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暗戀的男生堵在墻角。

“能給我寫封情書嗎？”

我嬌羞地低下頭。

他“噗嗤”笑了。

“想多了，不是讓你給我寫，是請你幫我寫！”

1

宴池是我們學校的風云人物。

第一次見到他的名字是在校門口新生大榜上。

第一名的位置，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分數(shù)甩了第二名二十多分。

第一次見到他的人是在新生聯(lián)誼上，有姑娘調(diào)戲他“我有故事，你有酒嗎？”

他一臉真誠地問人家，“我有屎，你有衛(wèi)生紙嗎？”

姑娘沒有，她從我這要了一包。

后來文理分班，他眨著眼睛燦爛地沖我笑。

“緣分啊，前桌！”

許是一包面巾紙的緣故，他對我格外照顧。

像個小太陽一樣，無論什么時候找他問題他都會細致地解答。

他會幫我?guī)г绮汀?/p>

會給我買零食。

還會沖我寵溺地笑。

我在他那里體會到了明晃晃的偏愛。

周圍同學心照不宣地覺得我們關(guān)系曖昧。

然而，終究是我自作多情了。

一天晚自習之前，他急匆匆地從教室外面跑進來，進教室開始眼睛便盯在我身上。

他眼神熱切，額前的發(fā)絲滴著水，漂亮的眼睛帶著光。

我心跳漏了一拍，望著他無比驕傲地想，瞧，這是我喜歡的男孩。

我的男孩三兩步跨到我的身前，將我堵在墻角。

“能給我寫封情書嗎？”

我的臉瞬間燒紅，他真的要捅破這層窗戶紙嗎？

我該答應(yīng)嗎？

周圍不少人立起耳朵偷偷八卦。

許是我嬌羞的表情讓他瞧出了不對，他“噗嗤”笑了。

“想多了，不是讓你追我，是讓你幫我追個漂亮姑娘！”

那一刻，我第一次知道人會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我扯著嘴角想彎一個弧度，怎么也彎不出來。

“笑笑，我剛打籃球，有個女生給我送水，她可真美！閆凱說她是一班班花。”

“我以前怎么沒見過，笑笑，你知道她嗎？”

“求你了，幫我寫封情書，我要用最虔誠的方式追到她！”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尷尬中解脫出來的。

我猜我剛才迅速躥紅的臉一定丑爆了，周圍一定有同學瞧見了。

我就這么將自己見不得人的小心思暴露在同學面前。

為了裝作不在乎，我仗義地答應(yīng)下來。

強忍著心中的酸澀幫他寫完了情書。

他滿意地揉了下我的腦袋，寵溺地說，“我們笑笑最棒了！”

我拍開他的手，“就這一次，下次自己寫，你這樣不真誠！”

他順手又彈了下我的額頭，“沒良心的丫頭，數(shù)學題都誰給你講的！”

就這樣，他拿講數(shù)學題為威脅，半哄半騙地讓我一封一封替他寫情書。

每天他都會抽空和我坐在一起，給我?guī)е缘?，和我聊他的進展。

“今天和班花牽了手！誒？笑笑你好像不高興？是不是數(shù)學題又不會了？笑一笑嘛，哥給你講！”

“今天班花說我給她買的壽司好吃，笑笑明天我給你買一份?！?/p>

“笑笑你最近怎么不愛笑了呢？是不是喜歡上哪個臭小子了？”

“笑笑，聽我一句，高中別談戀愛，會吃虧！”

“別不信，我實話告訴你，我們這么大的男生，有好感的人很多，我喜歡一班的XX，二班的XX，三班的XX，四班的五班的……，還有……”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算了，高中總之別談戀愛！”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幾天，直到有一天他興高采烈地和我說完一天的新鮮事，拿起我?guī)退麑懙那闀鴷r，沉默了。

很巧，情書是這樣寫的：喜歡一個人，就是今天看了什么美景要第一時間給她看；今天吃了什么美食第一時間想給她嘗，今天聽了什么有趣的事第一時間講給她聽……

我也沉默了，挪了座位躲開他的目光。

我們心照不宣地沉默。

然后一整天沒有說話！

第二天他神色懨懨地趴到我的旁邊，“笑笑，我分手了，”他深深看著我的眼睛，“我不喜歡她了！”

他眼睛亮晶晶，笑起來漂亮的讓人心跳不已。

我自以為是地覺得，他通過那封情書瞧清楚了自己的真心。

我不再有意躲他，他又開始了對我明晃晃的偏愛。

好景不長，追他的女生越來越多，聽說他愛寫情書，大家都開始了這種原始的追求方式。

于是有一天，他幫我買腹痛貼回來時拿著一封信興沖沖地說，“笑笑，這女孩好逗，好可愛啊，幫我給她回封信吧！”

我再一次跌入谷底。

他又開始了和各個班花友好的往來，這一次我躲得遠遠的。

縱使如此，他的美女朋友們?nèi)匀恢懒宋沂撬詈玫呐笥选?/p>

于是，討好的有，陰陽怪氣的也有！

他去參加競賽封閉訓練時，我被三個女生擋在了圖書館門口。

為首的是一班班花。

2

“就是她啊，宴池的好朋友？”

“切，好朋友？綠茶婊聽沒聽過？”

“噗！原諒她吧，長得不怎么樣當然得用點手段?！?/p>

那天是周末，晚上圖書館的人很少。

我向旁邊繞開，她們站在臺階上拉著橫排擋我去路。

“讓開?！蔽姨痤^說。

“哎呦抬頭了，快讓我們好好看看傳說中的綠茶長什么樣兒？”

我將書包繞在手臂上，強忍著怒氣。

“嘴巴別太臟?！?/p>

“還生氣了，嘴巴臟也比某些人心臟強多了?！睅讉€人丑惡的嘴臉離我越來越近。

就在我忍不住想動手時，突然聽見有人叫我。

“叢中笑！”

應(yīng)聲望去，一個高大的身影正快步向這邊走來。

幾人立馬閉上了嘴。

看清來人時，一班班花瞬間變臉迎了過去。

“蘇煜學長，你怎么在這？畢業(yè)班不是已經(jīng)離校了嗎？”語氣里盡是討好。

高三畢業(yè)生蘇煜，上一屆的學神，風云程度是歷屆學神無法比擬的。

不但高冷帥氣，家庭背景成謎，重點是性格讓人捉摸不透。

有一件廣為流傳的事跡，說是蘇煜小學畢業(yè)時就為了女孩把一個高官家的孩子腿打折了。

重點是那個高官動用一切關(guān)系竟然拿蘇煜沒什么辦法。

神秘的背景加上自身亦正亦邪的魅力，讓他成為無人敢招惹的存在。

蘇煜聽了班花的話沒什么表情，回了句“來取東西”，然后大步走到我身邊。

不動聲色地捏上我的手腕，沒多大力氣我卻手臂一麻，瞬間脫力卸了手臂上的書包。

我僵著身子被他帶走。

身后傳來幾人的小聲議論。

我邊走眼淚邊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喜歡宴池，我把自己變得如此不堪，墮落到要和他的緋聞女友打群架的地步。

被人指指點點，被人罵綠茶！

我抽噎著，蘇煜拎著我的書包站在旁邊，突然“噗哧”笑了。

聲音調(diào)侃：“假裝跟我不熟，就是為了方便被人欺負？”

我白了他一眼，他明明知道不是。

“快走吧你，我數(shù)學卷子還沒做完呢?！蔽胰ツ盟掷锏臅?。

他扯著書包不松手：“真不用我?guī)兔Γ俊?/p>

“不用，我怕越幫越忙！”我抹著眼淚說。

蘇煜收起了調(diào)侃的神色。

“笑笑，轉(zhuǎn)回文科去吧，你媽那我去說?！?/p>

我一愣，心里不是滋味，本來學理科就是答應(yīng)媽媽試一下，實在不行再選自己喜歡的文科，可是……

蘇煜見我不說話，恨鐵不成鋼地掰著我的腦袋讓我仰臉對著他：“舍不得？”

“骨氣呢？”

我惱羞成怒地踢了他一腳，拽出書包跑了。

蘇煜說的沒錯，一場卑微的暗戀讓我變得骨氣全無。

轉(zhuǎn)班！一刻都不能等了。

3

宴池回來時，我已經(jīng)轉(zhuǎn)到文科班一周了。

聽說他拿著獎狀興沖沖地直奔我的座位，將趴在那里蒙著衣服睡覺的女生擁了個滿懷。

發(fā)現(xiàn)不是我時臉都變了。

他找了我一圈，把我拉到角落。

“笑笑，你好狠的心啊，就這么扔下我走了！”

他一件一件往出掏禮物。

“你喜歡的手辦?！?/p>

“你饞了很久的北城特產(chǎn)。”

“看，還有這個發(fā)卡，你戴一定漂亮?！?/p>

“還有這個，北城名校的習題集，晚自習我?guī)阕?。?/p>

我一面聽他絮絮叨叨說著一面眼眶發(fā)酸。

他看出我的不對，忙停下動作，“怎么了，笑笑，有人欺負你嗎？”

說著他拿出手機給現(xiàn)任女朋友打了個電話，“晚點再找你，我妹妹哭了！”

我瞬間清醒，將那些精心挑選的禮物都扔還給他。

“我沒事，以后不要總來找我了！”

他愣在那里，表情迷茫，無辜又可憐。

仿佛在控訴我是個負心漢。

我躲開，他晚自習又來找我，坐在我的身后，手足無措。

勸說無效，我在大家的竊竊私語中離開了學校。

家里出面請假，以后晚自習我都不會留在學校上晚課。

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我去給蘇煜小侄子補英語。

同時宴池終于打聽到是誰欺負了我，也知道了大家私下罵我綠茶。

再面對我時，滿臉愧疚卻欲言又止。

我自嘲地笑了。

終究是我腦補太多自作多情，怨不得別人。

那之后，我徹底切斷了和宴池的聯(lián)系，開始瘋狂地投入到學習中。

然而事情并沒有按照我預想的發(fā)展。

因為宴池又分手了。

不知道他和女朋友說了什么，總之，我又成了破壞人感情的兄弟婊。

那天我的情緒十分低落。

去給小孩補英語時小孩問我是不是想哭，我說沒有。

然后他就跑出去打電話。

我們一起背音標歌時蘇煜來了。

他看了我一眼，不問也不說話。

我轉(zhuǎn)開臉陪著孩子做動作。

孩子讀“母雞下蛋——咯?！?/p>

我撅屁股蹲。

孩子再讀“母雞下蛋——咯。”

我再撅屁股蹲。

孩子一直讀，我就一直蹲。

我下了一個蛋，又下了一個蛋……

那丑陋的動作映在窗玻璃上，關(guān)于丑八怪綠茶心機兄弟婊的流言迅速涌入腦海。

眼淚不自覺地就涌了出來。

我偷偷抹眼淚不想讓蘇煜看見，卻不小心看見了蘇煜的動作。

這一看瞬間破防。

小黑板旁他正拿教鞭指著“咯”那個音節(jié)，一下一下地指，指一下那孩子讀一遍。

他一直指，孩子一直讀。

兩人還憋著笑。

那小崽子見我回頭識破，瞬間笑得前仰后合。

我還半蹲著呢，多日以來壓抑的情緒瞬間爆發(fā)，顧不得什么形象了。

“哇”地一聲就哭出來了。

“蘇煜你個王八蛋，你看我笑話嗚嗚，王八蛋，我還見過你卡到擋車柵欄里呢，都被舉起來了，嗚嗚，王八蛋，褲衩兒都刮掉了，嗚嗚?！?/p>

蘇煜嘴角勾著看著我哭，不哄也不勸，大有看我能哭多久的架勢。

那小崽子嚇壞了，手足無措地過來。

原地轉(zhuǎn)了幾圈，猶猶豫豫地爬上椅子，然后試探地抱著我的頭，“吧唧”親了一口。

他說他哭時他媽就那么哄他的。

他親完還讓蘇煜來親，說親一親就不傷心了。

蘇煜挑挑眉沒搭理他，然后一包面巾紙扔過來砸我身上。

“滾蛋，你該下課了。”他對孩子說。

說完拎著我的包起身。

“走，換個地兒哭，我餓了?！?/p>

我抽抽搭搭地一路跟著他去了夜市。

那是平時我媽不讓我去的地方。

臭豆腐、烤冷面、署塔、小龍蝦……

我邊打哭嗝邊往嘴里塞的時候，蘇煜又問了我一次：“真不用幫忙？”

我仍然搖頭。

到那時我仍然覺得那只是一場小風波，忍一忍會過去。

蘇煜不再多說什么，去大學報道之前他只囑咐我別對自己太苛刻。

4

之后那整個秋天我都是踩著鈴聲進教室，放學第一個逃離。

我躲避著人們鄙夷的目光。

宴池來找過我?guī)状?，欲言又止，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大狗，濕漉漉地看著我?/p>

手里拿著我最愛吃的零食，還有我很久之前隨口提過的小玩意兒。

相顧兩無言。

良久他問了一句。

“不會的數(shù)學題，有人給你講嗎？”

說毫不動容是假的，可我還是狠下心來告訴他，文科班的數(shù)學簡單得多。

比起不會數(shù)學題我更怕的是被罵兄弟婊。

我轉(zhuǎn)身快步離開時，余光看見宴池拿著零食的手緊了又緊。

他在背后低聲叫我的名字，卻說不出別的話。

當我以為一切都可以畫上句號的時候。

我又一次遭受了人身攻擊。

貼吧里有人發(fā)了照片，正是我和宴池的這一次見面。

我說著話撅著嘴的表情被放大數(shù)倍，掛在宴池的數(shù)位貌美如花的前任旁邊，接受凌遲。

“誰說上位需要的是美貌，是心機啊，寶貝們。”

“想追誰就去問他題，實在不行就做他兄弟?！?/p>

“段位是真的高啊，這么多漂亮的都被她攪黃了?！?/p>

……

帶頭罵人的大概是一班班花，她有個混混哥哥，在學校好多人討好她。

我被她針對之后，連平時一起玩兒的朋友都開始疏遠我。

那天，舉報了貼吧之后我提前離開了學校。

一個人走在林蔭路上，身后不遠不近跟這個長長的影子。

影子跟了好遠，每次想走上前來又猶豫著退了回去。

“走開，”我頭也不回地沖那個影子喊，“離我遠一點！”

那是我對宴池說過的最狠的一句話。

小太陽一樣的宴池確實讓我無比溫暖過，可是他終歸不是我一個人的太陽。

而且那光芒刺人，刺得我遍體鱗傷。

宴池的影子僵在了原地，好久好久。

他說，笑笑，對不起，貼吧的事我會想辦法解決。

那聲音像哽著的，我能想象得出他說這話時眼底是怎樣的難過。

那是個被命運眷顧的大男孩，顯然并沒有受過這種委屈。

然而我終究沒有回頭。

很快，不到一周就傳來了宴池戀愛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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