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戀愛那天，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對。

　　他們都說，那人不是良配。

　　只有我站在她身邊支持她，讓她認清自己的心。

　　我告訴她，愛一個人沒有錯。

　　后來她被送去精神病院時，我站在院門外，看著分崩離析的周家，笑的格外瘋。

　　1

　　周浮生電話過來時，我正在花店里挑著新鮮百合。

　　他很少給我打電話，一般有事都是發(fā)消息，除非是很急的事。

　　我隨手將挑好的花枝放在花瓶旁，接通電話，“浮生?！?/p>

　　那邊傳來周浮生不耐煩的聲音，“在哪，這么遲才接電話？”

　　我抿了抿唇，下意識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接電話的，我在花店……”

　　周浮生沒時間聽我解釋一堆廢話，冷著聲音打斷我的話，“夢歡與家里吵架，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你趕緊回來勸勸她?！?/p>

　　夢歡是周浮生的親妹妹，但比起她哥，她更愿意與我親近，每次她生氣，也都是我在一旁安慰勸誡。

　　所以這一次，她與家人吵架，周浮生第一時間想到了我。

　　不給我回答的機會，周浮生已經(jīng)掛了電話，好像他篤定，我一定會趕回來安慰周夢歡，就如他們認定我對周浮生情根深種，無怨無尤。

　　剛才隨手放置的花枝被我碰掉在地上，原本盛開的百合因為摔碰，花瓣處有些蔫軟，我蹲下身撿起它，走到前臺遞給花店老板。

　　“麻煩幫我包起來。”

　　每個來花店的人，都是為了尋找那一束盛開最為燦爛的花枝，很少有人會專門買一束蔫了花枝回去。

　　老板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既然損壞的花枝有人承擔，他自然是不需要再去多嘴，接過花枝將它們仔細包裝好。

　　我接過老板包裝好的百合，又慢條斯理欣賞了一番花店其他盛放的花枝，這才不緊不慢出了門，半點沒有剛才電話里對周浮生的那般小心謹慎。

　　2

　　回到周家時，周浮生正在客廳來回踱步，眉頭緊鎖，氣壓陰沉，顯然一副煩躁不安的模樣。

　　他早就等的不耐煩了，看到我姍姍來遲，怒氣沖沖過來，“你怎么回來這么慢！”

　　我垂下頭，攪著手指，沖他低眉認錯，“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夢歡喜歡百合，我想著帶束百合回來，她心情會好點?！?/p>

　　周浮生指責的話卡在嘴邊，最后只能頗為不耐地推我一下，“夢歡一直不肯開門，你趕緊去看看?！?/p>

　　站在周夢歡門口，我理了理因為一路暴曬越發(fā)蔫軟的百合，這才敲門，聲音里滿是關(guān)心急切，“夢歡，是我，你開開門好不好？”

　　門被人從里面打開，周夢歡看到是我，嘴角一癟，抱著我就開始委屈的哭，“嫂子?！?/p>

　　她一哭就停不下來，我無奈只能先推開她，仔細為她擦拭臉上的淚水，一邊輕聲詢問，“怎么了這是，昨天不是還好好的，是不是你哥又惹你生氣了，他就這樣，直男性子，肯定不是故意惹你的?！?/p>

　　這是我一貫的說辭，親兄妹之間哪有那么多芥蒂，我若是真提了周浮生的不是，周夢歡怕是第一個跟我翻臉。

　　相處了這么久，我早就摸清了周夢歡的心思。

　　可這一次，我沒猜中周夢歡的心思，她聽了我給周浮生的開脫，當下就推開我，眼里都是對周浮生的埋怨，“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看不得我好，要不是他從中挑撥，爸媽怎么會逼著我跟清景分手。”

　　我知道柳清景，是周夢歡新交的男朋友，本來以為她只是年紀小跟他玩鬧一通，現(xiàn)在看來，她對柳清景明顯是上了心。

　　難怪周浮生會那么生氣，有人肖想自己的妹妹，還是毫無背景的底層人，依著周浮生的為人，自然認定了那人是算計周夢歡，想扒拉著周家往上爬。

　　可周浮生不知道，一味打壓只會激起周夢歡的逆反心理，原本五分的愛意，會因這些阻攔，硬生生變成八分。

　　越是得不到的東西，才越會心生執(zhí)念，就像如今周家都反對周夢歡跟柳清景在一起一樣，周夢歡就越會認定，柳清景才是她的真愛。

　　沒辦法，被寵壞的孩子，總是格外有任性的資本。

　　但這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周家越亂，我才越開心。

　　我放下花束，走到她跟前，“真這么喜歡他？”

　　周夢歡忙不迭地點頭，“喜歡，我長這么大，第一次這么喜歡一個人?！?/p>

　　提起他時，周夢歡好像變了個人，平日的任性嬌縱被甩在一邊，她眉眼彎彎，談起愛人是掩不住的崇拜，完全是沉浸在愛情里的小姑娘。

　　那么惡毒的一個人，也會沉浸在愛情的甜蜜里？

　　曾經(jīng)殺過人的手，也妄想獲得幸福，她憑什么？

　　“嫂子你知道嗎，他真的好特別，從小到大，身邊的人都告訴我應(yīng)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只有他不會，他會問我，喜不喜歡這樣做?！?/p>

　　“嫂子，我知道哥哥擔心我，可我已經(jīng)不是小孩子了，我分得清誰對我好誰對我壞?！?/p>

　　我垂眸，笑了，你真分得清誰對你好誰對你不好嗎？

　　我抬眸看了眼香味彌漫房間的百合，已經(jīng)長大了嗎，面具底下是豺狼虎豹還是魑魅魍魎，你可一定要分清了呀！

　　3

　　下樓時，周浮生還在客廳等著，“夢歡怎么樣了？”

　　他心里擔心著妹妹，卻因為別扭的性子不肯好好交流，兩人之間越來越僵持，每次都需要我從中協(xié)調(diào)。

　　他們相互發(fā)泄，正好給了我這個外人趁虛而入的機會，可偏偏沒人發(fā)現(xiàn)，我如今的身份已經(jīng)做了很多過界的事。

　　我沒有回，反而近乎懇求地問道，“真的不能讓夢歡跟他在一起嗎？”

　　“你在胡說什么！”周浮生厲聲打斷我的話，“夢歡看不清你還看不清嗎，什么喜歡，那人就是圖夢歡身后的錢財。”

　　我低下頭，有些委屈地反駁，“看到夢歡我仿佛看到了曾經(jīng)笨拙追逐你的自己，我不想惹她傷心?！?/p>

　　周浮生聞言，目光陰沉地盯著我，“夢歡跟你不一樣！”

　　我當然明白周浮生的意思，周夢歡是高高在上的周家小姐，我只是一個攀附著他的貧家女，我們之間當然不能相提并論。

　　我的愛本該卑微如斯，她的愛就該門當戶對。

　　我與周浮生門不當戶不對，按理，我不可能嫁給他，可架不住周夢歡喜歡我，連帶著周家長輩看我也順眼了幾分，又因為我毫無脾氣，對周浮生事事順從，所以當周夢歡提議將我嫁給她哥時，他們也就睜只眼閉只眼了。

　　至于周浮生，他的妻子是誰不重要，反正在外，他女人從未間斷過，娶我回家，既能多一個照顧她妹妹的人，又能讓周家長輩對他在外的風流韻事不再過問，他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你看，他們都算計好了我嫁給周浮生以后的用處，卻沒人問過我，嫁給周浮生圖什么。

　　圖什么呢？

　　當然是圖他脾氣暴躁，行事沖動，圖他心里沒我，動輒打罵。

　　這個周家若說還有一個人是拿我當人，那就只有周夢歡了，盡管她更多時候還是利用我逃脫她哥的責罰，但至少她不會學她哥無視我的存在，婚內(nèi)出軌，還讓小四小五耀武揚威到我跟前。

　　周夢歡給了我柳清景的地址，她想讓柳清景帶她走。

　　我過去時，柳清景一點都不意外，我看到他也不意外，畢竟這個人，是我親自為周夢歡挑選的，不過眼下，我還要做出一副與他談判的姿態(tài)。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想讓我離開夢歡，我告訴你們，我對夢歡是真愛，不是你們給錢就能侮辱的，你們口口聲聲為了夢歡著想，可你們真的問過夢歡想要什么嗎？！”

　　那番厭惡的眼神，好像我是無情的王母，勢要拆散他們這對苦情鴛鴦。

　　演技不錯，不愧是我選中的人，沒有給我掉鏈子。

　　“你誤會了，我并沒有支票給你，當然你若是愿意，我也可以回去準備，現(xiàn)下我想心平氣和跟你聊幾句?！?/p>

　　“我知道你愛夢歡，可正是因為愛她，你才更應(yīng)該為她想想，我不是否定你的才華，但事實是你如今一無所有，你如何給得了夢歡穩(wěn)定的生活，你說未來嗎，未來你或許光芒四射，或許聲名遠揚，但現(xiàn)在說出來，為時尚早?！?/p>

　　4

　　這些話是我之前就想好的措辭，我將錄音給周夢歡時，不出意外被她遷怒了，“嫂子，你說過你站在我這邊的，你為什么也跟哥哥一樣看不起他！”

　　我將她扔在地上的百合撿起，默默插回原來的花瓶里，又仔細給花換了水。

　　“夢歡，我是站在你這邊的，我比所有人都希望你幸福，可在這之前，我得確定，你喜歡的那個人，能不能擔得起你的喜歡，他能不能為你撐起一片天？”

　　“我是你嫂子，我總不會害你。”

　　我以為的深思熟慮周夢歡一個字都沒聽進去，她惡狠狠地瞪著我，眼里的怨恨像漫天燃燒的火焰，鋪天蓋地沖我燒來。

　　“你少假惺惺了，你跟我哥一樣，分明就是見不得我好，我之前就不該幫你，你這樣的人，根本不配當我嫂子。”

　　我被周夢歡趕出房間時，甚至還有閑心想了，什么樣的人，才配當她嫂子，是該完全沒有自我思想只配當她的提線木偶，還是事事以她為先，件件都合她心意。

　　至于我，我當然不配當她的嫂子了，周家這個扭曲變態(tài)的火海，若不是沒選擇，誰會愿意自己鉆進來？

　　周夢歡私奔了，在她反應(yīng)過來這個家里沒人愿意站在她這邊后，她用出走逼迫周家妥協(xié)。

　　對周夢歡私奔一時，周家人發(fā)了好大一通火，而周浮生也不出意外的，將火氣發(fā)在了我身上。

　　我捂著腫起的半邊臉，半點不敢有怨言，反而是著急替他出主意。

　　“既然那個柳清景是貪慕夢歡身后的錢財，不如我們對外宣稱，夢歡沒有繼承權(quán)，這樣柳清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自然不會再跟夢歡糾纏，夢歡雖然會傷心，也好過她被人欺騙?！?/p>

　　聽到我的建議，周浮生瞇了瞇眼，開始思考這件事的可行性，我見狀，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繼續(xù)做他眼里木訥笨拙的戀愛腦妻子。

　　周浮生行動很快，第二天就讓周父改了資產(chǎn)證明及后期歸屬，并將其拍照發(fā)給了周夢歡，威脅意味不言而喻。

　　周夢歡看到這個消息都快氣炸了，但她對周浮生的敬畏根深蒂固，她不敢跟周浮生鬧脾氣，所以第一時間將電話打到了我這里。

　　你看，柿子軟了誰都想要上來捏一下，周浮生也好，周夢歡也罷，我若是乖乖聽他們的話，他們不介意對我好一點，就像對外面狗那般施舍一點善意，可若是我不聽話了，那就是我的不對，狗怎么能有自己的脾氣，當然是主人說什么就做什么了。

　　“周浮生他什么意思，憑什么要求爸媽把家產(chǎn)都給他，我也是周家的女兒，你告訴他，我絕不同意那份財產(chǎn)分割！”

　　周夢歡聲音太大，我將手機拿遠一些，避免禍毒自己的耳朵，待她發(fā)泄完了，這才做出一副關(guān)切妹妹的樣，小心翼翼的安撫她。

　　“夢歡你別生氣，其實爸媽本意是為了看看柳清景到底是圖你錢還是圖你人，家產(chǎn)都給你哥只是做給外人看的一個假象，為的是試探柳清景一番，若是他還對你一如既往，爸媽自然不會再對他有所懷疑?！?/p>

　　柳清景是周夢歡的逆鱗，她容不得別人不信任他，更不許別人質(zhì)疑他，就算是打著為她好的旗幟也不行，這個電話最后當然是不歡而散。

　　掛了電話，我去了周夢歡的房間，將里面已經(jīng)枯萎的那束百合取了出來，毫不留戀扔進了垃圾桶里。

　　失去了價值的東西，沒有繼續(xù)存在的必要。

　　周夢歡已經(jīng)在陷阱里待了太久，溫和的手段讓她失去了警覺，該收網(wǎn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