抱里的流星，珍貴的巨大驚喜，此生一次已經(jīng)足夠。

讓我震驚，讓我甚至不敢相信。

我回想過往，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是表現(xiàn)，都是情愫，只是我沒有看、不敢理解、不敢多想。

我更惶恐的是，周庭云，居然會在我面前的退步和不自信，是我的原因。

13

此刻面對我哥。

我終于再一次，肯定地、確定地表述出來我藏了很久很久的情緒。

我說，“我第一次喜歡的人就是他，從我確定到現(xiàn)在，至少已經(jīng)有5年了，我追的他，我還騙過他、傷過他、遠離他。但他也喜歡我，他一直在包容我、在等我、在愛我……哥，他是個什么樣的人，你其實是清楚的?！?/p>

似有所感，我在此刻偏過頭，隔著撒著月光的玻璃，我看見玻璃里的人。

周庭云抬起頭，我朝他笑了笑。

……

我和周庭云的關系，在周圍朋友那里都過過明路，他們的承諾緩緩履行。

我緊張地看向身旁的周庭云，覺得他們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生怕周庭云不知道我是為什么去追的他。

但坐在我旁邊的周庭云卻笑了笑。

“我還得感謝他們的提議?！?/p>

我挑眉看他。

“不然你怎么會有來找我的契機?！?/p>

我捏著他的手，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自由地逗他開他的玩笑，“那你為什么不來找我？”

“……我一直以為你有男朋友?！?/p>

“什么？我哪里來的男朋友。”

他勾了個有點深意的笑，“你哥說的。說你不缺人追，但你只喜歡給你表白的你們高中的學霸班長?！?/p>

“……他應該是看見別人給我表白，然后亂吹，你知道他的嘴巴?！?/p>

他抬頭看我，“噢，表白？”

我捋了捋袖子朝他微笑，“我們結(jié)束后，去找陳若沉玩會吧?！?/p>

《庭云日記》

一、

小雨，涼爽

今天放學回去的路上，看見窗外小賣部的彩虹糖，我問我媽能不能給我再生一個妹妹。

我媽說沒門。

我說我同學都有妹妹。

我媽在車上給自己涂口紅，說，噢，那你把她搶過來，她就是你的妹妹了。

二、

有風，偏冷

今天教低年級的系紅領巾，排在我面前的是個齊劉海的女孩。

我還沒看清楚她的臉。

我們班那個拖平均分的刺頭就把女生扯走，像是我身上有病毒。

女生在跑的過程中一直朝后回頭對我道歉，說她哥腦子有點問題。

我覺得她說得挺對的。

三、

晴天，很熱

電風扇在頭頂搖搖欲墜，很多人在教室午睡。

我坐在教室后門處，有人輕輕拍我的肩膀。

“你好，請問可以幫我叫一下陳若沉嗎？”

我認出她來。

掃了一眼教室，回頭對她說他不在。

她一下變得很憤怒的樣子，但還是朝我笑著說了謝謝，然后轉(zhuǎn)身就跑。

我看了看外面將近40℃的艷陽。

下午第二節(jié)體育課，有低年級的班級列隊從我們方陣前面走過。

我看見隊伍里的她，對視的時候，她眼睛亮了亮，小幅度地招了招手。

笑起來露出牙齒上的銀色牙套，反射太陽的光。

我旁邊有人在笑，評價，“傻不拉幾的。”

我看過去，是陳若沉。

原來她在和她哥哥打招呼。

四、

晴天，很熱

我這段時間常常能看見她。

看見她就是笑臉，活力滿滿。

我回去又和我媽商量了一下二胎的事情。

我媽問我是不是高中學習太苦，還沒睡醒。

五、

小雪，偏冷

今天晚上是平安夜，我將桌簍提前鎖好。

去年圣誕節(jié)早上，我進教室，桌簍里全部是包裝得五顏六色的蘋果巧克力。

教室里此刻已經(jīng)沒人，我要鎖門離開的時候。

后門被咚咚敲響。

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陳若沉還在不在？

我說不在。

她又致謝，然后從后面的包里摸出一個紅紅的蘋果。

臉被凍得有點紅，身上都是碎雪。

圣誕快樂，她說，吃個蘋果，平平安安。

然后就跑了。

我很快看到她在樓下的身影。

就在雪地里，跳起來，還朝我招招手。

六、

多云，不冷不熱

年級組長抓遲到抓得嚴，班主任叫我去把我們班的幾個領回來。

陳若沉不服氣地跟著我走，我只想速戰(zhàn)速決。

然后我聽見身后有女聲，——陳若沉。

我下意識地跟著他們回頭。

女生繼續(xù)說，——你給我規(guī)矩一點。

我看向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飛快地收回視線藏入遲到的隊伍里。

但陳若沉在路上倒沒再找茬。

七、

雷陣雨，涼爽

學校停電，提前放學。

校門口堵成一派。

我媽說司機在后校門等我。

出教室的時候，我又碰見她。

她看我一眼，撤走，又看回來。

我疑惑我臉上是不是有東西。

然后她又笑笑，問我，陳若沉是不是已經(jīng)跑了？

我說我沒注意。

她說，不管他了，她剛好有兩把傘，問我需不需要。

我拿出包里的雨傘，說我有。

她有些失望似的，但很快又笑起來，揮揮手就跑了。

我下樓梯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跑到一樓，她在一樓仰頭看我，大聲說，一樓下面有個大水坑，要注意。

八、

晴天，炎熱

高考結(jié)束，外公病重，我們當晚就離開。

九、

大雪，冷

寒假之前，學校邀請我參加招生活動，我同意了。

回母校做代表宣講。

沒看到熟人。

高中學業(yè)繁忙，也不該打擾。

十、

大雨，熱

暑假我忙里偷閑回了趟家。

去了中學。

校門口粘貼著今年的錄取院校。

有個眼熟的名字，排在最前面一行。

我打著雨傘看了一會。

然后進學校逛了逛。

我找到我當年的教室，里面人走樓空。

隔著空中走廊和淅瀝雨聲，對面站著一男一女。

女生我認識。

寂靜走廊，只有那兩人。

十一、

陰天，無風

陳若沉落實了我的猜測。

那時在食堂。

有人問他妹妹的情況。

他說，就你還想當我妹夫？

他說他妹已經(jīng)有個學霸男友。

十二、

晴天，溫暖

她來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