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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免費(fèi)

作者:應(yīng)春來吖|發(fā)布時間:2022-10-25 12:14:06|字?jǐn)?shù):5203

  被她拋棄后,趙松延想過一百種與她重逢的情景。

  還練習(xí)了一百零一種再次看到她時可能用上的表情。

  但沒有任何一種是眼前這樣的景象——

  ……

  趙松延見到祁春見的時候,她正在景區(qū)當(dāng)“猴子”,周圍圍著一群小孩兒樂此不疲地給她投喂香蕉以及其他小零食,其中也包括他那個六歲的小外甥。

  “孫悟空,你吃我這個!”

  “大圣大圣,我的香蕉很甜?!?/p>

  “大圣我還有辣條,你要嘗嘗嗎?”

  “……”

  好幾年沒再見過的人,突然在如此情景下撞見,趙松延覺得視覺沖擊太大,甚至還懷疑自己是見了鬼。

  還沒回神,小外甥卻突然從那邊的圍觀人群里跑過來拉他的手,眼巴巴地望著他,繼而奶聲奶氣地開口:“舅舅,我沒有香蕉了,你能再給我買點(diǎn)嗎?我還想喂大圣?!?/p>

  趙松延:“……”

  雖然很無語,但想到自己既然答應(yīng)了姐姐要幫小家伙過生日,趙松延最后還是在旁邊攤位又買了兩斤香蕉。

  見狀,小家伙屁顛屁顛地拎著香蕉,就馬不停蹄地跑回到“孫悟空”的身邊??吹贸鰜?,他對孫悟空愛得深沉。

  趙松延不急不緩地跟過去,祁春見忙著應(yīng)付那一群熱情似火的小奶娃,并沒有注意到老朋友的出現(xiàn)。

  直到某人慢條斯理地剝了一根香蕉遞到她的嘴邊,她抬頭說謝謝時,才猛然發(fā)現(xiàn)眼前人是許久不見的趙松延。

  祁春見幾乎是一瞬間就僵住了,仿佛被人點(diǎn)了穴道似的,一下子就動憚不得。只有那雙由于太過震驚而瞪得老大的眼睛,還在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趙松延同樣也在打量她,春末夏初的南城,天氣算不上炎熱,但畫著滑稽妝容和穿著厚重孫悟空衣服趴在洞口扮了一天的猴子,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他由此推測,祁春見過得并不好。

  而這會兒瞧著她的落魄模樣,趙松延并沒有什么同情心,反倒是嗤笑一聲,諷刺道:“當(dāng)初從我媽那里拿的錢這么快就花光了?”

  俗話說的“舊情人見面,分外眼紅”,大抵就是這么一個現(xiàn)狀吧。

  祁春見忽而想起舊事來,當(dāng)初年少不懂事,貪圖少年帶來的溫暖。后來得知那束光遙不可及,便又輕易放棄。

  在理想和現(xiàn)實(shí)之間,她選擇了現(xiàn)實(shí)。而在趙松延和他媽媽給的錢之間,她選擇了錢。

  分手分得這般不體面,她因此烙上了“貪財(cái)”的惡名聲。上了大學(xué)之后,更是幾乎與往日同學(xué)朋友都斷了聯(lián)系。

  如今再見,趙松延怨她,其實(shí)無可厚非。畢竟,他一直都是那個被放棄的選項(xiàng)。

  解釋的話到了嘴邊,祁春見隨即又默默地咽了回去。他說的這些都是事實(shí),她好像什么都無法反駁,也無從反駁。

  沉默了半晌,她只好揚(yáng)眉朝他笑笑,順著他的話承認(rèn)道:“嗯,那些錢不耐花,早就花光了?!?/p>

  聞言,趙松延的嘴巴張了張,還想繼續(xù)說些什么。

  不過很快,他那還沒來得及醞釀出口的話語就被淹沒在了周圍小屁孩的七嘴八舌里。

  倒是小外甥人小鬼大,似乎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兒,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角,“舅舅,你認(rèn)識‘大圣’嗎?”

  趙松延表面裝得無波無瀾,內(nèi)心卻在咆哮:何止認(rèn)識,她差點(diǎn)就是你的小舅媽!

  要是認(rèn)真算起來,其實(shí)祁春見并不是趙松延喜歡的類型,而且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也不甚美好。

  記得那會兒他們只有十六、七歲,還在南城中學(xué)念高中。因?yàn)閭z人不在同一個班,就像兩條平行線,本來并沒有交集的機(jī)會。

  但是那年的國慶假期回來后,學(xué)校突然新增加了一項(xiàng)大課間跑操的項(xiàng)目。也正因如此,平行線開始偏離原先的軌道,走向了相交。

  跑操的時候,祁春見的班級正好排在趙松延的班級后面。

  而出現(xiàn)意外的那天,趙松延和他的損友陳星原正在班級隊(duì)伍的尾巴拖拖拉拉地講話,向來好勝的祁春見則是一股腦地跑到了自己班級隊(duì)伍的最前面。

  接著下一秒,她的鞋子突然就不受控制地飛了出去,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弧線之后,不偏不倚地砸到了前方的趙松延的腦袋上。

  可這還不是最尷尬的,更尷尬的是趙松延“哐當(dāng)”一聲就跌坐在了跑道上,突然捂著鼻子嗷嗷叫喚了幾聲。

  周圍的同學(xué)瞬間圍攏上來,祁春見哪里見過這種陣仗,直接就光著一只腳愣在了原地,臉色白了又紅,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反應(yīng)。

  有人指著她竊竊私語,在老師趕來之前,還是一旁的陳星原反應(yīng)比較迅速,只見他熟練地疏散了圍觀人群,然后朝祁春見攤開手,笑瞇瞇問道:“同學(xué),你沒嚇著吧?”

  祁春見搖搖頭,倒是一眨不眨地盯著那邊仰頭捂鼻子的趙松延。

  她認(rèn)得他——年級里的第一,照片常年貼在光榮榜上。因?yàn)槌煽兒?,性格好,長得也好看,所以是不少女生的議論對象,也是她向往成為的那類閃閃發(fā)光的人。

  她感到十分抱歉,“你沒事吧?”

  趙松延微微頷首,一張青山水黛的俏臉猝不及防就撞進(jìn)了祁春見的眼簾,大概是擔(dān)憂他的傷勢吧,這會兒祁春見的臉色并不好看。

  為了避免嚇到人家,趙松延齜著牙花努力笑了笑,傻里傻氣回了句:“我還可以?!?/p>

  聞言,祁春見走到他旁邊蹲下,默了默,繼而說道:“那你能把鞋子還給我嗎?”

  說罷,她試探性地伸手過去,想要抽出被他的另一只手死死攥住的帆布鞋。

  趙松延松開手,忽而覺得鼻子一熱,像是求負(fù)責(zé)一般地朝著祁春見陳述道:“我好像流鼻血了?!?/p>

  抬眼望去,祁春見果不其然看到了兩行鼻血,以及當(dāng)事人驚慌失措的表情。

  她剛想詢問,耳旁又響起他故作鎮(zhèn)定的聲音,“我暈血?!?/p>

  ……

  作為“肇事者”,祁春見責(zé)無旁貸地把“氣若游絲”的趙松延送到了學(xué)校的醫(yī)務(wù)室。

  同行的陳星原忙著搭把手,一邊又忍俊不禁地替好兄弟挽尊,“其實(shí)他平時沒這么弱不禁風(fēng)的,應(yīng)該最近上火了才會流鼻血。”

  祁春見對此并不感興趣,只是輕飄飄地應(yīng)了個“哦”字,后來聽到校醫(yī)說趙松延沒有什么大礙時,她才松了一口氣。

  接著,她向校醫(yī)借了一張白紙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和班別,請陳星原幫忙轉(zhuǎn)達(dá),“要是他醒了之后還有什么事,可以讓他來找我?!?/p>

  然而,“鼻血”事件過去了大半個月,趙松延都沒有找過祁春見??删驮谒畈欢嗤涍@回事的時候,他卻突然又出現(xiàn)了。

  那是一個極為平常的晚自修,要是非要找出哪里不一樣的話,那就是那天晚上教學(xué)樓停了電。

  彼時的南城雖然早已入了秋,但天氣依舊炎熱,哪怕是到了晚上,也覺得熱浪逼人。

  老師沒通知大家可以離校,反而給有需要的同學(xué)發(fā)了蠟燭,所以大家只能乖乖原地待命。

  有部分同學(xué)受不了教室里的悶熱,便三五成群站到走廊邊上講鬼故事。

  趙松延閑著無事,于是拉著陳星原到處逛,從西邊的教室一直蕩到了最東邊。

  從六班教室路過時,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祁春見,這會兒正借著燭光在挑燈夜讀。

  在一眾私語嬉笑的景象中,她的刻苦好學(xué)形象顯得尤為突出。

  駐足看了一會兒,趙松延抬手輕輕地敲了敲窗欞,好心地指點(diǎn)迷津:“這道題的公式寫錯了。”

  聽到聲音,祁春見把目光從練習(xí)冊移到了聲源處,看清來人后頗有些吃驚:“是你?”

  “要不你試試這個?”說罷,他在窗玻璃上寫了一個新的公式。

  祁春見照著趙松延的提示試了一遍,困擾良久的難題終于解開,再抬眼,恰好就與他的視線在空中相匯。

  少年咧嘴笑了笑,好看的眉眼彎彎,仿佛是她撥開云霧后見到的月明,既澄凈又敞亮。

  那是她第一次認(rèn)真看清趙松延的模樣,突然之間好像就明白了學(xué)校里那些女生偷偷喜歡他的緣由了。

  畢竟誰會不喜歡清朗明媚的少年人呢?

  后來的祁春見想過很多次,她的心動大概也是從那個晚上開始的吧。他在燭光里敲響她的窗臺,月亮便開始奔她而來。

  自從上次在景區(qū)偶遇了祁春見之后,接下來的一個星期,趙松延每天都會買上兩袋香蕉去景區(qū),不亦樂乎地喂她這只“猴子”。

  一開始,祁春見假裝看不見,選擇直接無視。

  但是趙松延喂的香蕉實(shí)在是太多了,沒多久的功夫,她的肚子就圓滾滾的,像個皮球。

  忍無可忍之下,祁春見沒了好脾氣,惡狠狠地瞪他一眼,“你到底有完沒完?就算是想報復(fù)我也好,能不能換個沒這么幼稚的方式?”

  聞言,趙松延這才停下了投喂的動作,然后把她沒啃完的那半根香蕉送進(jìn)了自己的嘴里。

  末了,勾了勾唇,陰陽怪氣道:“你終于看見我了!再不理我,我還以為你瞎了。”

  祁春見嘴角抽了抽,翻了個天馬流星大白眼道:“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很閑!”

  趙松延并不否認(rèn),“嗯,雖然你當(dāng)初甩了我,但作為一個好的前任,我可舍不得看到你受苦,所以每天過來看看你過得好不好的時間還是有的。”

  “我過得很好,謝謝關(guān)心?!?/p>

  趙松延笑了笑,明顯不相信她的說辭。

  其實(shí)她過得怎樣,他這陣子有特意去打聽過。

  據(jù)共同認(rèn)識的朋友所說,祁春見是上兩個月丟的工作,接著就開始到處打工兼職。

  前些日子她還去擺過地?cái)?,最近看到景區(qū)招聘“孫悟空”這份閑差,于是又火急火燎趕過來應(yīng)聘。

  所以現(xiàn)在的祁春見在他眼里,無異于是一種揭不開鍋的窮困潦倒的貧苦形象。

  祁春見不知道趙松延的腦補(bǔ)能力這么豐富,眼下看著他明顯懷疑的眼神,她感到十分無語,“我真的生活的很幸福美滿?!?/p>

  “我公司招聘一位行政助理?!?/p>

  “所以?”

  趙松延理所當(dāng)然地回道:“所以你明天可以過來公司報到?!鳖D了頓,又補(bǔ)充了一句:“要是不來,我就天天過來給你喂香蕉?!?/p>

  “……”

  祁春見并沒把趙松延的話當(dāng)真,第二天繼續(xù)樂滋滋地去景區(qū)兼職。

  后來,直到看到他拎著香蕉雷打不動地準(zhǔn)時出現(xiàn),她才后知后覺他沒有在開玩笑。

  之后,倆人又較著勁兒斗了好幾天,最后祁春見吃香蕉吃到要吐了,這才敗下陣來,選擇認(rèn)輸。

  但是事實(shí)證明,給前男友打工真的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因?yàn)槠畲阂娺^去報到的第一天,就不小心把趙松延辦公室里的水晶轉(zhuǎn)運(yùn)石給打翻了,直接碎成了渣渣。

  對上趙松延打量的目光,她幾乎是脫口而出一句:“你炒我魷魚吧!”

  趙松延知道她心里打的如意算盤,自然不會輕易讓她離職。

  “那不行,我不能沒有助理。要不你賠我吧?!?/p>

  “我沒錢!”祁春見下意識答道。

  聞言,趙松延譏笑一聲,用那種“我就知道你窮困潦倒”的眼神盯著她。

  “那你收拾收拾,陪我去一趟廟里?!?/p>

  祁春見不知道趙松延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封建迷信的。

  不過吐槽歸吐槽,她打破了他的轉(zhuǎn)運(yùn)水晶是事實(shí),所以這會兒他要求去廟里求神拜佛,她只能鞍前馬后地陪著。

  從市區(qū)到南山寺大概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彼此沉默的車廂里彌漫著一股尷尬。

  為了緩和氣氛,祁春見搜腸刮肚找了個話題打發(fā)時間,“聽說咱倆分手后,你曾經(jīng)喝得酩酊大醉,然后抱著陳星原狂親?”

  這個八卦是祁春見剛進(jìn)公司就聽其他同事說起的,對此,她表示深信不疑。

  畢竟以前讀書的時候,他倆就經(jīng)常形影不離,引人無限遐想了。

  然而眼下話音剛落地,趙松延立刻就轉(zhuǎn)頭瞪了她一眼,臉色黑得像鍋底的炭。

  “你要是不會說話可以選擇閉嘴,沒人說你是啞巴。”話里話外都是赤裸裸的嫌棄。

  “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很像惱羞成怒的不打自招?!闭f完這句,祁春見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老老實(shí)實(shí)地坐在副駕駛閉目養(yǎng)神。

  想象中某人的暴怒并沒有來臨,反而似乎還聽到了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接著熟悉的聲音在小小的空間里響起,“你覺得我會留戀一個沒有心的人么?”

  像是被泡了許久的酸菜,話一出口,空氣里仿佛都添了幾分酸脹。

  趙松延后悔這耿耿于懷的話語讓自己落了下風(fēng),而祁春見則識趣地假裝聽不懂,不敢再接話。

  他們到南山寺時差不多已是晌午,祁春見的肚子不爭氣地咕咕叫喚起來。

  一旁掃地的小和尚聽見了,低著頭抿嘴笑了笑,還善意地問她要不要用齋飯。

  “在哪里可以吃飯?”她本來還想跟小師父嘮嗑幾句,打聽打聽食堂的位置。

  但顯然趙松延沒有吃飯的意思,他已經(jīng)往前走了好些距離,發(fā)現(xiàn)祁春見沒有跟上,這會兒便停下腳步立在原地定定地看著她。

  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從前,她在教室里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他駐足在走廊外跟別人談天說笑,目光卻能準(zhǔn)確捕獲她的一舉一動。然后在她離開座位的前一秒準(zhǔn)時結(jié)束那些沒營養(yǎng)的聊天,笑瞇瞇地迎上去接過她的書包……

  祁春見被他看得一陣心虛,只好匆匆跟小師父道謝,小跑跟了上去。

  南山寺求財(cái)轉(zhuǎn)運(yùn)靈不靈,祁春見不清楚。

  但求姻緣很靈,她倒是略有耳聞。

  又因?yàn)檫@天剛好是周末,所以前來求簽的小情侶并不少。

  她和趙松延排了一小會兒的隊(duì),才終于輪到他們。

  趙松延比較順?biāo)?,一下子就搖到了上簽。轉(zhuǎn)頭去看祁春見,正好撞見她把搖到的下簽塞回簽筒。

  “你在干什么?”

  她咧嘴一笑,十分自然地應(yīng)道:“命運(yùn)當(dāng)然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說罷,閉著眼睛開始神神叨叨跟菩薩說話,手上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這套流程重復(fù)了三次,直到最后一次她拿到了上簽才終于罷休。

  趙松延在一旁看著,既覺得無語,又覺得好笑。

  也不知道到底是誰封建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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