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王小跳，一個找到流量密碼后慘遭封號的水果小哥。

　　事情是這樣的，一直來我們村收購橘子的中間商，今年不知什么原因沒來，村里大量橘子滯銷。

　　作為家里的男人，我扛起了生活的重擔(dān)——直播帶貨。

　　直播帶貨第一天，直播十小時，直播間人數(shù)：3。

　　我爸、我媽、和我。

　　深夜，我痛定思痛，在網(wǎng)上尋找流量密碼。

　　然后我看到了一條熱搜：某某水果小哥徹底掌握流量密碼。

　　我一拍大腿，心想這不正是我要的嗎？

　　點開視頻，向同行學(xué)習(xí)經(jīng)驗。

　　視頻中八塊腹肌、健碩俊美的同行在視頻里一邊展示水果，一邊秀肌肉。

　　點開評論區(qū)，熱門評論第一條：“不爭氣的眼淚從嘴角流了下來……”

　　第二條：“哈哈哈，現(xiàn)在就去下單，讓小哥哥親自送貨上門。”

　　……

　　我，悟了。

　　原來流量密碼就一個字：露。

　　我沖到浴室，脫下上衣……望著鏡中的自己，又默默把衣服穿上了。

　　鏡中的我膚白貌美，腰細腿長，但……實在和健美沾不上邊。

　　我天生骨架小，更是難得的吃不胖體質(zhì)，這樣的體質(zhì)在女生中大受歡迎，但很可惜我性別為男，因此它唯一能帶給我的就是給別人留下平板瘦弱的印象。

　　水果小哥不行，那水果小妹呢？

　　一個大膽的想法冒了出來。

　　我望著鏡中那張熟悉的臉，白皙清秀，當(dāng)它戴上假發(fā)……

　　第二天一早，天色微熹，心里壓著事的我早早起了床。

　　剛打開房門就看見父親坐在門前的石階上，一口接一口的抽著旱煙。

　　換做平?；蛘吒赣H心情好的時候，他手里的煙只是點著，有一口沒一口聞個味兒。

　　我循著父親面朝的方向望去，正是家里的果園所在的位置。

　　我站在門檻的明暗交界處，垂著頭，昨晚的想法又一次冒了出來，更加強烈。

　　我偷摸到母親梳妝臺前一頓捯飭，又從她淘汰的衣服里翻出一條心機性感的小裙子。

　　遙想當(dāng)年，母親也是十里八村的一枝花，只可惜后來……膨脹了。

　　一番裝扮后，我走到二老面前。

　　“爸媽，你們看我今天這身怎么樣？”

　　我媽：“妖里妖氣?！?/p>

　　我爸：“什么東西?！?/p>

　　夫妻二人一個對視，開始默契雙排。

　　我一邊躲，一邊為自己辯解：“爸媽，昨天直播不是沒人看嗎？你們知道為啥不？”

　　提起這個二老就心痛，網(wǎng)上那么多人，怎么就是沒人點進他們直播間呢？下手不自覺更重了些。

　　“哎呦，嘶——”我抱著頭逃竄到另一邊，趕緊說道：“因為咱們家的直播太普通了，現(xiàn)在的人都喜歡獵奇、新花樣，你們想想，我穿上這身衣服去村里溜達一圈，有多少人看？”

　　二老聞言稍稍頓住手，“真的？”

　　我肯定點頭：“比真金還真！”

　　他們最終同意我試一試。

　　離開房間前，父親留下一句：“今天就在家直播吧，別去果園了?！?/p>

　　我一怔。

　　作為土生土長的莊稼漢子，村里人對于男性的樸素審美是健壯，男扮女裝或者說女裝大佬一般人不太能接受。

　　鏡頭里，穿著奶綠色抹胸小碎花半身裙，戴上草帽的我，整體看起來元氣又清新，就是……有點“平”。

　　我隨手從框里拿了兩個橘子，塞進衣服里，又選了一張?zhí)鹈郎倥兆鳛橹辈シ饷?，開播！

　　鏡頭前，我用甜美的偽音把橘子從開花到結(jié)果，產(chǎn)地的陽光土壤到生長周期統(tǒng)統(tǒng)介紹了一遍，還親自剝橘子試吃。

　　“我們家的橘子又大又甜，入口即化，是淮南最好的橘子……”

　　或許是我的“美色”起了作用，今天直播間的觀眾足足有有一百多人。

　　我一邊吃橘子，一邊和觀眾互動，氣氛倒也融洽，就是身上的衣服老往下掉，我不禁有些后悔剛剛拿的兩個橘子太大了，衣服兜不住。

　　我不自然的提衣服動作，自然也引起了直播間網(wǎng)友的注意，一個網(wǎng)名“LSP”的網(wǎng)友發(fā)出評論：“主播，你的溝呢？”

　　溝？我愣兩秒，然后反應(yīng)過來，正準(zhǔn)備借口離開鏡頭換件衣服時，系統(tǒng)提示我的直播間涉及色qíng低俗的內(nèi)容，給出警告。

　　官方爸爸的話必須要聽，因此我果斷起身……但就在我起身的一瞬間：衣服掉了。

　　低頭望去，胸前白花花一片，地下滾著兩個大橘子……

　　我茫然，我彷徨，我后知后覺想起自己是個男的，一抬頭——直播間已經(jīng)被封。

　　“您好，您的直播間因內(nèi)容低俗，涉及傳播淫穢物品，違背社會公序良俗，不利于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現(xiàn)已被封號?！?/p>

　　我：“……”

　　我木著臉提起掉到腰上的衣服，點開申訴通道，卻被告知要先學(xué)習(xí)《自律公約》，答題后等候管理員審核。

　　我私信管理員，讓他好好看我之前的直播內(nèi)容，和我實名認證上性別那一欄。

　　左等右等，終于在第二天早上，等來了回復(fù)：“就是因為仔細看過您的直播內(nèi)容，才慎重決定給您封號?！?/p>

　　我：“……”

　　上次這么無語，還是在上次。

　　我又問：“為什么別人露腹肌、秀身材，上半身一絲不掛都可以，而我僅僅因為直播事故就要被封號?！?/p>

　　對面回復(fù)：“首先，您在直播間內(nèi)用到了‘淮南最好的橘子’這一說法，違反了新《廣告法》中不得使用‘國家級’、‘最高級’、‘最佳’的用詞規(guī)范，有虛假宣傳的嫌疑?！?/p>

　　“其次，您在直播間的所呈現(xiàn)的身份為女性，胸部屬于女性的隱私部位，公開場合裸露展示隱私部位，屬于涉黃、低俗內(nèi)容?！?/p>

　　一番說詞有理有據(jù)：我服了。

　　我怏怏找到《自律公約》的學(xué)習(xí)專欄，長、長、長長的文字條款，看得我頭疼。

　　點開視頻學(xué)習(xí)，可是上百個視頻更是看得我眼花繚亂。

　　此時，微信突然彈出一條信息：“今晚同學(xué)聚會，一起來呀！”還附帶了地址。

　　我望著“不去清華是因為不想”的群名稱，想起這是高中的同學(xué)群。

　　同學(xué)聚會……我決定去看看，萬一能找到解決我目前困境的辦法或者貴人呢？

　　晚上，來參加同學(xué)會的人都換上的自己最“豪”的裝備，西裝、名表、大金鏈、不經(jīng)意放在手邊的車鑰匙，同學(xué)會……似乎變成了裝B現(xiàn)場。

　　在這種氛圍中，我很快找到了現(xiàn)場混得最好的人——張·鈕祜祿·擁有一百多萬粉絲·揚。

　　如果能和他搭上關(guān)系，無論是蹭流量，還是他幫忙在直播間介紹一下我們家的水果，于我都是很大助益。

　　被人眾星捧月的張揚很是得意，正滔滔不絕講著某某平臺想挖他，哪幾家工作室爭著搶著求他過去，還有不知名女網(wǎng)紅為了蹭他的流量做的那些事。

　　說到盡興處，眉毛與唾沫齊飛，而我就在此時迎著他的唾沫星子走過去，豎起大拇指，臉上擺出最浮夸的表情：“牛bī呀?！?/p>

　　四周一靜。

　　果然，我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是？”

　　他面露疑惑又似乎覺得很熟悉，帶著金戒指的拇指指著我不?；蝿?。

　　“娘娘腔！”他脫口而出。

　　“王小跳?！?/p>

　　我微笑著說出自己的名字，又重復(fù)了一遍：“我的名字叫王小跳?！?/p>

　　“害，還是娘娘腔好記?！睆垞P渾不在意地揮了揮手，轉(zhuǎn)頭望向周圍人：“高中都叫習(xí)慣了，你們說是吧？”

　　有人附和著點頭，有人笑而不語。

　　張揚繼續(xù)笑著問道：“你現(xiàn)在還會女聲嗎？給我們大伙兒——”

　　“張揚！”我揚聲打斷他，“有個合作想找你談一談，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被打斷話的張揚收斂了臉上的笑容，微微不悅，垂著眼晃蕩手里的紅酒杯，“老同學(xué)，你知道每天有多少人想和我說話嗎？又有多少人對我說過你剛剛的話嗎？”

　　他目光輕蔑，將我從頭到腳里里外外掃了一遍，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男人的自尊心催促我快速離開，但是現(xiàn)實的重擔(dān)卻將我牢牢釘在原地。

　　“我們可以合作。”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wěn)鎮(zhèn)定。

　　我說出自己的計劃，并許諾會將賣出橘子百分之二十的利潤作為他的宣傳報酬。

　　“就你們家那幾畝地的小果園？”他擺了擺手打斷我。

　　從腰間掏出一個鱷魚皮皮夾，“這是1000塊錢，買你一百斤橘子，同學(xué)一場就當(dāng)我支持你生意了，不用發(fā)貨?！?/p>

　　我望著面前刺目的鈔票，似乎自己成了一個要飯的乞丐，而周圍同學(xué)的目光更是寫滿了戲謔。

　　啥意思？拿錢侮辱你爸爸？我拍開他的手，義正辭嚴(yán)，“就這？”

　　我冷笑一聲，后退了小半步，既然你不仁，就別怪我不義了。

　　我特意放高了聲音，“不會吧，不會吧，張揚你也太小氣了，好歹也是有一百多萬粉絲的人，出手怎么這么小氣，這點錢連我家半畝地的橘子都買不了?！?/p>

　　他疑惑：“我買那么多橘子干嘛？”

　　“??？”我驚訝捂嘴，“你不給你的粉絲們送一點嗎？他們可是把你當(dāng)親人，給你刷禮物點贊，你連幾斤橘子都不愿孝敬給你的衣食父母嗎？是他們不配嗎？”

　　“你……！”他氣得變了臉色，緊握拳頭，周圍的同學(xué)見狀忙將我倆分開，“都是同學(xué)，別傷了和氣。”

　　“就是，王小跳你怎么說話呢？快向張揚道個歉?！?/p>

　　“張揚你宰相肚里能撐船……”

　　周圍的人你一言我一語充當(dāng)著‘維和大使’。

　　這時包廂的門突然打開，一道聲音插了進來，“抱歉，我來得不是時候?！?/p>

　　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眾人望向來人，我也循聲望過去：好一個俊秀小哥!

　　不對，我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來人竟是曾經(jīng)的?；ā~墨。

　　“你是……葉墨？”我有些不確定問道。

　　“好久不見，王小跳?！彼犷^笑著道：“我變化很大嗎？”

　　記憶中，校花葉墨有著一頭絲綢般柔順的長發(fā)，干凈整潔的白色長裙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懷里夾著書，整個人的氣質(zhì)溫柔又嫻靜，似清水芙蓉。

　　但現(xiàn)在……

　　她一頭利落的短發(fā)，配著張五官精致且略帶英氣的面孔，高挑的身材骨感又不羸弱，整個人帶著一股帥氣不羈的灑脫感。

　　“真帥??！”我這么想著，目光一頓，注意力從葉墨的頭發(fā)移到衣服上，又從衣服移到張揚身上的同款寶藍色襯衫上。

　　很快，張揚也發(fā)現(xiàn)自己跟人撞了衫，并且被艷壓的事實。

　　他皺起眉，陰陽怪氣，“喲，這不是我們?；▎?？受了什么刺激，變成現(xiàn)在這樣？”

　　葉墨挺直的鼻子下是似笑非笑的唇，“我現(xiàn)在是什么樣？”

　　張揚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這是限量版的男款衣服?！?/p>

　　“所以呢？我不能穿了嗎？”她笑道，帶著上位者的自信與從容。

　　張揚：“女人穿男人的衣服，不倫不類?！?/p>

　　葉墨這次卻是連一個眼神都沒給他。

　　可是有些人就是你越不理他，他越來勁，聽葉墨說目前在新媒體行業(yè)工作，他立即得意抬高下巴，“‘霸氣張揚’聽說過吧？就是我，在閑樂有一百多萬粉絲?！?/p>

　　“閑樂啊……”葉墨若有所思。

　　“?；ㄒ餐嬷辈ィ恳灰谊P(guān)注一下你，一般人可沒這個機會?！?/p>

　　望著張揚一臉“女人我給了你機會你不要不識抬舉”的表情，葉墨含笑著點頭。

　　“好啊。你記一下我的賬號名——‘文明和諧’。”

　　張揚抓著手機的手突然僵住，不確定道：“文明和諧？”

　　“嗯?！比~墨依舊含笑點頭。

　　“禮尚往來，我也關(guān)注一下你，‘霸氣張揚’是吧？”

　　“是……”

　　一個“是”字百轉(zhuǎn)千回，配上張揚欲哭無淚的臉，我不厚道笑了。

　　眾所周知，“文明和諧”是閑樂的官方封號賬號，被它重點關(guān)注……可不是什么好事。

　　同學(xué)會以微妙尷尬的氣氛結(jié)束，我假裝順路跟著葉墨一路到停車場。

　　“找我什么事？”她突然轉(zhuǎn)過身。

　　我撓了撓頭。

　　“有件事想請你幫忙。”

　　“上車說吧?！彼统鲕囪€匙解鎖了停在我們面前的瑪莎拉蒂。

　　剛坐在副駕駛上，就聽到她問道：“去哪兒？送你一程?！?/p>

　　“我……還沒定酒店?！?/p>

　　她放上方向盤上的手一頓，繼續(xù)發(fā)動車子。

　　“我們?nèi)ツ膬?？”我弱弱問道?/p>

　　“我家?！?/p>

　　我欲言又止，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小心思。

　　“我畢竟是個男人……”

　　“呵！”她冷笑一聲：“爸爸我跆拳道黑帶，你要試試嗎？”

　　試試就逝世，我果斷從心，“不了，爸爸！四肢健全挺好的?！?/p>

　　車內(nèi)的氛圍輕松愉悅，我順勢說起直播被封的事情，希望從她這兒走個后門。

　　她轉(zhuǎn)過頭看向我，似笑非笑。

　　“跳跳水果直播間？”

　　“你看過我的直播？”

　　我剛說出這句話就反應(yīng)過來不對，試探問道：“你封的？”

　　她點頭，“親力親為?！?/p>

　　我：“……”

　　她繼續(xù)說道：“走后門是不可能的，不過我可以協(xié)助你解封?！?/p>

　　“我這兒有閑樂的官方題庫，一會兒我發(fā)給你，你仔細看一看，正式答題的時候你來我家找我，我?guī)湍惆寻殃P(guān)?！?/p>

　　一腔熱血從尾椎沖到頭頂，這就是官方押題的幸福嗎？

　　我連連道謝。

　　“沒什么，算是……”

　　她后面的話聲音太低，我沒聽清。

　　二十分鐘后，她把車停在路邊。

　　而我透過車窗望著外面豪華的酒店外裝修，伸手悄悄摩挲了一下兜里的三百塊錢，“其實隨便找個地方，我可以對付幾晚……”

　　“我是這家酒店的金牌VIP，你直接過去，他們會為你準(zhǔn)備房間?！?/p>

　　她拋出一張燙金黑卡，然后車尾消失在夜幕中。

　　我：……忽然覺得自己的牙口不太好，想吃口軟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