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免費
作者:狐金金|發(fā)布時間:2023-03-29 14:29:38|字數(shù):5807
我同霍不舟成婚的第五年。
他帶了位同我眉眼相似的少女回來。
少女有個很惹人憐愛的名字。
霍不舟叫她:“鵲鵲兒?!?/p>
后來。
有小廝來傳話。
霍不舟叫我別驚了他的鵲。
……
我同霍不舟成婚的第五年冬。
外放為官快兩年的霍不舟終于回來了。
他是因為政見不同,被政敵排擠外放出去的。
我很是為他覺得不公。
我甚至想求求我爹,讓我爹替他多周旋周旋。
但霍不舟不同意,他說只是下放為官而已、興許用不了多久就回來了,別為此折了自己的面子。
我只好咬著唇點頭,說那我不去求我爹了。
霍不舟蠻高興地捏捏我的臉說:“夫人乖?!?/p>
后來他就走了。
他走的時候我也想跟著他去。
但霍不舟憐惜我,舍不得我吃苦。
所以最后。
還是他一個人去了青州。
我則就留在京城等他。
現(xiàn)在霍不舟終于要回來了。
伺候我的小丫頭鹿兒說的時候我還不信。
因為我并未收到來自霍不舟,或者朝里的消息。
但等通稟的人來說霍不舟已經快到府門口時。
我坐不住了。
我央鹿兒快些給我收拾裝扮。
近兩年沒有和霍不舟見過面了。
我現(xiàn)在的心情,就像第一次背著我父母翻墻出去找他一樣——興奮,心跳得像懷里揣了只小兔子。
最后發(fā)飾都沒戴全,我就實在忍不住提裙跑出去了。
昨夜落了層薄雪。
整個院子都銀裝素裹。
尖尖的亭角上也欲落不落地垂著點兒雪。
我提著裙角不甚端莊地飛奔于廊間。
后面是丫鬟小廝們大驚小怪的“夫人!”“夫人小心腳下!”
一路跑到大門口時。
霍不舟剛好下了馬車。
他還是原來的模樣。
雪色的衣袍都掩不住他那副清瘦俊逸的身子。
他在冷風中回頭。
發(fā)絲被風吹得揚起。
即便如此。
我還是能不差分毫地勾勒出他那張同樣清俊的臉。
我的夫君。
霍不舟。
我忍不住揚唇笑:“霍……”
這個“霍”字剛出來。
我就看見霍不舟好像表情并無多欣喜高興,他頓了頓,終是伸手去掀車簾。
車簾里探出一只玉瘦的女兒手。
那只手穩(wěn)穩(wěn)搭上霍不舟的手。
一位佩珠戴玉的嬌嬌少女被霍不舟牽著下了馬車。
一時間。
四下都靜了。
我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愣住了。
過了幾瞬。
霍不舟牽著那位少女來到我面前。
我感覺我在做夢。
要不然就是睡糊涂了。
我的夫君霍不舟怎么可能這樣?
但霍不舟確確實實這樣做了。
他仔細牽著少女,擔心路滑弄得她摔倒。
走到我面前時。
霍不舟大概也有些無所適從的尷尬。
他沒敢正眼對上我的視線。
他偏過頭低聲提醒少女:“鵲鵲兒,這就是我夫人?!?/p>
我也是這時才看清少女——她長了張同我眉眼極其相似的臉。
見我不出聲,就那么打量著少女。
霍不舟加重語氣叫了聲:“鵲鵲兒?!?/p>
“鵲鵲兒”這才被嚇到似的,裊裊行一禮,細聲細氣叫我:“夫人?!?/p>
我沒應她。
我轉去看霍不舟,跟他微閃的視線撞上。
其實剛才為了見霍不舟一路跑過來,我后背還沁出了些薄汗。
此刻薄汗好像被冷風凍了,黏黏糊糊的。
糊作一團黏在我后背上。
很難受。
霍不舟這時叫我:“夫人?!?/p>
他說:“事情有些復雜,我跟鵲鵲兒一路趕回京實在奔波,等我清洗過后再去找你解釋,好嗎?”
這次他沒再叫我“夫人”,而是喊我的小名:“阿謠——”
周圍的丫鬟小廝們都伸長耳朵聽著這邊的動靜。
我抻了抻后背,試圖減輕后背上的那種黏膩感。
在霍不舟哀求般的目光中,我終于還是答應下來,我說:“好?!?/p>
我沒去管霍不舟和他那位“鵲鵲兒”。
一回到自己房里,我就讓鹿兒吩咐下去給我準備水沐浴。
太難受了。
后背的黏膩感簡直就像霍不舟和他的“鵲鵲兒”一樣,攀在我身上,黏糊糊得、甩不掉。
沐浴過后。
我終于覺得渾身輕松許多。
我沒再讓鹿兒給我重新打扮。
我本來就是更喜歡自己素面朝天的。
更何況其實我也不是很需要妝容替我這張臉錦上添花。
簡單收拾后。
我披著狐裘,抱著湯婆子靜等霍不舟到來。
過了沒一會兒。
他來了。
他的“鵲鵲兒”暫未跟來。
他推門進來時,帶進來一陣冷氣。
我沒忍住打了個哆嗦。
他隨即很快將門重新關上。
隨意掃視了眼屋內,他皺眉:“舍不得給夫人燒炭嗎?怎么屋子里這樣冷?”
鹿兒想辯解但又不敢。
我捏捏她的手,跟霍不舟說:“不怪他們,許是今年雪下太早,沒有足炭運進京來?!?/p>
霍不舟這才想到什么似的,頓聲:“這樣?!?/p>
霍不舟要同我仔細解釋。
于是我將鹿兒打發(fā)了出去。
等屋內就剩我們二人時。
霍不舟仍未開口。
我猜他或許是無話可說,或許是不知從何開始辯起。
低頭摩挲了好久的案幾后。
霍不舟低低開口:“我是在青州遇見鵲鵲兒的?!?/p>
我沒應聲。
他繼續(xù)道:“她同你長得很像。”
我打斷霍不舟,說:“你不愛我嗎?霍不舟?!?/p>
成婚五年,彼此相互喜歡了近七年。
“你不愛我了嗎?”我實在難以理解,“你喜歡上別人了?”
霍不舟摩挲案幾的動作一滯,他言不由衷:“……沒有。”
這句話我半個字都不信。
“阿謠,”霍不舟求我,“鵲鵲兒除了我再沒其他可投奔之處了——”
“她自幼無父無母,不像你有那樣好的出身和父母?!?/p>
“我遇見她時,她險些就要沒命了?!?/p>
“若不是我救下她,她可能早就死了。”
“在青州的時候,我初去乍到,多憑鵲鵲兒對那里熟悉,我才能在兩年之內就在那里做出成績?!?/p>
“有次差點兒遭了山匪,也是鵲鵲兒替我擋了一劍,否則我絕無命活至今?!?/p>
“我不喜歡鵲鵲兒,鵲鵲兒也是拿我當哥哥的?!?/p>
“所以這次回京我也將她帶了回來。”
“鵲鵲兒在這京城無依無靠,阿謠……”
……
霍不舟每句話都離不開他的“鵲鵲兒”。
也唯有在提及將“鵲鵲兒”在京城的安置時,他才也叫了我。
但言外之眼,無非是想我“大度些”、別將他的“鵲鵲兒”趕出京。
我垂眼看著他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
想自己握了這只手幾回,這只手握了我?guī)谆亍?/p>
又想起方才“鵲鵲兒”下了馬車,將手搭在他的手上,他將“鵲鵲兒”的手握住擔心她滑倒。
“霍不舟,”我?guī)缀醵家尚倪@世上是不是真有能奪舍的妖魔鬼怪,它奪走了我夫君的身體,還扮做我夫君的模樣在這里同我周旋,“你真是我夫君嗎?”
那天的談話不歡而散。
當然,霍不舟理虧,沒敢跟我鬧起來。
鵲鵲兒被他安置到了府內角落的小院里。
大概一是怕我不悅找她麻煩,二是擔心府內風言風語傷了他的鵲鵲兒。
就這樣彼此冷落了幾天。
我還沒理出頭緒要如何處理跟霍不舟之間的關系。
唐府傳信兒來。
讓我和霍不舟回去吃頓團圓飯。
唐府是我的娘家。
我爹唐巍是朝中的閱文殿大學士,本是前朝老臣,陛下體恤他、所以給了個閱文殿大學士的閑職。
雖是閑職,但余威尚在。
霍不舟的官兒跟我爹比起來,實在不夠看的。
但戶部侍郎好歹也算不錯。
畢竟霍不舟原來是那樣清貧的出身。
……
回唐府的日子定在第二日。
前一晚。
霍不舟來跟我同房。
我沒給他開門。
他貼在門外,哀哀叫我:“阿謠——”
我心顫了顫,還是說:“不許進來?!?/p>
他跟我幼時養(yǎng)的狗似的,用手刨門:“阿謠——”
我聽不得這種尖刺的聲音,打斷他:“你去找你的‘鵲鵲兒’?!?/p>
他啞聲:“夫人,我說了我不喜歡她,她也只拿我當哥哥?!?/p>
我心累:“我已然沒有趕她走了,霍不舟,你還要我如何?”
他不說話了,大概也是覺察出了自己的過分。
又過了一會兒。
他說:“讓我抱抱你好不好?我去青州這兩年,真的很想你?!?/p>
鵲鵲兒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也想我嗎?
我不作聲,吹熄了蠟燭。
霍不舟在門外等了大半夜。
最后終于走了。
不知道是回了自己的院子,還是去找了他的鵲鵲兒。
第二天。
霍不舟一大早就收拾好過來了。
我還有些困,靠在鹿兒懷里不舒服地哼哼唧唧半天。
霍不舟恰好進來聽見。
他過來將我從鹿兒懷里拽過去,作勢要親我。
我那點兒瞌睡蟲頓時嚇沒。
我捂住霍不舟的嘴,要他滾開。
以前……我們還要好時,我也有時這樣對霍不舟。
霍不舟拿我當大小姐,自然樂得被我嬌聲嬌氣罵滾。
這次也差不多。
霍不舟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我的手:“夫人快起?!?/p>
我瞬間抽開手,順便將手放在鹿兒遞過來的絲絹上擦了擦。
霍不舟的神情在我動作間慢慢冷卻,僵住。
我這時也終于整理好了心情,跟霍不舟說:“你出去等等吧,我收拾好就來?!?/p>
……
最后收拾好,跟霍不舟一起共乘一輛馬車。
馬車咕嚕咕嚕駛向唐府。
馬車內,霍不舟看著我一言不發(fā)。
我還是覺得困,干脆靠著馬車壁又睡過去。
睡過去之前,我感覺到自己像是被霍不舟攬進了懷里。
可我實在太困了。
所以也再沒掙扎。
后面霍不舟可能也是被我的困意傳染。
他也睡了會兒。
但他做了噩夢。
我醒來時,正好聽見他的夢話——
“鵲鵲兒!”
他的語氣焦急驚慌。
仿佛即將失去他的寶貝鵲鵲兒似的。
我從他懷里掙脫出來,冷眼看他。
他適時醒來。
不過片刻,他反應過來,又跟我解釋:“我又夢到在青州遇到山匪的那天了……”
“夫人……阿謠……對不起……”
這時馬車剛好行至唐府大門口。
停了下來。
我順勢出了馬車。
……
在唐府吃的這頓團圓飯并不痛快。
飯間,我爹問起霍不舟在青州的經歷。
被霍不舟囫圇吞棗避重就輕地應付過去。
我娘還催我快些跟霍不舟有個動靜。
我想說我想跟霍不舟和離,所以恐怕沒機會跟他生孩子了。
但又被打斷時機。
霍家的小廝匆匆跑過來說有消息通稟霍不舟。
我后來才知道。
是鵲鵲兒。
鵲鵲兒有孕了。
我同霍不舟,是在八年前認識的。
當時霍不舟遠沒有如今風光。
他那時還是個窮書生。
少年偏偏長了副不肯折腰認命的心性。
他一路縮衣節(jié)食飽食風雨來到偌大的京城求學。
幾度被拒之門外。
最后用堅韌過人的心性博得了某位如今已仙去的長者青睞。
我在一次詩會上遇見他。
那時詩會上多是公子小姐,霍不舟這種出身貧寒的書生是被人“順帶”捎進來的。
我向來不通文墨,只是為了熱鬧才參加什么詩會。
但霍不舟與我不同。
他苦學多年,又一路自食其力來到京城求學。
他隨口一句文縐縐的話就能把我唬住。
當時他說了什么句子,我不記得了。
但我記得,那群一貫自詡詩情過人的佳人才子們都被他的出口成章折服。
據說他整篇詩每句都只用同一字開頭,卻能將詩寫得漂亮又不俗。
他人又長得好看。
瘦長瘦長的,像一枝清俊的柳。
我對他一見鐘情。
他對我,大概算是二見鐘情。
第一面,霍不舟覺得我淺薄但漂亮,是個名貴花瓶。
第二面,是在我解救某個險些被拐的小孩兒的時候。
霍不舟驚訝于我竟然不是全然是個笨蛋。
后面我看見他對他下意識嫣然一笑。
他就動心了。
這些朦朧的愛戀都仍未破土而出。
真正讓我們對彼此越來越在意的,是在一次又一次巧合又刻意的詩會花會茶會踏青上。
有時是霍不舟被迫被拉來,有時是我閑不住來湊熱鬧。
后來有時是他刻意來碰見我的運氣,有時是我懷揣著某種心思主動去看他在不在場。
戳破我和霍不舟之間窗戶紙的,是七年前那一次。
那次踏青忽逢大雨,大家找了個亭子避雨。
不知哪個鬼才找到暫未濕掉的木枝架起火堆取暖。
出來踏青大家都帶了些糕點肉干果脯。
這會兒也出不了亭子,于是開始彼此分享食物。
出行的人不少,亭子中間又架了火堆。
于是更顯得逼仄。
霍不舟將自己的果脯遞給我,過近的距離令我們之間的莫名氛圍不斷燃燒發(fā)熱。
我望進他黑涔涔的眼里,不自覺吞了口唾沫。
他極為清冷克制地也看我,喉結動了又動。
最后是有人驚呼了一句“雨停了”。
我們之間的奇怪氛圍才被打斷。
后來回城。
趁著夜晚的燈火不清。
霍不舟往我手里塞了只親手雕刻的木簪。
他的手滾燙極了。
一如他在昏暗的光中看我的眼神。
我被燙得整顆心發(fā)慌。
但我的心里又是歡喜的。
木簪的含義不言而喻。
于是那之后我跟霍不舟之間越走越近。
變故是我爹發(fā)現(xiàn)我同他私下有交往。
我爹娘都不許我再同霍不舟有牽連。
為此我被關了禁閉。
可少年人有少年人的孤勇和魯莽。
少年時人總以為自己可以為了愛抵抗全天下。
我遞了信兒出去給霍不舟。
我要翻墻出去找他。
某個午后。
我支走了所有人。
滿心雀躍地爬上圍墻,一個不穩(wěn)摔進剛好過來的霍不舟懷里。
四目相對。
我的心臟狂跳。
霍不舟的心跳聲也震耳欲聾。
他克制地說:“唐小姐,這樣于理不合?!?/p>
我極其大膽地問他:“那你不想我嗎?”
這么露骨的直抒胸臆,實在是第一次。
霍不舟被我的熱烈直白擊得措手不及。
他忍了又忍,滾著喉頭告訴我:“想。”
最后拐了個彎兒。
霍不舟又把我送回了唐府。
他不愿我擔上私奔的壞名聲。
他這次坦誠認真地跟我爹談了許久。
最后我爹出來說,如果這次科舉霍不舟名次不俗,就許我同他在一起。
臨走前,霍不舟忽地又折回身來。
我看出他想抱我。
但所有的欲念都克制成了一個深深的折腰禮。
我等著霍不舟再來見我。
霍不舟果然在放榜后準備了薄禮來拜見我爹。
……
后來就一直都很順利了。
霍不舟做了官。
我也在我爹娘的不舍中出嫁。
新婚當晚。
霍不舟不甚饜足地一遍又一遍叫了我許多遍“夫人”。
婚后我同霍不舟也一直和諧。
他一如婚前愛我疼我,視我如珠如寶。
直到,他被外放青州。
霍家的小廝不知跟霍不舟說了什么。
再次回到席間時,霍不舟的臉色很是凝重。
他跟我爹娘告辭,卻沒說要帶我一起回去。
我總覺得奇怪。
于是過一會兒也跟著偷偷回府。
結果就看到他一路焦急地趕回鵲鵲兒住的小院。
我悄悄跟上去。
聽到他氣勢洶洶進去。
鵲鵲兒帶著哭腔喊他“不舟哥哥”。
那聲音好似弱柳帶雨般。
叫人聽了都忍不住心軟成一灘水。
霍不舟自然也不再氣勢洶洶了。
他像是追究責任、又像是憐惜疼人:“那碗藥你沒喝?”
鵲鵲兒哭著說:“沒……不舟哥哥,我、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霍不舟默了默,說:“……好?!?/p>
鵲鵲兒這時又問他:“那你夫人——”
霍不舟說:“……我來處理,你乖乖養(yǎng)胎,一切、有我?!?/p>
我聽到這兒才真正確信。
原來鵲鵲兒有孕了。
并且孩子是我夫君霍不舟的。
【通知~】
明天上架啦,感謝大家的不棄之情,
碼字不易,親們,支持正版,給碼字狗一個得以堅持下去的信念吧~
ps:如遇問題,請咨詢頁面下方的客服qq。再次感謝!
手機同步首發(fā)1009小說《驚鵲》
使用手機訪問 http://m.timeread.com/book/71468 閱讀本書;
使用手機訪問 http://m.timeread.com/book/71468/7952777 閱讀此章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