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影帝演戲，他演變態(tài)殺人狂，我演被他殺害的第七個受害人。

但我不理解，為什么向來一條過的影帝。

反反復(fù)復(fù)殺了我十八次！

這有點過分了吧。

究竟什么仇什么怨？！

他要逮著我一個人禍禍！

……

我想不通，真的想不通。

一個14歲就被業(yè)界大佬認(rèn)定為潛力股，26歲拿了影帝的人，是怎么連一場這么簡單的戲都拍不好的！

當(dāng)我又又又被周野拖進暗巷，一刀插入心臟部位的時候，他突然咳嗽了一下，然后無辜的看著導(dǎo)演，“不好意思，嗓子有點不舒服，再來一條?！?/p>

沒看見導(dǎo)演臉黑的堪比煤炭！

再來幾場NG，我就真的要死了！

我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捂著滔滔流血的血包，一臉義正言辭的說道。

“陳導(dǎo)！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影響了周老師的發(fā)揮，這樣吧，給我們五分鐘的時間，我再和周老師練練，好好配合他！”

導(dǎo)演他不能罵周野，只能把火氣往我身上撒。

“五分鐘以后，你要是再演不好，就給我走人！”

我舔著臉點頭哈腰道歉。

遇到這種情況，別的導(dǎo)演肯定都讓我滾，相比之下，還是陳導(dǎo)對我好。

周圍人紛紛對我露出了同情的目光。

顯然大家都知道，這場戲的關(guān)鍵根本就不在我一個連一句臺詞都沒有的受害人身上，我演的再好，還能演出一朵花來？

但職場就是這樣的，背鍋的永遠(yuǎn)是我這種沒有背景又沒有本事，隨時都可以被替換掉的小透明。

我是一個可有可無的群演，但周野卻不是。

我嘆了口氣，壓下心中對周野全家的問候，露出一個討好的笑。

“周老師，是不是我哪里演的不好，影響了你的發(fā)揮，你跟我講，我改?！?/p>

他現(xiàn)在演的是一個變態(tài)殺人犯，穿著破舊的黑T，戴著黑色的鴨舌帽，散亂的頭發(fā)有些長，被帽檐一壓遮住了眉眼，但遮不住一臉的陰郁。

他狹長好看的單眼皮上挑，又陰又冷道，“一看見你這張臉，我就出戲?！?/p>

我差點一口氣沒厥過去。

他是不是敷衍過頭了，找個借口都不找個像樣的！

“周老師，就算我現(xiàn)在去做整容，也來不及了，要不您將就將就？”

他不說話。

要不是為了五百塊錢，我真的想甩手就走。

我又不是他媽，還得慣著他！

“周老師，你已經(jīng)捅了我十八刀，你要是還不解氣，現(xiàn)在抓緊時間再補兩刀，我保證不掙扎。但一會兒開機了，你要是再這樣，燒的可都是錢，對你影響也不好?！?/p>

你一個黑料滿天飛的影帝，能不能收斂點。

雖然周野的作品很少，但他演技極好，最起碼這個變態(tài)殺人狂讓他演的爐火純青。

好幾條高難度的戲都是一條過。

但他14歲演了一部失孤電影后就息影了，后來又去了國外留學(xué)，所以一度在娛樂圈查無此人，他是上大學(xué)的時候才回國的。

近兩年又重回?zé)赡?，但他這個人特別有個性，長期在娛樂圈失蹤不營業(yè)、懟粉絲、不搞cp，不配合宣傳，拍完戲如同分手的渣男，心比大潤發(fā)殺魚的還冷。

因此，他也被行業(yè)稱之為最難搞的男人。

但我沒有想到，他會這么難搞！

我心想，要不是他父親是知名導(dǎo)演，母親是幕后投資大佬，估計早就涼的透透的了。

周野身高接近一米九，為了拍這部戲，還特意減重了，此刻他身影單薄，但更薄的是他的嘴皮子，簡直薄的像刀！

“宋梔，你一個正兒八經(jīng)科班出來的，大二就開始出來演戲，是怎么混成現(xiàn)在這樣的。”

我：……

不帶人身攻擊的！

等會兒！

“我沒記錯的話，我好像比你大一屆?！?/p>

我知道周野不奇怪，畢竟他入學(xué)的時候，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而且我們一起上大課的時候，還見過幾面。

但他居然會記得我？！

周野很快就為我解惑了，“導(dǎo)師每年都會拿你當(dāng)反面教材，告訴我們不能為了錢，什么戲都接，也不能仗著自己有點天分，就連續(xù)曠課半年。”

“你被開除去學(xué)校拿行李那天，雨下的比依萍去要錢那天還大，你淋成落湯雞的樣子有人專門拍下來發(fā)在了年級群里。”

“學(xué)姐，只要導(dǎo)師一直任職，很難不認(rèn)識你?！?/p>

我：……

這輩子沒這么無語過。

“對對對，導(dǎo)師說的都對，所以我現(xiàn)在不是遭報應(yīng)了嗎？”

“嗯？”周野笑得滲人，“和我演戲是報應(yīng)？”

沒想到居然被他聽出了我的陰陽怪氣。

“哪能呢，能和您演戲，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氣?！?/p>

“但我看你這輩子沒啥福氣?！?/p>

我：……

我能怎么辦，我只能順著他說。

“周老師說的對，我是沒啥福氣?！?/p>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

周野話雖然說的狠，但好在，他還是個人。

接下來，他沒有再為難我。

副導(dǎo)演發(fā)牢騷道，“你是怎么回事？怎么還和周野有梁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多難搞，早知道這樣，你倒貼錢，我也不會找你！”

“對了，你接下來是不是還有一場女鬼的戲？讓你們?nèi)侯^再找個人來，我可用不起你這尊大佛。”

我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我就是群頭。”

副導(dǎo)演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我理解，他大概這輩子沒這么晦氣過。

上一個群頭回老家結(jié)婚去了，于是我就接了這個活，順便“以權(quán)謀私”又給自己接了點活。

生產(chǎn)隊的驢都沒有我這么努力。

“我可以給您打折。而且這場戲，我扮的就跟貞子一樣，周野絕對認(rèn)不出我來。”我信誓旦旦。

副導(dǎo)演想了想，“打幾折？”

打骨折。

女鬼這場戲也很簡單，我只要一動不動看著周野就行。

這是他的一個夢。

但我沒想到，就這也能出幺蛾子。

“女鬼怎么還是你！”周野一臉不滿。

我向兩邊撥開頭發(fā)，心虛的看著他，“你看我的臉不順眼，我現(xiàn)在遮住了?！?/p>

周野：……

“你到底接了多少群演的戲？”

“大概你殺青了，我也還在。”

廢物就是要循環(huán)利用的。

周野的臉色一言難盡。

“你就不能有點出息嗎？你明明會演戲，為什么要在這里混群演？”

聽到他恨鐵不成鋼的話，我懵了一瞬間。

他好意思說我？他也不看看自己的黑歷史！

“還有！看看你穿的，什么鬼！你就不能好好打扮一下嗎？”

我一臉委屈的看著他，“我現(xiàn)在演的就是鬼呀?！?/p>

周野愣了一下，而后恍惚道，“我忘了。算了，就這樣吧。把頭發(fā)蓋上，別讓我看見你的臉?！?/p>

在這場戲里，我扮演的女鬼是他殺的第一個人，他無意殺死的女同學(xué)。

在夢里，他見到鬼不僅不怕，反而露出了一個無比陰森的笑。

正如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不得不說，當(dāng)時通過頭發(fā)間隙看著他的笑，我這個鬼害怕極了。

因為他，我終究還是失去了在這個劇組混下去的機會。

事后，我拍了一張女鬼的自拍，發(fā)給了陳暮年，我問他能認(rèn)出來嗎？

陳暮年的消息回的極快：寶，就算我再怎么愛你，這也有點為難人了。親媽估計都認(rèn)不出來。

我和陳暮年也談了小三年的戀愛，他都認(rèn)不出來，周野是怎么認(rèn)出來的？

我不理解。

不再想周野，我回復(fù)陳暮年：等我們結(jié)婚的時候，我就穿成這樣，然后讓你在十個貞子里面選。

陳暮年：你不想結(jié)婚就直說。

插科打諢完，我收起手機，準(zhǔn)備奔赴下一個劇組。

只不過，我感覺剛剛好像有人一直在盯著我。

我回過頭，果然對上了周野的眼睛。

他的眼神很復(fù)雜，帶著三分鄙視四分薄涼還有三分同情？?。?/p>

我扯了扯嘴角，“周老師，還有事？”

他幽幽問道，“你有男朋友嗎？”

我挑了挑眉，為什么要問這種私人問題。

“周老師，我有男朋友了，我們感情很穩(wěn)定，馬上就準(zhǔn)備結(jié)婚了?！?/p>

“你確定？”

我不確定難道你確定？

“周老師，你有事嗎？”

周野陰郁的看著我，“沒啥事，就是看你這么忙，想提醒你，有可能哪天被人綠了都不知道?！?/p>

我確定了，周野這個人不是難搞，簡直是腦子有大??！

他的目光將我從頭打量到腳，“其實你長得還可以，就是穿得有問題，有時間去逛逛商場，多買幾件衣服，別穿的像要飯的?！?/p>

你才要飯的！你全家都是要飯的！

“我這是下場演喪尸的衣服！”

前幾年，我在娛樂圈里小火過。

關(guān)于我是如何從十八線淪為群演的，就是圈子里那點事。

得罪了投資人。

既然摔倒了，我就直接躺平了。

反正老師說了，沒有小角色。

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陳暮年給了我一個驚喜。

他穿著一身銀灰色高定襯衫，身上噴著味道好聞的香水。

“surprise！梔梔！生日快樂！”

我看著滿地的彩紙氣球，抽出了一米長的道具刀，“一會兒你要是不收拾干凈，我就讓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尸體?！?/p>

他笑著按住我的刀，“梔梔寶貝，先看禮物?！?/p>

臥室里擺著玫瑰花和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亩Y物。

“一共二十七個，一年一個，從你一歲到二十七歲，每一年的禮物我都給你補上了。怎么樣，梔梔，喜歡嗎？”

我勸他少上點網(wǎng)。

“你又亂花錢，買這么多東西……”我一眼就看到了包裝袋上的logo，“像GUUI這些奢侈品我根本用不到。就算我背著GUUI，別人也只會以為是假貨?！?/p>

陳暮年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你管別人的眼光干什么，我只是想把最好的都給你?！?/p>

我嘆了口氣，說不開心是假的，但更多的是感到壓力。

他送的這些禮物，我還不起。

“你的心意我收到了，但這些還是退了吧，況且你知道的，我不愛過生日。”

“你是不愛過生日，還是不愛我給你過生日？”陳暮年居高臨下看著我，“宋梔，我送你東西，又不用你還，你有必要分的這么清嗎？”

“還是你收禮物要判刑？你安心收下，大家都開開心心的不好嗎？”

我一時之間啞口無言，只說了一句。

“我們認(rèn)識了這么久，你應(yīng)該也知道我的性格。”

我想要的是平等的戀愛，不是施舍與被施舍的贈予關(guān)系。

“我知道，你用了三年證明你不是圖我的錢才跟我在一起，我能不知道嗎？”陳暮年陰陽怪氣道。

我不想跟他吵架。

“對不起。我不說了，我收下，我很開心的?！?/p>

我沒想到我這句話說完，陳暮年會直接翻臉。

“宋梔，沒必要裝開心，你不要就扔了或者拿去退了，然后把錢轉(zhuǎn)給我，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干這種事了?！?/p>

那一瞬間，我被他說的有點難堪。

我沒干過那樣的事，我只是有一次在他送了我比較貴的禮物之后，給他買了一個價值相當(dāng)?shù)臇|西。

不是只有他想對我好，我也想對他好。

我也想在能力范圍內(nèi)給他最好的。

“宋梔，你到底想要什么？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

我告訴他，“我們在一起就行了，這就是最好的禮物?！?/p>

我沒撒謊，但陳暮年卻用一種我從來沒見過的眼神看著我。

他的眼神里，只有陌生，沒有絲毫的愛意。

“怎么了？”我想去拉他的手，卻被甩開了。

陳暮年一臉不耐煩。

“怎么在一起？我每次要給你買什么東西，首先要看價錢是不是你能還得起的？我不能送你貴的禮物，因為你會有壓力，我不能帶你去貴的餐廳吃飯，因為你會有壓力，你怎么這么容易有壓力？”

“宋梔，你不覺得可笑嗎？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p>

我站在原地手足無措。

“宋梔，你總是這樣，為了你的那點自尊心，從來都不會為別人改變，我累了?！?/p>

我只能看著他離我而去。

這個場面，我曾經(jīng)幻想過無數(shù)次，在我們因為性格不合吵架鬧分手的時候，他每一次轉(zhuǎn)身離開，我都以為他真的離開我了。

但他每一次都會拿著奶茶氣呼呼的回來，塞進我的手里，告訴我，“你要是敢還我一杯奶茶，我就真的跟你分手！”

我當(dāng)然不會還他一杯奶茶，我只會還給他一顆心。

我坐在鞋柜旁邊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回來。

我有些慌，我發(fā)消息給他，告訴他，我會改的，我明天就背著GUUI去演尸體。

但他沒有回我的消息。

這么好的陳暮年，我不想失去。

我去了幾個陳暮年常去的地方找他，凌晨的時候在一家酒吧里看到了他。

他和幾個男男女女坐在卡座，胳膊還搭在一個女人肩膀上。

我聽見陳暮年的朋友問他，“這次是真打算分了吧。”

陳暮年懶懶的聲音響起，“嗯，沒勁透了?！?/p>

“早跟你說了，宋梔很難搞的?！?/p>

“別提了，煩死了?！?/p>

“玩玩就得了，宋梔雖然長得漂亮，但太小家子氣了，根本拿不出手，還記得她剛上大學(xué)的時候，別人問她借考試重點，她居然收費，簡直就是窮瘋了！你跟這種人在一起圖啥?！?/p>

眾人哄笑的聲音響起。

我靜靜的站在陰影里，等著他的回答，我也想知道他圖啥。

陳暮年沉默了，過了一會兒他說，“我沒交過這類女朋友，圖個新鮮，誰知道窮人的自尊心會這么強?！?/p>

哦，原來圖我窮。

我突然笑了，毫無意義的笑了。

他追了我一年，強勢的闖入我貧瘠的生活對我好。

明明知道他愛玩沒定性，在他問我缺不缺男朋友的時候，我還是鬼使神差的點頭了。

我記得那天，他高興的繞著操場跑了一圈。

或許他也真心喜歡過我，或許他只是覺得在我身上浪費了這么多時間，不求到一個結(jié)果不甘心。

我躲在黑暗里，看了他很久。

我不知道為什么，他都這樣說我了，我還是有點舍不得。

我甚至在想，要不我就當(dāng)今天沒來過。

直到我看見他用親過我的嘴吻了別人。

我不敢想，在他追我的一年里，在我們在一起的三年里，他這樣親過多少人。

我用手拼命的抹著嘴唇，只覺得惡心。

是啊，窮人不該有自尊心。

第二天，我把能退的禮物都退了，不能退的查了一下價格，最后把所有錢都轉(zhuǎn)給他了。

他馬上就給我回了電話，語氣很沖，“宋梔，你到底有勁沒勁啊！”

“沒勁，我這個人沒勁透了。”

他頓了一下，不耐煩的說，“再說那些東西也不值這些錢，你給我轉(zhuǎn)這么多干什么？”

“還有過去這些年的奶茶錢?！?/p>

陳暮年顯然被氣到了，呼吸都重了幾分。

不等他開口，我平靜道，“我們分手吧?！?/p>

至少要這樣正式的說一句，再去親新的人吧。

對面咬牙切齒道，“宋梔，你別后悔！這次分了，我們就再也別聯(lián)系了！你真當(dāng)自己是我祖宗?。　?/p>

說完，他便掛斷了電話。

“陳暮年，這些年，謝謝你。”

我們就到這里吧。

以后，我終于不用再擔(dān)心什么時候失去陳暮年了。

我不介意他嫌我窮，我只是無法接受，他一邊說愛我，一邊謀劃著離開我。

我不想我的人生活在一場巨大的謊言里。

我們再也不可能了，因為我沒辦法再相信他了。

我還有一個約好了的戲，我照常去了。

這個時候，我無比慶幸，我只是個群演，哪怕內(nèi)心再怎么不平靜，尸體的表情還是很祥和的。

我突然想到了前幾天周野跟我說過的話。

我驀地睜開了眼。

因為詐尸，我被導(dǎo)演罵了。

導(dǎo)演讓我滾。

我沒有去找周野，問他是不是知道我被綠了，還是善意的提醒我。因為沒有任何意義，只會顯得自己像個小丑。

當(dāng)黑夜降臨，我開始用酒精麻痹自己。

心臟傳來的疼痛感蔓延四肢百骸。

疼的難以呼吸。

我像溺水的人，只等著溺斃，不想求救。

我告訴自己，這只是戒斷反應(yīng)，忍一忍就過去了。

畢竟，我最擅長忍耐了。

三天后的一個早上，突然有人氣勢洶洶的敲門，我懷疑是陳暮年來了。

好在不是他，但為什么會是周野！

我覺得我熬夜熬出了幻覺，剛想關(guān)門，被他用手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