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費
作者:那年初夏aaa|發(fā)布時間:2022-10-25 11:11:38|字?jǐn)?shù):4865
我是孟婆,我不想干了。
當(dāng)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黑無常大姐正翹著二郎腿坐在板凳上嗑瓜子,一旁的白無常正殷勤地在給她捶背。
“第三千九百九十九次,小孟孟,你這次炒的瓜子有點齁,下次火小一點?!焙跓o常紅唇微嘟,輕巧吐出一個瓜子皮。
隨即她懶洋洋站起來,伸手握住虛空出現(xiàn)的哭喪棒,“又有戰(zhàn)亂,又要勾魂了,走吧,小白?!?/p>
“待我去人間,給你摘一把最茂盛的迎春花。”她轉(zhuǎn)身勾住我的下巴,吹氣如蘭,“乖乖聽話。”
“我不想干了?!蔽业皖^喃喃道。
第四千次。
我一錘子砸了過去,熬了四千年孟婆湯的石鍋四分五裂,化為齏粉。
……
我是孟婆,一個黃泉路盡頭平平無奇的廚子。
這樣說,好像顯得不是很霸氣。
好吧,我是孟婆,一個統(tǒng)領(lǐng)九幽十八層閻羅殿湯水供應(yīng)的……廚子。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上崗,也不知道到何時能夠下崗。
我每天的工作很輕松,摘彼岸花,舀忘川水,丟到鍋子里那么濃濃一熬,可讓魂魄忘記前塵往事的孟婆湯就好了。
路過一個人,阿不,一個鬼,就給它一碗,湯少了趁鬼不注意就舀兩瓢忘川水摻進(jìn)去,也沒鬼能發(fā)現(xiàn)。
這本就是我平平無奇的日常,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可就在某個平平無奇的一天,在我rì復(fù)一日盛了孟婆湯端給來者的時候,來者突然說道:“多謝姑娘,此花贈你?!?/p>
姑娘?好陌生的字眼。
我摸摸自己的臉,松軟的皮,干癟的肉,對著這樣一副臉,還能叫我一聲姑娘,此鬼來日必成大器。
他把一朵小黃花塞進(jìn)我的袖口里,壓低聲音說道:“莫叫鬼神發(fā)現(xiàn),花瓣落盡之時,便是你的死期?!?/p>
遠(yuǎn)處鬼差巡視過來,他一撩斗篷,露出一張稚嫩俊秀的面容,端起孟婆湯一飲而盡,抬手擦擦嘴角,沖著我笑了笑,“姐姐的湯,還是好難喝?!?/p>
飲了湯,他瀟灑奔向轉(zhuǎn)生輪,化成星光奔向人間,開啟轉(zhuǎn)世輪回,如此熟悉的場景,好像在記憶中見過很多次一樣。
于四下寂靜時,我將小黃花從袖口取出,一片花瓣悠悠落下,映出一副久遠(yuǎn)光景。
……
滄州總是風(fēng)沙漫天,一到春日,風(fēng)沙滿地,嗆得人直咳嗽。
我半死不活地逗弄著床邊的綠蘿,這是屋內(nèi)僅有的綠色了。
“小姐,您還是快些喝藥吧,不然大人回來又該擔(dān)心了?!毙〈憾酥幫胄÷暣叽俚?。
“不是交代過你,偷偷給倒了,苦不拉幾的,我才不愿意喝。”我瞥了一眼那叫囂著散發(fā)苦氣的藥汁,五臟都抽搐了一下。
院子里傳來動靜,小春歡喜地說道:“是大人巡查回來了?!?/p>
隨著開門聲響起,我趕緊縮回床上裝睡。
“小春,小姐今日如何?”一個溫和清朗的聲音響起。
“小姐今日精神不是很好,還沒醒,奴婢正要服侍小姐喝藥?!毙〈汗杂X道。
“我來吧,你去給小姐熬些粥來,要她素日最愛喝的銀耳蓮子。”那聲音道。
床邊傳來動靜。
那聲音擔(dān)憂地說道:“這可如何是好,小侯爺才說園子里的花都開了,今日打算擺宴,阿羅身子不好,今日怕是去不了?!?/p>
我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阿羅好了,可以去的?!?/p>
入目是一張俊逸英朗的臉,那張臉上帶著一貫的溫和的笑,好像三月陽光一樣,明媚溫暖。
……
忽然,眼前一暗,是地府這一片陰森森的鬼蜮,迫人的幽寒。
黑無常還在門外催著我趕緊去熬湯,一會兒將由一大片鬼沿著黃泉路踏入地府。
她說是人間有妖狐作祟,化身成絕代佳人,勾引著凡間帝王,肆意挑起人間戰(zhàn)亂。
我問她,那這生靈涂炭究竟是誰的罪,是妖狐,還是被妖狐蠱惑的凡間帝王。
黑無常輕嗤一聲,自然是妖狐,能有帝王命數(shù)的大多是仙界歷劫的上仙,人家歷劫后是要回歸仙位的,誰敢問責(zé)?
而這些死于戰(zhàn)亂的亡魂,不過是渾渾噩噩地生,渾渾噩噩地死,考察生平所為,好一點的投個富貴人家,差一點的當(dāng)個乞丐混混,輪回兜轉(zhuǎn),循環(huán)往復(fù)。
她說這些不是我們這種地府基層人員應(yīng)該想的,都是閻羅之主想的,我們只需要可守本分即可。
我是孟婆,我的本分就是熬湯。
可是我想知道,在成為孟婆之前,我是誰?阿羅是誰,那個人,又是誰。
……
我最不喜歡出門,需要戴著厚厚的帷帽,可是顧念著小侯爺園子里的花,還是忍了。
想到這個,我頗有怨念地看了一眼與我一道坐在馬車?yán)锏娜?,“哥哥真是,不喝藥就不許我出門。“
“阿羅聽話?!彼笫稚w住我的頭,還故意揉了揉,我趕忙扶正我的帷帽,拍掉他的手,“頭發(fā)不能碰。”
我叫陳煙羅,是滄州總兵陳昱的妹妹。
陳昱父母雙亡,自己從軍營里一路摸爬滾打到今日。
我是他在戰(zhàn)場上撿回來的。
說起當(dāng)日,他是先鋒,率先攻破敵城,在一片兵荒馬亂里就看見一個小毛灰團(tuán)子縮在倒塌的墻角,抽抽鼻子,撅著嘴巴,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可憐樣子。
他把那個小毛灰團(tuán)子撿回來,洗白白,養(yǎng)起來,就成了我,陳家二小姐。
每每想到這個,我就警惕起來,每次在他出征的時候都反復(fù)交代,咱家錢不多,家底薄,難得能撿回來我這么一個乖巧不作妖的好妹妹,以后不要再隨便亂撿東西了,尤其是撿人。
其實我說這話也是有一點點心虛的。
我身子弱,每年都得生幾場大病,一生病就是流水樣的銀子往外花。
我腸胃嬌氣,吃的食物都得比旁人精細(xì)幾倍,人參燕窩更是不能停,不然就上吐下瀉,半死不活。
我皮膚嫩,粗糙的布料穿上就起疹子,更有甚者能直接把皮膚劃傷,只能穿上好的綾羅綢緞。
人人都知道陳總兵樣貌英俊,戰(zhàn)功赫赫,是滄州難得的好兒郎。
人人也都知道陳總兵有個極其嬌氣的美人燈妹妹,只怕是個難纏的小姑子。
可陳昱不在乎,每每聽了我這一本正經(jīng)的交代,都會揚唇一笑,抬手揉亂我最在意的頭發(fā),瀟灑應(yīng)一聲,“知道了?!?/p>
每次他出去打仗,平西侯府都會請我入府,美其名曰陪侯府小姐解悶,其實是陳昱請求小侯爺務(wù)必在他出征的時候好好照顧我,免得我把自己照顧死了。
安可瀅是侯府小姐,可她不喜歡我,她喜歡陳昱,所以我也不喜歡她。
我們兩個人互相誰也看不上,一時對上就要掐架。
掐不過我就哭,我一哭就會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小侯爺就得過來為我主持公道,數(shù)落安可瀅一頓,然后安可瀅再哭著去找老侯爺評理,老侯爺再讓小侯爺去給安可瀅賠禮道歉。
差不多每年都會這樣鬧一場。
久而久之我一入府,安可瀅就稱病不出門,小侯爺只能在他的園中為我安置住所,好生將養(yǎng)。
我也喜歡在他這里呆著,因為他能最先收到軍中奏報,讓我能第一時間得知陳昱的消息。
小侯爺不會騎馬打仗,他是個文弱書生,像書里說的謙謙君子一樣。
小侯爺對我極好,各樣好吃的好料子都好似不要錢地用在我身上。
知道我喜歡花就讓人從千里迢迢的南方快馬加鞭運來盛開的鮮花,還讓人繪制了雙面繡的百花屏風(fēng),尋來各式各樣精巧的鮮花樣子給我做衣服。
好像只要我一句話,便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他都能去給我摘下來一樣。
可這樣的好,是讓人不安的。
因為我很清楚,他不能從我身上得到任何回饋。
黑無常喊我去觀刑,處決那當(dāng)日為禍人間的妖狐。
如此佳人,大約是暴力執(zhí)法時間久了,猛的跟混世魔王一樣,也不知道白無常究竟看上她什么了,幾千年都在她身邊伏低做小,跟個小白臉一樣。
我被她拉著在一眾湊熱鬧的鬼眾里擠了個前排位置,心中有些遺憾,早知有如此盛況就少熬幾鍋湯,多炒幾鍋瓜子來賣,定能賣很多錢。
那妖狐被惡魂鏈鎖在半空,青絲散亂,衣衫襤褸,抬臉依舊傾城傾國。
“妖狐,你可認(rèn)罪?”一個神圣莊嚴(yán)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
黑無常興奮掐我胳膊,“閻王啊,閻王啊,聽到閻王的聲音了嗎?”
我把自己胳膊掰下來塞到她手里,“給你,抱著掐更舒服。”
閻王是地府之主,掌管整個幽冥鬼界,地位比我高出一大大大大截。
不過地位太高,跟我也沒有打交道的可能,管他是男是女,是胖是瘦,老婆子我不在乎。
“你們要我認(rèn)罪,可是誰把我的郎君還給我,如果沒有郎君,那凡人怎樣與我何干?”妖狐尖聲說道,“你們看那些螻蟻重要,可在我眼里,三界上下都沒有郎君一人重要,我只要郎君。”
黑無常把胳膊給我裝上,撇撇嘴,“她在凡間修了九百七十一年了,再修個二十九年就成地仙了,偏偏動了凡心,她口口聲聲喊著的郎君是天界夜神,渡劫之后成了司法天神,早忘了凡間這茬了?!?/p>
我怔怔地看著她,黑無常嗤笑一聲,“所以說女人,遠(yuǎn)離愛情,保財保命。”
“湯還沒熬,我要回去了?!蔽覅葏鹊馈?/p>
“依著律法,她可是要被判剮刑,墮餓鬼道的,你確定不留下來?這可是難得的好機(jī)會啊?!焙跓o常朝我飛了個媚眼。
地府剮刑是刀刀到魂的徹傷,會把那一身血肉加精元靈氣都給剮下來,滿天零落。
那是滋養(yǎng)鬼魂的絕妙佳品。
那么多鬼眾聚在那里不是圖熱鬧,是圖這一口。
可我是孟婆啊,黃泉路口熬湯的老婆子,要那精元靈氣做什么。
臨走前我看了眼妖狐,受剮刑,墮餓鬼道,她修行那么久,不會不知道。
所以,她在為禍人間的時候,早已想過今日種種的吧。
如果有機(jī)會我見到了那個司法天神,我一定會拿我的大勺掄他一勺子,灌他幾口餓鬼道的糞水。
我看著懷里的小黃花,緩緩撕扯下第三瓣。
……
我裂開了,屁股裂開了。
當(dāng)我想翻過平西侯府的墻回家的時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安可琛想扶我起來,被我像活見鬼一樣甩開。
我捂著屁股抽著冷氣起來,忍受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家里走。
我不許他碰我,不許他靠近我,一丁點都無法忍受。
他無法,只能遠(yuǎn)遠(yuǎn)跟著我,堂堂小侯爺,冒著雪,不撐傘,不披大氅,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我渾身都在抖,身子冷,心更冷。
原因無它,是他向我表白了。
時隔兩年,他終于向我表明了心意,他想要娶我,還拿出了早已寫好的婚書,上面有他和哥哥的親筆簽名。
早在兩年前,每次哥哥出征都會讓平西侯府的人來接我將養(yǎng)身子。
我以為他是顧念我身子不好,求了安可琛,卻不想,那時他就打算將我嫁給安可琛。
平西侯,西北藩王,天潢貴胄,迎娶我這樣一個草芥之人,若換了旁人,怕是做夢都能笑醒,可我是做夢都能嚇醒。
陳昱連夜從邊城奔回,應(yīng)該是收到了安可琛的飛鴿傳書。
我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對他的敲門聲置若罔聞。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拒絕,我只是被陳昱從戰(zhàn)場上撿回來的孤兒。
這些年他對我很好,事事都盡心照顧。
如果他需要利用我尋一個大靠山來保證他的榮華富貴,我沒得拒絕。
可我的心告訴我,他不會,他絕對不會賣妹求榮。
那么為什么,為什么要將我嫁給安可琛,難道是嫌棄我是個累贅嗎?
這么些年,他終于發(fā)現(xiàn)我是個累贅,所以想要甩棄我這個累贅嗎?
“哥哥,阿羅不要成為你的累贅。”我喃喃道,拔下頭上的簪子對準(zhǔn)了自己的脖子,屁股一抽,手下意識一松,簪子一下子掉到了地上,摔出去了一大截。
扎脖子不成了就吞金吧。
梳妝臺有小金鎖,可是梳妝臺距離我好遠(yuǎn),我摔到了屁股,只能趴在床頭動不了。
白綾自縊也成,我拿了根披帛纏住自己脖子使勁勒,可是一喘不過氣手就發(fā)軟,一軟就使不上勁,氣就又喘上來了,
當(dāng)陳昱把門踹開的時候,我正在跟這惱人的披帛做斗爭,一臉猙獰,像個纏在蜘蛛網(wǎng)里掙扎的撲棱蛾子。
“阿羅,你……你在做什么?”陳昱的臉上寫滿驚訝。
看見他的一瞬間,我的眼淚一下子涌出來了,委委屈屈地趴在枕頭上。
手里的披帛被拿走,地上的簪子被撿起來,散落的青絲被梳好,還要乖乖趴著讓請來的大夫給我正骨,尾椎骨。
大夫動手,我痛得直翻騰,為了讓大夫繼續(xù),陳昱把我牢牢鎖在懷里,邊壓制我的翻騰邊溫聲安慰道:“阿羅聽話,阿羅痛過這一陣就好了?!?/p>
等到大夫那邊動作結(jié)束,我已經(jīng)疼得滿頭是汗,幾乎虛脫,看見陳昱給我擦汗,我忍不住說道:“哥哥,你真的要把我嫁給小侯爺嗎?”
“小侯爺對阿羅很好,是個很好的夫婿?!标愱泡p輕說。
“可是阿羅不喜歡,也沒關(guān)系嗎?”我問。
“那阿羅喜歡誰,哥哥去給你提?!彼f。
“阿羅喜歡哥哥?!?/p>
【通知~】
明天上架啦,感謝大家的不棄之情,
碼字不易,親們,支持正版,給碼字狗一個得以堅持下去的信念吧~
ps:如遇問題,請咨詢頁面下方的客服qq。再次感謝!
手機(jī)同步首發(fā)玄幻仙俠小說《傾城殤》
使用手機(jī)訪問 http://m.timeread.com/book/69984 閱讀本書;
使用手機(jī)訪問 http://m.timeread.com/book/69984/7935140 閱讀此章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