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到洛寧，是在府內(nèi)書房。

　　十六七歲，衣衫不整，面容蒼白，像個易碎的白瓷娃娃，好看的很。

　　老爺笑吟吟扣了扣子出門，吩咐我和秋蘭帶這位洛公子安置。

　　其實(shí)美其名曰安置，不過是找個側(cè)院養(yǎng)起來，如同他養(yǎng)的那一屋子鶯鶯燕燕一樣。

　　老爺姓唐，是雍城最大的錢莊老板，又跟京里的大官攀著親戚，在本地是呼風(fēng)喚雨的。

　　“真是晦氣，要服侍這樣的主子?！鼻锾m抱怨著，完全不打算壓制自己的聲音。

　　她是二房夫人的陪嫁丫鬟，因前日摔了二夫人最喜歡的紫玉簪子，被攆到外書房服侍了，原本她在里面，是不用做這些粗使活計，如今要服侍這個明顯外面買來的，連妾都抬不上去的小倌，自然覺得丟臉。

　　聽了她這話，洛寧身子在發(fā)抖，卻一個字都說不出。

　　大宅院里混久了，人人都有察言觀色的本事。

　　見他如此惶恐，秋蘭臉上就更是輕慢，“我說哥兒，跟我們走吧，老爺這書房可金貴的很，如今臟了，等下少不得要好好打掃一番呢?！?/p>

　　他緊抿著唇，有些踉蹌地站起來。

　　“后廚今日做了水晶糕，我是嘴饞想吃，又怕后廚林媽說嘴，姐姐在府內(nèi)最得臉，還要勞煩姐姐去后廚幫我取一碟，這里活計就全交給我吧?！蔽倚χf道。

　　秋蘭面上一喜，“這個好辦，那我現(xiàn)在就去取，這里就交給你了。”

　　“勞煩姐姐?！蔽艺f。

　　后廚林媽是秋蘭干娘，借著去后廚，她正好偷閑躲懶，既避了差事，又是因幫我做事，不用承我人情，回上頭也有個交代，這樣一舉多得的事，沒有不為的道理。

　　等她走后，我才好好打量洛寧。

　　嬌滴滴一朵水仙花，若是精心養(yǎng)在白玉缸子里，端到宮里布置都不輸色，可惜在這藏污納垢的深宅中，注定是要腐敗糜爛的。

　　“公子，我叫春露，是外院伺候老爺?shù)难诀?，在府里也有些年頭了，若是公子有什么需要吩咐的，托我便可，我會盡力為公子置辦的。”我給他斟了杯熱茶。

　　他輕輕道，“孑然一身之人，沒有什么可置辦的。”

　　忽的，他抬頭對我笑了笑，“不過還是多謝了?！?/p>

　　在他眼中，一片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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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都打理好了？”大夫人一邊對著鏡中細(xì)細(xì)描繪著那一雙彎眉一邊漫不經(jīng)心問道。

　　我舀了一勺桂花油打底，輕柔地挽著發(fā)髻，見她問了便笑道：“安置了，本想安置在書房外院的，二夫人嚷著說外院的芍藥開得好，安置個男子去就賞不得花了，讓我挪人去戲臺子后面的小院。”

　　“老爺可曾問了？”她道。

　　“不曾，好像京里哪個大人要做壽了，老爺這幾日在忙著籌辦送入京的賀禮。整日都在書房會客?！蔽艺f。

　　“秋蘭過去后服侍得怎么樣？”大夫人拿起妝奩盒一支攢珠釵把玩著。

　　“秋蘭姐姐金尊玉貴，自是做不慣那些服侍人的活計，所以平日倒也清閑?！蔽艺f。

　　大夫人輕輕一笑，拿著攢珠釵插到了我的發(fā)間，“春露，你一向伶俐，有你在外院看著，也能少些子烏煙瘴氣，不過嘛，有些不合時宜的東西，還是及早料理為好，你覺得呢？”

　　不合時宜的東西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我摸了摸頭上的攢珠釵，珍珠不大，但是質(zhì)地不錯，拿出去當(dāng)了，約莫是一兩六錢銀子，我近四個月的月錢。

　　“夫人的纏絲金芙蓉簪真好看?！蔽抑苯幽闷饖y奩盒里那金光燦燦的簪子。

　　大夫人面色微沉，“是嗎？”

　　“這簪子戴在頭上好看，可不知扎人身上，疼不疼，會不會要命呢。”我說，“奴婢覺得，疼是肯定要疼的，但要不要命，得是夫人說了算的?！?/p>

　　“阿彌陀佛，你年紀(jì)輕輕的，別說這些渾話，就是個小物件，你若喜歡，拿去把玩便是?！贝蠓蛉穗p手合掌輕嘆一聲。

　　我將簪子藏進(jìn)袖子里，俏皮一笑，“夫人在說什么，奴婢可沒什么都沒見，這簪子一時不見了想必是掉進(jìn)了什么旮旯里去，兩三日再尋不著，再發(fā)作也不遲?！?/p>

　　從大夫人房里出來，我輕舒一口氣，隨即臉上帶著習(xí)慣性的諂媚。

　　在丫鬟眼里，我不過就是個樣貌普通的外院服侍丫鬟，因能梳得一手好發(fā)髻才得大夫人看重，但也僅限于被大夫人偶爾叫過去梳頭，比不得那些內(nèi)院服侍的丫鬟，金尊玉貴，心靈手巧。

　　就連月錢都比她們少一半，年節(jié)賞賜就更少。

　　但若論年收入，我肯定能碾壓她們所有人。

　　因?yàn)槲沂谴蠓蛉说男母?，是她在外院的眼線。

　　端茶遞水的工作誰都能做，可監(jiān)督外院，搬弄是非，動那些見不得人的手腳，處理一些上不得臺面的事宜，就不是那些嬌滴滴的大丫鬟能做得了的事了。

　　所以每次大夫人都會在我的月錢之外給我額外的錢，或者是首飾。

　　當(dāng)然，這在府里都是秘密。

　　我很喜歡她們都把我當(dāng)成軟弱可欺的對象，沒有人會提防一個傻乎乎一無是處的人。

　　我叫陳春露，是雍城邊陳家村的普通農(nóng)女。

　　我家原也算殷實(shí)，父母雙全，頂上還有個哥哥，家里二十畝地，種地一年交完稅，除了一家口糧，還能攢下些錢來。

　　但是老天不保佑，連著旱了好幾年，地里種不出糧食，湊不出稅錢，只能賣地糊口。

　　后來父兄去鹽場里背鹽，相繼染了咳疾，拿不出藥錢，就死了。

　　父兄過世，孤女寡母日子就更難熬。母親想不開就跳了井。

　　還好叔父一家東拼西湊了些錢幫我家人下葬，我無以為報，就讓他們把我賣到雍城當(dāng)丫鬟，剛好賣到了唐家。

　　唐家真是潑天的富貴，便是做粗使丫鬟，月錢都十分豐厚，吃飯也是頓頓有肉，逢年過節(jié)還有主子賞錢賞衣裳。

　　可我不想一輩子做粗使丫鬟，將來配個喝酒賭錢逛窯子的親隨小廝，一輩子也就那樣熬過去了。

　　本分這種東西，在這個吃人的世道下是不適宜的。

　　我記得第一次出手是幫大夫人除去了才采買進(jìn)來的一個南曲戲子。

　　那女子生得削肩膀，水蛇腰，一雙桃花眼斜來，魅惑的很。

　　老爺寵的像個寶，平日喝酒都帶著她。

　　慢慢的，她就開始恃寵生嬌，仗著老爺?shù)膶檺鄄徽埌?，日日都做新衣裳，吃人參燕窩，一被大夫人挑剔就哭哭啼啼要尋死。

　　我從大夫人那里拿了五兩銀子，使錢打聽到她以前在戲班子有個相好的，便故意創(chuàng)造機(jī)會引得他們見面，在他們你儂我儂的時候再故意引二夫人的人瞧見。

　　二夫人早就膩歪這個比她還能裝腔作勢的小戲子，立刻派了好多人去抓，鬧得一出老大陣仗。

　　老爺氣的很，直接讓人把小戲子沉塘了，隨后又氣惱二夫人鬧出這么大動靜下自己面子，整月都不去看二夫人。

　　有這么一件事，我便坐穩(wěn)了大夫人第一心腹的要職，而我也正式開始了，我的后宅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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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寧很好看，人靜靜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畫。

　　不過不管男女，如果你沒有自保的能力，美麗就是一件危險的東西。

　　“廚房今日做的玉蓉銀耳羹，現(xiàn)炸的小鵪鶉，還有江南時興的小腌菜?！蔽野扬埡欣锏娘埐藬[到他面前，“公子快用吧。”

　　洛寧掃了一眼，淡淡道：“多謝?！?/p>

　　數(shù)日不見，他已消瘦了一大圈，整個人都懨懨的。

　　前些日子都是秋蘭來送飯，料想她心高氣傲，肯定沒少冷嘲熱諷。

　　“有時候，人不能自己放棄自己，不然別人就會追著跑著上前來踐踏你。”我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半是強(qiáng)迫地把他推到桌子前，按坐在椅子上，“公子這樣，吃虧的是自己罷了?！?/p>

　　他垂頭坐在那里。

　　“我是要離開這里的，公子可愿跟我一起離開？”我開口。

　　他猛地抬起頭，“你說什么？”

　　“我要離開這里，堂堂正正離開，公子如果愿與我一道離開，眼下就好好吃飯。”我說。

　　一連忙過好幾日后，老爺總算是空閑下來了，中午直接跑到了洛寧這里用飯，正在動手動腳的時候門房人來報，說是有人拜訪，老爺這才離開。

　　洛寧干嘔不斷，我上前為他擦拭唇角的時候，他一把抱住了我，靠在我懷里瑟瑟發(fā)抖，仿佛是受了驚嚇的雪雁一樣。

　　“別怕，他今晚來不了?！蔽逸p輕撫摸著他的頭發(fā)，“我會讓他來不了的?！?/p>

　　當(dāng)夜下著雷雨，精心裝扮的秋蘭羞答答地上前服侍喝醉的老爺，踏進(jìn)了書房就整夜沒再出來。

　　我坐在洛寧的床上教他玩翻花繩。

　　屋子里就點(diǎn)著一盞蠟燭，昏昏暗暗，朦朦朧朧。

　　他敲著拍子給我唱了一段小調(diào)，我聽不大懂，只覺得那嗓音百轉(zhuǎn)千回，甚是好聽。

　　“春露，如果能離開這里，你想過什么樣的生活？”洛寧問我。

　　“有錢花，有人使喚?！蔽艺f。

　　“其實(shí)我想去找個沒有人認(rèn)識我的小山村，隱姓埋名，悄然過一生?！甭鍖幷f。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眼中都好像有光了，“如果還有命的話，我一定要做一個普通人，一個正常人。”

　　“普通人的日子可不算好?！蔽艺f。

　　單純的普通人是無法安穩(wěn)過這一生的。

　　要想出人頭地，就得狠，就得拼。

　　我把簪子遞給他，輕輕拍著他的后背，“不過我會護(hù)著你的?！?/p>

　　秋蘭伺候了老爺，二夫人便求著老爺抬了秋蘭做姨娘，老爺剛想松口，大夫人提醒道祭祀家祠的日子就快到了，得先以家祠的事為主，等祭祀之后再抬秋蘭的身份也不遲。

　　雖然秋蘭沒當(dāng)上姨娘，但還是給專門安置了院子住，也撥了丫鬟去使喚。

　　老爺圖新鮮，加上秋蘭嬌滴滴的纏人功夫，一連好幾日都宿在秋蘭的院子里。

　　而我因?yàn)樵诮o大夫人梳頭的時候不小心摔碎了大夫人的玉鐲子，被管事的罰了幾鞭子，當(dāng)下就起不來了。

　　晚上我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窗子外動了一下，隨即一個白色身影翻窗進(jìn)來。

　　“我的祖宗，這個時候你過來，被旁人瞧見了，我這條命只怕就進(jìn)去了?！币娛锹鍖?，我有些頭疼。

　　“我聽說你挨了鞭子，傷可要緊？”他眉頭微皺，盡是擔(dān)憂。

　　“我不礙事，你快走吧?！蔽矣昧D出來笑，“我說過，為了計劃，咱們都得吃些苦頭，眼下是我，過些日子就是你，好歹忍過這陣?！?/p>

　　“都是為了我，如果不是因?yàn)槲?，你也不需受這樣的苦?！彼兆∥业氖帜﹃曇魤旱玫偷偷?，“春露，你對我真好。”

　　“只要你信我，我會一直對你好的?！蔽艺f。

　　一天早上，老爺在大夫人處歇著，在給大夫人梳頭的時候，丫鬟突然跪下來瑟瑟發(fā)抖，說大夫人的首飾不見了。

　　大夫人略顯惆悵表示，丟了就丟了，不必如此大驚小怪。

　　丫鬟委屈兮兮地表示，所丟的首飾乃是大夫人的陪嫁首飾。

　　大夫人一臉哀怨不忍，說著都是自家姐妹，這樣的事沒必要鬧起來。

　　老爺雖是風(fēng)流，對發(fā)妻還是十分敬重的，當(dāng)即表示要徹查此事，不能讓大夫人受委屈。

　　結(jié)果搜查的家仆在洛寧的屋子里找到了大夫人丟失的纏絲金芙蓉簪。

　　秋蘭最瞧不上洛寧，當(dāng)即就開始冷嘲熱諷，說話一套比一套難聽。

　　老爺面色難看，要洛寧給一個解釋，洛寧只閉口不言。

　　老爺面子過不去，當(dāng)即讓人拿鞭子要好好抽洛寧一頓，抽完就關(guān)進(jìn)馬房里吊起來，大夫人于心不忍，忍不住開口求情，二夫人就嘲諷大夫人這般好心，是不是動了歪心思。

　　大夫人羞憤難當(dāng)，跪地嗚嗚哭起來。

　　大夫人身邊的丫鬟銀鎖忍不住跪出來招認(rèn)是秋蘭指使她偷來栽贓給洛寧公子的，因?yàn)樗粫r貪財才被秋蘭所蒙蔽，如今看見大夫人受如此委屈，自己良心上過不去，愿意主動出來認(rèn)罪。

　　邊說邊把自己所收的首飾都拿出來，看得秋蘭是目瞪口呆。

　　首飾的確是秋蘭給的，賄賂也是實(shí)打?qū)嵉模皇乔锾m給銀鎖塞首飾是想探聽大夫人的動靜。

　　但是大夫人早就發(fā)現(xiàn)銀鎖的不對勁，拿了銀鎖爹娘的身契來威脅銀鎖做這件事。

　　秋蘭看呆了這一切后忙跪地求二夫人幫忙，說她賄賂銀鎖是得了二夫人的授意。

　　二夫人氣得先打了她幾個耳光來撇清關(guān)系，二人狗咬狗，曝出來不少的臟事。

　　“咱們老爺呀，最是憐香惜玉的。”大夫人撫摸著頭上新打制的玉釵，“只是這人都有個短處，老爺最恨的就是被人欺騙，誰要是犯到了他的短處上來，就算是天仙，那也不容情。”

　　我拿著犀角梳為她梳著頭發(fā)，臉上帶著笑，“還是夫人菩薩心腸，救了秋蘭姐姐。”

　　“到底是一條命呢?！贝蠓蛉苏f，“為了一個簪子就要她一條命，這不是造孽嘛，發(fā)賣到人牙子那里，是好是壞就看她造化了?！?/p>

　　“夫人心善，老爺愛重夫人，特意讓銀樓給夫人打制了新的首飾，夫人戴上更顯風(fēng)姿。”我說，“只是奴婢的身契，不知何時能拿到?！?/p>

　　大夫人手上的動作停了，“春露，你是個伶俐人，若少了你，可要我從哪里尋這般伶俐的丫頭呢?！?/p>

　　我一愣，定定地看著她。

　　“這滿雍城，若說富貴，咱們家是排頭一號的，你在我手底下好好做著，將來我給你指門親事，不比女孩子家自己出去謀生路要好？”大夫人端起茶盅微抿一口，似笑非笑看著我。

　　“夫人看重奴婢，是奴婢的福氣，只是奴婢更向往外面的日子?！蔽艺f，“奴婢這心思都在外面，恐怕難以全心服侍夫人，不過夫人對奴婢的好，奴婢會死死記在心里，半個字也不透出去的?！?/p>

　　“好啦，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她撥下手里的纏絲金鐲子遞到我手里，“外書房新過去的幾個丫頭都是前些日子老爺交好的朋友送來的，你要記得好好調(diào)教，別讓她們做出什么失了分寸的事?！?/p>

　　“夫人。”我忍不住說道。

　　“春露，你就那么確定，你走出去后，另一個不是抬出去的嗎？”大夫人淡淡道。

　　我心頭一驚，強(qiáng)行壓制住內(nèi)心的震動，有些費(fèi)力地說道：“奴婢愚鈍?！?/p>

　　“你應(yīng)該記得嫣紅的下場?！贝蠓蛉擞挠牡?。

　　那個被我設(shè)計抓奸最后被沉塘的戲子。

　　老爺對背叛是深惡痛絕，曾經(jīng)寵愛的時候恨不得把天上月亮都摘給她，最后下殺手時滿眼都是冷漠，好像在處理一件齷齪的垃圾。

　　“是，奴婢記得。”我說，“如果奴婢此生都是夫人手里的棋子，能不能求夫人給個恩典?！?/p>

　　我去見洛寧。

　　他正在房間養(yǎng)傷。

　　老爺那頓鞭子抽得下了狠勁，背上血肉模糊。

　　也虧得當(dāng)時抽得狠，過后老爺心存憐惜想過來挽回，洛寧故意假裝傷重，讓老爺那想一親芳澤的心都暫時歇歇。

　　“你如今好好養(yǎng)傷，我已同大夫人商量過了，老爺過幾日要入京，到時候郎中會說你得了癆病，大夫人會挪你出府，過不了多久就對外說你死了，那時你便自由了。”我坐在他的床邊，看著那背上的斑斑血跡，輕輕撫摸了一道，“疼嗎？眼下為了拖時間沒怎么給你用藥，過后會有上好的金瘡藥，到時候傷應(yīng)該就會好了?！?/p>

　　“不疼，我巴不得這傷永遠(yuǎn)都好不了，這樣唐世建這個人渣就別想碰我?！甭鍖幰а赖溃翱傆幸蝗?，我要讓他家破人亡，不得好死?！?/p>

　　“我這些年積攢了些銀子，到時候會讓郎中捎帶給你，拿了錢就快離開雍城，避免夜長夢多?！蔽艺f。

　　“這是何意？你不跟我一道走嗎？”洛寧震驚地看著我。

　　“我走不了，身契在這里，我一輩子都是丫鬟?！蔽业拖铝祟^，“而且我為大夫人做的事，有很多都是見不得光的，她也不會放心我離開?！?/p>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里。”洛寧斬釘截鐵說道。

　　“傻瓜，我留在這里，大夫人視我如心腹，定然不會讓我吃虧，況且我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可你不能留在這里，這里對你很危險，所以你必須走，還好大夫人看重我，愿意抬手放過你?！蔽姨謸嵘纤哪?，“如今這已是難得的恩典了?！?/p>

　　“那你呢？難道一輩子就留在這里嗎？”洛寧握住我的手，他那么認(rèn)真地看著我，烏黑的眼眸里盡是悲傷擔(dān)憂。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這般認(rèn)真地看我了。

　　還是這么好看的人。

　　“我會等，等有一日你來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接我回去?！蔽遗P(yáng)起唇角笑道，“縱然你不來，我也會一直等，有著一個念想，日子就總還有盼頭，就不會覺得難熬。”

　　他身子一僵，隨即像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一樣，“若是你等我，我洛寧立誓，來日必定風(fēng)風(fēng)光光回來，我會將唐家夷為平地，然后帶你離開。”

　　隨即他解下脖子上掛著的一個銀鎖片遞到我手里，“這銀鎖片原不值錢，但是我娘當(dāng)日親手為我戴上，在我眼里，它就是最珍貴的，如今我把它交給你，就是把我洛寧的心交給你，此生，我定不負(fù)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