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費(fèi)
作者:遠(yuǎn)山覓海潮|發(fā)布時間:2023-04-14 15:25:04|字?jǐn)?shù):9784
他站著沒動,抿著唇說擋在我前面僅僅是為報答我出手的恩情。
他以為我要做什么?
我翻了個白眼,直接上手去扯他的衣服。
這回他倒是沒拒絕,就是雙眼抗拒,神情羞惱不甘。
一道鞭痕從他的肩膀一路直下到胸膛,血紅的痕跡在凝雪一樣的皮膚上,不僅如此,他身上還有許多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傷痕,縱橫交錯,觸目驚心。
蘭花拿來金瘡藥,我正要動手,突然憶起來如今又不是前世,我無需在他面前溫柔小意、低眉順眼。
我將金瘡藥扔給他:“自己涂。”
他接過瓶子,攥在手里,卻不動。
半晌,訥訥地說:“公主賞賜太過貴重,無以為報?!?/p>
好家伙,上輩子喝個水都要我侍奉,現(xiàn)在倒對我避如蛇蝎。
我捏住他的下巴,打量著他的眉眼,依稀有些我記憶中居月的影子。
——鳳眸上挑,眉毛比尋常男子的要細(xì)一些,下頜線窄而利落,比女子的臉還要小上幾分,薄唇緊緊地抿著,倔強(qiáng)的神情和嫣紅的唇色平添幾分嫵媚。
我用力摁在了他的傷口上。
他眉頭一皺,臉上浮現(xiàn)痛色,貝齒咬著嘴唇,抑住喉間的呼聲。
“還知道疼?”
他眼中一閃而過厲色。
還是個狼崽子。
他默不作聲地開始給自己擦藥。
我擦了擦手,躺回貴妃榻上:“叫什么名字,怎么在那兒?”
居月面無表情地回話:“我娘是春月閣的,她死了,我從小就在那里?!?/p>
我吃葡萄的手頓了頓。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居月麻木道:“沒想過。”
我垂下眼眸,看到他滿是老繭的手微微顫了顫:“我送你去讀書吧。”
一簾幽夢回前世——漫天陰雨綿綿,我拿著食盒的手微微顫抖。
身形修長的人從宮墻之下走過,身著錦衣紅袍,行走間眉眼氣勢陰冷狠厲。
我想起我初見居月,他跟在父皇身側(cè),便衣私訪,眉眼柔和,鳳眸清潤,面容白凈俊俏,我當(dāng)時還以為是個書生,沒想到他就是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九千歲。
“殿下,他就要走遠(yuǎn)了?!碧m花催促著我。
我一狠心沖到了他身前。
他攔下身后要動手的侍從,細(xì)長的眉毛挑起:“懷玉公主?”
“公公,本宮聽說您一連當(dāng)值了幾日,還沒好好吃上一口?!?/p>
我站在雨中,扯起一抹笑來:“這是本宮親自做的……”
我說著舉起手里的食盒。
那些侍從新奇輕蔑的眼神,九千歲探究玩味的笑,都讓我難堪得想找條地縫鉆進(jìn)去。
時間過得格外的漫長,當(dāng)我以為兵敗垂成之際,他突然接過了食盒,還遞了傘給我:“公主好意,我領(lǐng)了?!?/p>
見他抬步就走,情急之下我抓住了他的衣擺。
勁瘦的身形頓住。
“九千歲,本宮也還沒有吃……”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開的口,只覺臉上火辣辣的,耳朵發(fā)熱。
我聲音顫抖,指尖僵硬,臉上努力揚(yáng)起諂媚的笑。
待回過神來時便已經(jīng)到了他的居所,屋內(nèi)只有我和他兩人。
……
我再次從舊夢中醒來,呼人進(jìn)來。
推門而入的竟是居月。
他裹挾著風(fēng)霜,步履匆匆。
夢里俊美邪性的面容和眼前年少稚嫩的臉龐突然重合在了一起。
我坐起身來,身上只有單薄的寢衣。
居月慌忙垂下眼睛,手腳有片刻僵硬,白玉一樣的耳垂,泛上了紅暈。
“怎么是你?”
他乖巧地道:“殿下資助我讀書,我總要為殿下做些什么。”
“我不差一個守夜的?!?/p>
但能讓曾經(jīng)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給我守夜,倒也給了我一種奇怪的滿足感。
我從搖尾乞憐之人,變成了救他于水火的恩人。
曾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我在他面前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生怕哪里惹了傳聞中嗜血?dú)埲痰木徘q不高興。
而如今,曾經(jīng)當(dāng)過我主子、當(dāng)過天的九千歲,一副少年矜持又青澀的模樣,關(guān)切又緊張地看著我。
我恍惚片刻:“你下去吧,這里不需要你?!?/p>
他低頭應(yīng)了聲是。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我心底不知為何有股別樣的情緒在蔓延。
第二日,我約崔子善相見,隨書信附上了他以前送我的定情之物。
崔子善如約而來,但臉上帶著趾高氣昂的厭煩:“懷玉公主已經(jīng)和臣退婚,還約臣來做什么?”
我眼圈一紅:“我對郎君是何意,郎君還不知道嗎?”
他臉色稍緩,愈發(fā)得意。
“還不是你非要退婚?我與你青梅竹馬,你在我心里總是特別的……”
恰在此時,蘭花引著伊可娜趕到。
我慌忙躲到崔子善后頭。
崔子善支支吾吾地要解釋,被我打斷:“郎君,都是我不好?!?/p>
說著我還掉了幾滴眼淚來。
場面正如我所料。
伊可娜怒火中燒:“江懷玉,本公主不會放過你的!”
果不其然,過了幾日,父皇便宣了我進(jìn)宮。
“昨日,你府里的人出行沖撞了伊可娜?!?/p>
她立在父皇身側(cè),面上得意。
父皇怒斥道:“你身為公主,連下人都管束不好!”
我連忙告罪,并辯駁絕無此事,言辭顛三倒四,將一個觸怒龍顏、慌張狡辯的公主形象演得入木三分。
父皇一拍桌子,讓我住嘴:“之前在朝堂上巧舌如簧,朕還以為你有出息了,有你母妃幾分聰慧?!?/p>
我聞言一愣。
他果然還在記恨我之前當(dāng)眾駁斥他一事,甚至還不惜拿母妃說事。
母妃若真聰慧,就不會為了他賠上一切,助他登基后被他一腳踹開了。
被拿上來的人正是我的馬夫,他自述前幾日是奉我命令去城外寺廟,知曉沖撞了貴人馬車,但想著我的吩咐要緊,就沒有多加停留。
伊可娜嘴角上揚(yáng),似在說:看你還如何狡辯。
我再無辯駁,被罰禁足公主府,還要屈辱地對伊可娜道歉。
伊可娜笑著夸大梁的皇帝明事理,父皇眉開眼笑。
此事一出,有人道我到底是女人,小家子氣,要和伊可娜爭風(fēng)吃醋,丟了大梁人的臉。
蘭花轉(zhuǎn)述給我時,一臉不平:“之前還夸公主不愿與蠻族共侍一夫,有大梁人的傲骨呢!怎么這么健忘!”
我接過居月遞來的葡萄,一派淡然。
居月下學(xué)歸來,便來伺候我,殷勤得緊。
我不讓他守夜,他便自發(fā)找了侍從的活,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報恩。
他修長的手指撥開一粒粒晶瑩剔透的綠珠,我鬼使神差湊了上去,就著他的手吞下。
看著他耳朵越來越紅,我連忙喝了口茶,假作無事發(fā)生。
這日,居月不知從哪知道的消息,悶聲道:“崔子善見異思遷,不是公主良配。”
我抬眼看他,只見他規(guī)矩地站在那里,手指尖不安地揪著衣擺。
和前世大相徑庭的樣子,讓我忍不住有了逗弄之意。
我俯身前傾,手指尖挑在他的下巴上,強(qiáng)迫他將頭仰起。
指尖丹蔻鮮紅濃艷,戳了戳他的喉結(jié),便聽見清晰的吞咽聲。
少年長得快,不過月余時間,比拔節(jié)的竹子竄得還快,依稀可見修長的身姿。
“那你覺得什么樣的配我?”
他臉上紅得旖旎,聲音低啞顫抖,眸間卻是一片黯然:“總之不是奴才這樣的?!?/p>
我突然有些不悅,卻不知從何而起。
于是惡劣道:“若我……非要你呢?”
指尖下的人猛地一顫。
一室寂靜。
半晌,我才聽到他低聲道:“奴才配不上公主……”
他臉色倉皇,聲音驚懼又低啞。
我慌忙收回手:“開玩笑罷了!”
他突然抬眸,緊緊盯著我,眼神中的無措幾乎將我灼傷。
我撇過臉,心里千頭萬緒,下意識讓他先退下。
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我總覺得有些事情……脫離了掌控。
而后,居月幾天都沒出現(xiàn)過,聽蘭花說,他在書院很勤奮,苦讀到深夜。
即便如此他還是會來給我守夜。
我心里空落落的,有點(diǎn)不是滋味。
半月后,北方逃荒大部隊入京,眼看要生事端,公主府設(shè)在城外寺廟的施粥鋪發(fā)揮了大效用。
逃荒百姓吃上了一口熱的,便聽話服從了許多。
我早就籌備好的慈孤堂和育幼院此時派上了用場,順利地安撫好了難民,朝廷無需一兵一卒便解決了危機(jī)。
百姓道我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大梁公主,之前沖撞伊可娜也是為了盡快去安頓難民,卻被責(zé)難,被誤解,被逼迫給蠻族道歉。
一時間,我的聲名遠(yuǎn)播。
父皇的賞賜流水般進(jìn)了府。
蘭花道我心情頗好,定是心想事成。
我拿著外祖來信,笑著應(yīng)道:“是啊,心想事成?!?/p>
我的母妃出身世家大族,明明穩(wěn)坐高臺,卻因愛上不受寵的皇子,把家族拖進(jìn)了兇險的奪嫡之爭,又在負(fù)心郎得勢之后被忌憚母族權(quán)勢,最后一個人郁郁而終。
連累家族的女兒,耽于情愛的外孫女。
前世的我,外祖不愿多看一眼。
如今,卻不一樣了。
父皇當(dāng)年過河拆橋之事,外祖心中總歸是不甘的。
而在我禁令解除,風(fēng)光無限之日,居月竟然前來辭行。
明明是書院榜上魁首,可他道自己不是讀書的料子,想去邊關(guān)。
“執(zhí)意如此?”
他點(diǎn)點(diǎn)頭。
邊關(guān)苦寒,卻也是很多平頭百姓出人頭地的地方。
“刀劍無眼,公主府可以護(hù)你一輩子。”
不知為何,我心里不愿他走。
但他道,有人給他伸出了橄欖枝,公主府無法讓他平步青云,他想要自己去搏一搏。
真是小白眼狼!
我氣惱道:“你可不要后悔!”
他猶豫片刻后,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背影如松,勁瘦挺拔。
來時孑然一身,走時也兩手空空。
我突然生出一股沖動,想抓住他,讓他別走,告訴他,前世我依靠著他,這世他也可以依靠我,我也能讓他位極人臣,做回他九千歲的榮耀。
但我忍住了。
我不能折斷鳥兒的翅膀,只為讓他躲避生存的殘酷。
我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公主府的門口。
父皇的身子骨如前世一般越來越差。
太子如日中天,已有了帝王的勢頭。
而我步步為營,走得小心謹(jǐn)慎。
但還是礙了他的眼。
“皇妹自從兩年前與崔愛卿退婚之后,可有過屬意的男子?”
他笑著說為我尋個良緣,背地里卻想將我遠(yuǎn)嫁蠻族??蛇呹P(guān)捷報連連,他連開口的由頭都沒有。
邊疆出現(xiàn)了一位玉面戰(zhàn)神,如天神降臨,屢戰(zhàn)屢勝,大梁比前世提早迎來了勝利。
前世從未出現(xiàn)過這樣的人。
聽到傳言時,我剪花枝的手一顫,一朵正盛開的牡丹落在腳下。
“那小子真是沒良心,一封書信都沒有,虧得公主您還擔(dān)憂他。”
“我何時擔(dān)憂他了?”
我面上一派淡然,似乎早就將他拋之腦后,但有時深夜驚醒,看著空蕩蕩的床邊,總是不自覺地想起人來。
也許相伴十載,他對我來說,確實(shí)和旁人不一般。
但我對他呢?
蘭花出言打斷了我的思緒,因為此時又來人宣我進(jìn)宮了。
許是父皇知道自己時日無多,開始憶起母妃了,宣我進(jìn)宮的次數(shù)越來越頻繁。
甚至有次糊涂了,抓著我的手說當(dāng)年自己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很是后悔,后宮嬪妃無數(shù)卻無一人待他真心。
遲來的歉意一文不值,即便再給他一次機(jī)會,他還是會這么做。
我假意感動,痛哭涕淋。
我從乾坤殿出來后不久,遇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懷玉妹妹!”崔子善穿了一件玉白錦袍,高束著玉冠,似是精心打扮過一番。
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不知何時退了下去。
崔子善三兩步上前,含情脈脈地看著我。
我挑眉道:“伊可娜公主還在府里等你呢?!?/p>
這話被他誤會成了吃醋,眼中閃過一抹得意:“她刁蠻任性,你才是我的良配?!?/p>
我順著他的話問道:“那伊可娜公主怎么辦?”
“她是公主,我休不得她,但你放心,有我在她不敢拿你怎么樣?!?/p>
我面上神情動容,他喜上眉梢,迫不及待來拉我的手。
我忍著惡心同他說了會兒話,突然間感覺暗處有一道灼熱的視線。
應(yīng)是太子派來監(jiān)視的人。
眼看太子黨風(fēng)頭無二,父皇突然扶持了幾個勢弱的皇子。
他們爭得你死我活,我悠閑地坐山觀虎斗。
春光正好,蘭花為我沏上一壺茶。
我遠(yuǎn)眺著假山湖水,湖對岸那座宮殿,依山傍水,湖水環(huán)繞。
居月之前最喜歡在那里下棋,我不自覺憶起了前世……
——午覺醒來時,我看到居月在同自己對弈。
摸了摸嘴唇,總感覺有些發(fā)麻,又有些濕潤。
我打起精神同居月對弈,連敗三局后氣惱地扔了子兒。
扔完我突然反應(yīng)過來,面前坐著的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我的小命盡在他手中。
我緊張地幾乎發(fā)顫,誰料他只是輕笑了一聲:“公主真是臭棋簍子?!?/p>
我有求于人,想了想走過去,趴在他膝上:“九千歲棋藝高超,懷玉不敵?!?/p>
溫?zé)岬纳眢w驟然僵硬,半晌,他清潤的嗓音道:“公主,該回去了?!?/p>
聽這語氣,怕是又不高興了。
我小心翼翼地跟著他,送他到前院。
臨走前,他突然道出我憂心之事,然后挑著眉照例譏諷了我兩句。
但我知道,他這是應(yīng)了。
說罷,他的衣角消失在門柱后。
……
茶香味喚回了我的回憶。
我曾將少年居月安頓在此,如今又空置了,我有次進(jìn)去,看到前世常與居月對弈的榻上還擺著殘局,榻邊墻上凌亂地刻著三個字。
江懷玉。
我指尖撫過那凌亂的三字,心間微微顫抖,似有所覺。
也許、也許……我對他來說也是特別的。
正在這時,蘭花告訴我,居月來信了。
短短幾行字,不消片刻便看完了。
兩年時光,卻只有寥寥幾句。
我氣惱地把紙揉作一團(tuán),但當(dāng)蘭花要撿起去丟時,我又后悔了。
罷了,好歹是封報平安的書信。
幾日后,邊關(guān)大捷,將領(lǐng)回朝領(lǐng)賞,宮中大設(shè)宴席。
大殿之上,我看到那人從遠(yuǎn)處走來。
玄衣戰(zhàn)甲,一雙眸子似還帶著塞外的寒霜,氣勢如一柄藏了鋒芒的利劍。
我前不久才得知,當(dāng)年是外祖向他伸去了橄欖枝,將他從我身邊帶走。
我緊盯著他,他目光卻在我身上毫不停留。
一頓宴席,我毫無胃口。
看著世家貴女都在議論打量著他,我心里無由來的煩躁。
我吃了幾口就出了殿,找了一處幽靜之處賞月,卻聽身后傳來腳步聲。
回眸一看,崔子善目光猥瑣地走來。
“懷玉妹妹特地出來等我?”
我厭煩道:“你不怕伊可娜鬧起來?”
崔子善似喝了不少酒,兩頰都是酒暈,笑道:“怕什么,她一個戰(zhàn)敗國的公主,我可是守邊大將?!?/p>
我提醒他,他自從兩年前回來后就沒有再出戰(zhàn)過,有名無實(shí)。
他氣惱地抓住了我的手腕:“你是不是也看上那個姓居的?”
見我不答,他欺身上前,動作越發(fā)猖狂,竟開始撕扯我的衣衫。
“太子承諾我,只要能娶到你,就讓我做內(nèi)閣大臣,區(qū)區(qū)一個守邊將軍,怎么比得上我!”
果然如此。
他力氣大得狠,喝了酒又不管不顧。
我奮力推拒他,呼喚著來人。
“沒用的,太子殿下已經(jīng)把人都調(diào)走了?!?/p>
我心中暗恨,無可奈何之際卻見他突然飛了出去,砸到假山上,頓時沒了聲息。
來人一雙鳳眸清冷,飛眉入鬢,面容俊美,氣質(zhì)森冷。
他嘴角帶著一抹似曾相識的譏笑:“公主怎么突然對他變了心?”
我呆愣在原地,望著他眼眸清澈中卻暗流洶涌。
月光照射在他精致的臉龐上,那嗜血的氣勢讓我一怔。
“你是誰?”
居月輕笑了一聲,似乎突然高興了起來。
他欺身上前,擒住了我的唇,我反應(yīng)過來猛地推開他。
他輕舔了下唇上我咬出的痕跡,松了嘴卻仍然抵在我身前。
“我……是誰,公主不知嗎?”
這不是少年居月。
這是前世的九千歲。
我心中驚濤駭浪。
死死打量著他,卻見他緊盯著我的唇瓣,眼神中盡是怒火和yù huō。
還未等我理清,不遠(yuǎn)處傳來太子的呼喚聲:“皇妹?”
浩浩蕩蕩來了一大群人,太子打的是讓我名聲掃地的主意。
電光石火間,居月將我藏到一處草叢后。
只見他不卑不亢行了禮,然后跪下請罪道:“臣賞月時,突然有一人向臣撲過來,他竟將臣看作女子,妄圖不軌,臣一時失手……”
“崔大人!”
太醫(yī)驚呼一聲,立刻上前,檢查后道崔子善受了重傷。
太子面色嚴(yán)肅,糾結(jié)片刻后沉痛地說居月雖然是功臣,但是出手沒有分寸,崔愛卿定然不會做這種混賬事情。
話里話外皆是在暗示要治居月的罪。
這是自然,崔子善是他的人,居月卻是外祖家的養(yǎng)子。
但他竟敢在這個關(guān)頭治罪功臣,想來已經(jīng)認(rèn)為自己大權(quán)在握了。
跟隨的大臣面面相覷,不敢多言。
終于,有一大臣斟酌道:“太子殿下,居將軍守衛(wèi)百姓居功至偉……”
他話還未說完,太子不耐道:“將軍犯法與庶民同罪,崔愛卿何其無辜?”
他話音剛落,太醫(yī)突然道崔子善中了催情散。
太子臉色尷尬,但話鋒一轉(zhuǎn)說一定要查出下毒之人。
我蹲地兩腿發(fā)麻,眾人才散去。
居月瞧著我站不起來,一把將我撈到了懷里,手掌按摩著我的小腿肚子。
我問道:“你是不是早知今日的事情?”
他挑了挑眉,默認(rèn)了。
“你如何知道的?”
“殿下若想知道就親臣一下?!?/p>
他脫口而出的狂言令我憶起剛剛的吻來。
他為何突然這樣?
顯而易見的答案,卻讓我不敢置信。
我看著他睫毛微顫,薄唇抿出一個淺淺的弧度。
見我不應(yīng),他以為我拒絕了,神情落寞地轉(zhuǎn)了話頭:“殿下若想知道,臣定知無不言?!?/p>
“臣其實(shí)早就回宮復(fù)命了,還在御花園偶然看到過殿下與崔子善交談,殿下對崔子善還真是情根深種啊?!?/p>
聽著他不甘不愿繼續(xù)說著自己跟蹤崔子善的事,我輕輕在他唇上覆了一下。
“我早就不喜歡他了,不過是想看看他耍什么把戲?!?/p>
我撐在他胸膛上,感覺到他的心臟跳得飛快。
九千歲不會這樣。
前世他不是這樣的,他冷淡克制,陰冷狠毒,絕不會這樣直白又純情。
我試探著再次親了他一下,輕而易舉捕捉到他眼底的驟然升起的愛yù。
我在他喉結(jié)上落下一吻。
居月的身軀微微發(fā)顫,下一刻,他一只手更用力地扣緊我的腰,另一只手摟住了我的雙腿,抬起頭尋到了我的唇,繼而狠狠咬了上去。
“殿下,臣后悔了,后悔前世沒有早點(diǎn)抓住殿下……”
我被他這一吻親得恍惚。
他一聲聲后悔,聽得我心里面鈍痛。
突然懂了曾經(jīng)許許多多的欣喜和遺憾從何而來。
“殿下,臣來尋你了?!?/p>
居月從背后擁著我,擋住了陣陣?yán)滹L(fēng)。我偎在他懷里,源源不斷的暖意從后背傳來。
我問他前世為何不同我在一起,連根手指頭都不碰我。
他眉眼暗淡一瞬:“殿下已有駙馬,知曉男人的滋味,我這個殘缺之人要如何侍奉你?”
我面上一熱,依偎在他懷里道:“居月,我沒有駙馬,只有你?!?/p>
此話不假。
重生之事,玄之又玄。
前世萬般心事深夜驚醒無人可說,今生踽踽獨(dú)行如履薄冰舊人無舊夢。
前世居月陪我十六載,今生又重回到我身邊。
居月?lián)碇?,雙眸染上點(diǎn)點(diǎn)星光:“殿下可知當(dāng)臣蘇醒歸來,發(fā)現(xiàn)殿下要護(hù)臣一世時,臣有多高興嗎?”
他的吻細(xì)細(xì)密密落在我臉上。
“但臣要護(hù)殿下兩世。”
那日分別之后,我便未見居月,他知道他要為我拿到兵權(quán),拿到我所有想要的東西。
我未阻止他。
我知道他有這樣的本事。
前世我最終贏下棋局,他功不可沒,我的太子皇兄還指著我的鼻子罵我為了皇位委身太監(jiān),勝之不武。
他不知最初的我,只不過是想在崔子善的后宅活下來。
他也不知,居月從來沒有欺辱過我。
而今生,我早就開始籌謀,這皇位我勢在必得。
隨著時間推移,父皇的病越發(fā)嚴(yán)重。
他幾次召見我,拉著我的手,絮絮叨叨說著母妃生前的事。
這幾個月,諸位皇子是動了真本事,都想在他死前咬下來一塊肉來。
眼看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父皇又幾次偏心勢弱的皇子,太子黨約莫是真的急了。
崔子善直接休了伊可娜,跑到公主府前向我提親,甚至當(dāng)眾拿出了曾經(jīng)的定情信物。
父皇又一次召見我時,問我,還想不想嫁給崔子善。
我斬釘截鐵地說不想。
“他當(dāng)年不過是一時糊涂,那伊可娜潑辣天真,他從沒見過這樣的女子,被迷了心智也是在所難免?!?/p>
“你同他訂下婚約那年才十六歲,往后幾載兩人相伴,你難道割舍得下這樣的情誼?”
我抬眸看他,卻見他蒼老的指尖抓緊了錦被,那雙渾濁的眼睛似在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
那一刻,他不是在問我還會不會接受崔子善,而是在問母妃會不會再接受他。
我知曉,此刻我應(yīng)該說些他想聽的。
他殷切渴望的眼神在告訴我,只要我說了,他就會給我一切我想要的。
我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憶起了母妃生前的樣貌。
“父皇,君心已不再,妾意無處尋,破鏡難重圓?!?/p>
他聞言瞪大了眼睛,血絲蔓延上絕望,驟然吐出一口血來。
“好!好!”
“好一個妾意無處尋!”
宮女太監(jiān)亂成了一鍋粥,連忙去尋太醫(yī)。
我回到公主府時已經(jīng)時深夜了。
我把自己裹進(jìn)被子里,思量起母妃來。
外頭的寒風(fēng)拍打在窗花上。
窗子突然被推開,居月利落地爬進(jìn)來,動作優(yōu)雅斯文。
九千歲前世就是這般,長得斯文儒雅,行事作風(fēng)卻狠辣刁鉆,表里不一得很。
他不待我多言便湊上來親我,唇舌糾纏在一起,急切的樣子像要把前世欠的都補(bǔ)回來。
隨著父皇徹底纏綿病榻,宮里腥風(fēng)血雨,而我這里卻是夜夜笙歌。
一連幾日,居月都半夜偷偷摸進(jìn)來。
親得很兇,但僅僅是親吻,別的什么也沒有。
眼見他又要走,我拉出他的手。
“公主還有何事?”
你說何事?把人點(diǎn)著了火,轉(zhuǎn)頭就跑。
我瞪著他,欲說還休。
九千歲何等聰明,一下便明了了,結(jié)結(jié)巴巴道:“臣臣還沒找到時間去學(xué)習(xí)揣摩……怕貿(mào)貿(mào)然行事掃了公主的興……”
這話聽得我一愣一愣,想起他出身,父母自然沒給他備過通房,前世又對這事避如蛇蝎。
但沒吃過豬肉,也看過豬跑吧,怎么這都不會?
“那你怎么會親吻?”莫不是前世和誰親過?
看著他眼神躲閃了一下,我反應(yīng)過來前世為何有時醒來唇舌微麻。
我拉著他的手往榻上帶:“我教你罷?!?/p>
雁走那月,樹葉飄落。
算算時間,父皇還能再撐一段時間。
卻不想,宮里線人來報,父皇病危。
難道是因為我那句話?
前世,雖然他病時也宣我見了兩面,但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沉默寡言,后來便沒有再被單獨(dú)召見過。
我正要匆忙動身之際,父皇身邊的大太監(jiān)竟來了。
他道太子密謀逼宮,求我快去救陛下。
蘭花替我束發(fā)的手一顫,我知曉她想問什么。
太子逼宮,父皇有那么多皇子,為何偏偏讓他來尋我?
乾坤殿外,血腥味飄散,殘肢斷臂遍地。
太子站在明黃的賬前,負(fù)手而立,崔子善和一干妄想有從龍之功的人擋在他身前。
太子看到披甲的我,眼神中的驚詫一閃而過,而后便恍然大悟:“孤以為你是在替外戚做嫁衣,沒想到是孤小瞧了你?!?/p>
兩輩子,他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前世,我一直是一個不受寵的公主,后來被父皇安排,和伊可娜一起嫁給了崔子善。
那就是我噩夢的開始,原以為是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卻不想是變了心的男人和狠毒殘忍的新歡。
我院里只有蘭花一個下人聽我吩咐,寒冬無一塊木炭,盛暑無一碗冰塊,每日吃食皆是冷硬殘羹,伊可娜高興時要看我出丑,不高興時要我辦作滑稽的模樣逗她笑。
我去告狀,夫君讓我忍一忍,父皇讓我識大體。
我原以為,蠻族兵敗,我的好日子會來,沒想到崔子善與伊可娜感情越來越深,隨著崔子善被重用,他成了伊可娜新的靠山。
一日日的磋磨,一日日的折辱,在伊可娜言語侮辱我母妃那日,終于爆發(fā)了。
也是在那日,我冒著雨,帶著食盒去尋了九千歲,想著無論用什么方法,都要爬到高處。
我歷經(jīng)磨難,最終被居月小心呵護(hù),贏下最后一局。
而這一世,我每一步都走得穩(wěn)扎穩(wěn)打,豈有不贏的道理!
我平靜地前行,神色不變。
“皇妹,孤給你一個機(jī)會?!碧油蝗坏?,“只要你告訴孤玉璽在哪,孤就放過你?!?/p>
我看了眼龍床上沒了聲息的人。
太子做了那么多年的太子,父皇卻在將死之際變了心。
是因為太子表現(xiàn)得太急了,還是父皇心里有了別的人選?
見我不搭理他,他勝券在握倒也不惱,只是吩咐將我拿下。
早就候在殿外的兵馬瞬間涌入。
卻是奔著他而去。
我看著太子目眥欲裂,叫喊著:“孤的人呢!”
兵馬刀劍之中,有人將我一把撈起。
我回眸,火光成天,居月一襲紅色蟒袍,一如前世的九千歲。
“公主殿下,臣救駕來遲。”
塵埃落定。
太子囚于皇陵,崔子善等人株連九族。
前世的夢魘悄無聲息死在了我看不到的地方。
只聽說她叫囂著自己早與崔子善一刀兩斷,不該牽扯于她。
我這才知道崔子善的休書竟是偽造的,他偷偷將伊可娜囚禁在后院偏房。
煥然一新的乾坤殿中,那個來求救的大太監(jiān)將玉璽和詔書呈給我。
“先皇有旨,若公主殿下得勝便讓奴才給公主殿下,若公主殿下敗了,便帶著這些尋個井投進(jìn)去?!?/p>
原來都在他身上。
是啊,前世是居月干的這活。
父皇有那么多妃子,到頭來最相信的還是身邊的太監(jiān)。
我展開詔書,原以為會是哪個幼弟的名字,好讓我扶持傀儡,垂簾聽政,沒想到上面明晃晃寫著——梁珠懷玉。
梁珠懷玉。
懷玉。
是我江懷玉。
居月擦過我眼角的淚水。
“恭喜公主殿下得償所愿?!?/p>
他眸光明媚,一如前世親手將我捧上高處那般。
我拉過他的衣領(lǐng),親了上去:“這才是真正的得償所愿。”
“懷玉公主,敬天法祖之實(shí)在柔遠(yuǎn)能邇、休養(yǎng)蒼生,共四海之利為利、一天下之心為心,人品貴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統(tǒng)。著繼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輿制,持服二十七日,釋服布告中外,咸使聞知?!?/p>
百階之上,我執(zhí)金杯,祭天地山川。
百階之下,居月率眾臣恭立。
我回眸望去,他亦抬眸相視。
我知曉,前世今生,他一直在。
這本書到這里就完結(jié)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慮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沒想起的漏洞,但是親們無怨無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結(jié)局,真的真的很感動。再次感謝所有關(guān)心和支持此書的讀者們,如果沒有你們,就不會有我這本書出現(xiàn)。
最后再推薦一本我覺得特別好看的書《婚然天成》(http://www.wuxiyongwei833.cn/book/40105),這本書的故事特別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開新書!我愛你們!
《婚然天成》
第一章 讓人崩潰的相親對象
五月的天氣,陰晴不定。
喬蕊坐在西餐廳靠窗的位置,眼角看著窗外不知何時開始下的漂泊大雨,嘴唇緊抿著,喝了一口茶,又看向餐桌對面,那正在大快朵頤的男人,揉了揉眉心。
“喬小姐,你一點(diǎn)也不吃嗎?”對面的男人看來三十三四歲左右,此時他正在吃一份意大利面,面條沾了醬汁,糊得他一嘴的又紅又黑,還黏黏膩膩。
就算有再好的胃口,看到這樣的畫面,也什么都吃不下了。
喬蕊搖搖頭,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沒那么介意:“我不太餓,楊先生你吃吧?!?/p>
楊先生看了她兩眼,一邊吃,一邊說:“說真的,我對喬小姐你真的非常滿意,我阿姨之前就跟我說過,喬小姐是個大方溫柔的女孩,我現(xiàn)在看了也相信了,要不,我們就正式在一起吧,等到差不多了,就結(jié)婚?!?/p>
喬蕊臉上的表情有點(diǎn)僵住。
楊先生還在繼續(xù)說:“我對你真的挺滿意的,你有正當(dāng)工作,金錢方面不會依附我,你也有自己的房產(chǎn),結(jié)婚后我就搬去你那里,我們就有自己的家了,對了,你的房產(chǎn)是在哪個地段來著,如果是市中心就好了,我公司就在市中心,不過要是地方偏遠(yuǎn)也沒關(guān)系,我們就把房子賣了,在市中心買個新的,要不就買輛車代步,車的話,我一直挺有研究的,有幾種車型都挺好的,也不貴,三四十萬左右,雖然也有便宜的車,但是太廉價了,開出去也沒面子,對了,喬小姐,你在大公司工作,月薪夠供車吧,你放心,你的工資供車,我的工資就我們一起用,我每周給你零用錢,我看你吃的也少,也用不了多少錢,到時候我們還能存一些錢,等生了孩子……”
“楊先生!”喬蕊忍無可忍,咬著牙,打斷他的喋喋不休:“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diǎn)事,要不我們下次再聊吧?!?/p>
她說完,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想起身離開。
楊先生急忙叫住她:“喬小姐,說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走了,你等等,你飯錢還沒付呢?!?/p>
喬蕊腳步一定,轉(zhuǎn)頭滿臉鐵青的看著他:“飯錢?”她來這里后,就要了一杯水啊。
此時,服務(wù)員看他們要走了,拿著餐單過來:“先生小姐,兩位一共消費(fèi)了兩百三十二元整,請問刷卡還是付現(xiàn)?!?/p>
“付現(xiàn)?!睏钕壬f完,從口袋里掏啊掏,掏出兩個五十,然后對喬蕊道:“相親當(dāng)然是AA制,這份是我的,剩下的你給。”
喬蕊嘴角一抽,氣笑了:“先不說我就喝了一杯水,意大利面和咖啡飲料都是你點(diǎn)的,就算我不小氣,愿意AA,兩百三十二對半,你也該給一百一十六啊,一百塊算什么?”
楊先生眉頭緊蹙:“你的工資比我高,難道不該多付點(diǎn)嗎?我剛才還說你大方溫柔,原來你這么市儈?!?/p>
她市儈?
喬蕊覺得今天出門肯定沒看黃歷,見過奇葩的,沒見過奇葩得這么理直氣壯的。
服務(wù)員看兩人爭執(zhí)不停,不禁不耐起來:“請問,剩下的錢,哪位買單?”
“誰吃的找誰買!”喬蕊冷著臉說完,踩著高跟鞋,轉(zhuǎn)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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