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費
作者:太史|發(fā)布時間:2023-04-17 17:32:54|字數(shù):7810
我舉起拳頭,想也不想地揍在他俊俏的臉上。
既然當初是鬼迷了心竅被他俊俏的容顏晃花了眼,那就把這張臉揍得不成人形,方才能消我心頭那難以言說的小女兒家情思。
天光大亮?xí)r,令東平王滿意的答復(fù)傳遍后宮。
父皇定下我與嘉措的親事,只待我下月及笄便定下婚期。
定北王歡喜回了封地,我那好姨母依舊一步三回頭地垂淚拜別。
我瞧不得她的做作模樣,再回頭看嘉措,他居然對我視而不見。
我郁氣叢生,干脆也扭了頭快步回宮。
那嘉措仿佛真真違逆不得定安平王與皇上的雙重施壓,只得將所有的不快壓在心底,居然隔了好幾日都不曾進宮來。
我自那一夜重新想起過往,本思量著日后與他友好相處一二,誰知他竟擺出這番作態(tài),不由得又灰了心喪了氣。
我賭氣似地盼著,就指望父皇所說“能拖延婚期”的法子能盡快奏效。
誰知那法子沒能等來,倒先等來了我的及笄之禮。
嫡公主的及笄禮總是奢華而盛大,大越既已入關(guān),為示與漢族的融合,自然要從皇族開始便遵循部分漢禮。
而這女子及笄,便是越漢一家的第一步。
我三冠加身,含笑答謝父母生養(yǎng)大恩。等得精疲力竭回到我的合宜殿,卻發(fā)現(xiàn)嘉措等在我的殿中。
他在院中駐足,看向我的眼神中帶了一絲平常未曾有過的桀氣。
我屏退左右,他緩緩走到我的身邊立定,徐徐向我伸出手來:“公主,麻煩你將我的玉佩先還給我。”
我愣了一下,隨即氣得渾身發(fā)抖,就在我與他婚期將近,完成我盛大及笄禮的這一天,他居然要從我這里收回玉佩。
我猛地將腰間那塊刻著“嘉”的玉佩抽出,一把擲入他的懷中,冷冷道:“就算你收回這塊玉佩,也收不回我父皇的成命?!?/p>
“這輩子,你注定是要與我綁在一處的。”
他雙手接住,眉宇又是輕輕一皺,卻又在下一刻重新舒展開。
我正不明所以,他忽然再次伸出雙手,將玉佩重新系回我的腰間。
我怔怔地看著他,不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悠悠嘆了口氣,居然抬手撫了撫我的發(fā)頂,道:“那晚的事兒,我倆都是為了各自父親的顏面而事急從權(quán)。”
“可無論是如何的陰差陽錯,我倆到底會成為正經(jīng)夫妻。我不想日后與一個不愛的妻子相對終身,所以以后我們友好相處,試著接納對方,可好?”
我驚訝地張大嘴,不成想竟聽他說出這番話來。
但心底似乎有小芽在蠢蠢欲動,只能拼命壓制著問道:“你不是喜歡郁姝的么,況且當初不是你說,要與我老死不相往來的么?”
當年,自從我揍過他后,我便總變著法子尋他麻煩。
他那時做了我太子哥哥的伴讀,是以一日中有大半光陰在宮中度過。
我的同胞二弟欲為我報仇,特意給我提供了他捉弄表姐長寧的各種惡作劇。
我試著照他所說折騰嘉措,不是往其茶點中下巴豆,就是準備一堆鼠蟻蟲蛇。
嘉措不堪其擾,卻一直懶得計較,默默地選擇視而不見,直到有一次的死鼠嚇到了郁姝。
他終于爆發(fā),約我在御湖旁見面。他大力將我單手按在樹上,目中有火,射出的寒電冰涼。
我佯裝出倔強又不屑的模樣,心底卻酸澀無比。
忽然,他將我放開,負手而立昂頭道:“臣從前不懂事,得罪了公主殿下。還望公主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臣那些大不敬的作為?!?/p>
郁姝在另一側(cè)探頭來看,目中含著幾滴清淚。
他悄悄轉(zhuǎn)過頭去,給郁姝一個安撫的笑意,又說道:“所有懲罰臣一力承擔(dān),還望公主明察秋毫,別怪罪到不相干的人身上?!?/p>
我手腳冰涼,仿佛看到心底的火漸漸化為灰燼。
我仰起頭,維持著自己身為嫡公主最后的驕傲。君既無心我便休,我乃堂堂大越嫡公主,何必去在意一個心根本就不在我身上的人。
自那以后,我便徹底地遠離他的世界,下定決心要與他老死不相往來。
可如今,他與我被迫撮合到一處,卻用最溫和的嗓音在我的耳畔求和,說要嘗試著與我長相廝守。
那我呢,我該回應(yīng)么?在明知他還不曾徹底放下皇姐的此時,答應(yīng)他這無可奈何的請求。
他不曾等到我的回答,只得又悠長地嘆了口氣,將目光中的不舍與惋惜仔細藏了一藏:“我與郁姝終究有緣無分,幸好彼此都未曾泥足深陷,此刻抽身而出卻也不是痛徹心扉,更何況……”
他的眸子逐漸轉(zhuǎn)為堅定,又將我的手握住,輕聲道:“我們既已享受著家族的榮光,自也要承擔(dān)起家族予我們的責(zé)任。而如今你與我的責(zé)任,便是做一對長長久久的夫妻?!?/p>
說著從袖中拿出一方木盒,里頭盛著一支九尾鳳簪。
“這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說是將來遇到心儀之人讓我親手交予她的手里?!?/p>
“如今你我二人將成夫妻,我便想親手把它戴到你的頭上,權(quán)當送你及笄禮物?!?/p>
“媗媗,你可千萬別拒絕我?!?/p>
是的,我叫郁媗。
他方才在喚我的乳名。
我忽然多了幾分念想,那念想在心底緩緩糾結(jié),成為一場華美的渴求。
無論我在外人面前表現(xiàn)得有多對嘉措不屑一顧,可夜深人靜時捫心自問,當初那驚艷下的一瞥,早就在我的心底生了根,發(fā)了芽。
如今,有著這光明正大的機會,我是不是真的能與他收獲一段只屬于彼此的濃情。
我又將自己埋在被中,一邊摩挲著玉佩,一邊露出羞澀的笑意,忽而決定,明日我便出宮尋他,告訴他我愿意一試。
可一覺醒來,比我歡喜的應(yīng)諾更先到達的,是巴蜀之地送進京都的訃告:嘉措的生母,死了。
前來送信的人說是久病纏身,藥石無治,我卻驚得手腳冰涼,踉踉蹌蹌地去鳳儀殿中尋母后說話。
我難掩心底慌張,幾乎顫抖著搖晃母后的手臂,哆嗦問道:“母后,你那日會說替我想法子延遲婚期,便是對嘉措的生母動手么?”
母孝是大孝,嘉措必得為其生母守孝三年。這三年被拖延的婚期,恰應(yīng)上母后的承諾。
母后亦皺眉思考良久,而后輕輕拍了拍我的肩,在我?guī)捉^望的當口緩緩開口:
“這件事并不是母后動的手,不過既然橫生了這番波折,倒省得母后再去想其他的心思?!?/p>
我恍然松了一大口氣,仿佛將將劫后重生。既知曉嘉措母親之死與母后并無關(guān)聯(lián),我又真真心疼起他來。
我換下宮裝,又求了二弟帶我出宮見他。
東平王府里一片素稿,嘉措獨自守在空無一物的正廳中。
他的生母死在隔著他千萬里的巴蜀,他身為質(zhì)子難以離京,只能在京都里的方寸之地,披一身孝麻,遙遙磕上三個響頭,寄托自己難以紓解的哀慟與愧疚。
我靜靜地陪在他的身邊,看著他跪得筆直的身軀數(shù)次搖晃,又數(shù)次重新立住。
這一陪伴便陪到夜幕低垂,他終于承受不住疲累,轟然倒下。
我趕忙撲過去將他接住,他低垂著頭,身子在夜色下微微顫抖。
我的心跟著顫抖,伸手將他抱住。他閉目良久,終于伸手將我死死箍進懷中。
他的力氣太大,箍得我?guī)缀醮贿^氣來。我正要掙扎,耳畔忽聽到他的哽咽。
他伏在我的肩頭,將滾燙的淚滴于我的肩頭,帶著他最深沉的哀慟,透過我的肌膚灼進我的心底。
我尚無親人離我遠去,是以并不能體會他的這般痛苦。
可看著他傷,我的心仍舊不可自抑地疼了起來。
許久,他才漸漸緩了過來,放開我與我并肩坐在廊下。
頭頂月光清冷,照著掛滿白幡的庭院愈發(fā)素裹蕭條。
二弟難得沒來打擾我,就讓我靜靜地陪著嘉措坐了一夜。
一夜的大半光陰靜謐,我與他相對無言,卻仿佛有什么東西在悄然發(fā)生著改變。
他的生母不過婢妾,他卻認認真真守孝三年,我亦耐心陪了他三年。
這三年里,他時常進宮看我,我也隔三差五出宮尋他。他學(xué)著為我奏激昂之曲,我試著放下驕傲溫婉淺笑。
原來放下心防后,接受彼此也不是什么難事。更何況在那水火不容的曾經(jīng)中,誓與他老死不相往來的我也曾有過多次的生死交集。
他曾飛身入水救我性命,我也曾于發(fā)狂的野馬蹄下助他逃出生天。
一恩還過一報,為的是兩不相欠,卻終究避無可避地牽扯羈絆到一處。
眼看著三年孝期將近,我與他的婚期也排在了三月之后,他卻復(fù)心事重重起來。
他是東平王唯一的子嗣,卻早早地被過繼到嫡母膝下,他的生母到死都不過只是一個卑微的婢妾。
她被葬回了在襄州的祖宅,在祖墳的角落里留下小小的一個墳包。
即使日后我與他大婚,他的生母也得不到半絲來自于我或者他的叩拜。
為人子女,即使遵循著禮法,也難撕扯開血脈親情的聯(lián)系。
他渴望著能在成婚之前到他母親的墳前親上一炷香,告訴她自己已覓得可伴一生之人,可質(zhì)子的身份又牢牢束縛住他。
我哪里忍心瞧他傷心,只得軟磨硬泡地去求母后。
母后被我纏得無法,暗地里吩咐二弟帶著一隊暗衛(wèi),偷偷地護送我與嘉措前往襄州。
直到坐上了前往襄州的馬車,他仍舊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切。
他將我緊緊摟在懷中,不停地說著謝謝。那顫抖話語下飽含的激動,叫我也不由自主地心花怒放了起來。
只是陰雨綿綿,天空陰沉而昏暗,叫我心頭總是有一種不踏實的感覺。
在他生母的墳前,我與他并肩跪地,對著那牌位鄭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紙錢在火盆中吞噬著火苗,又化陰森的黑屑卷向天邊。
彌漫的煙霧下,他先行起身,而我稍稍慢了一步。
正有些奇怪他竟不曾來攙扶我起身時,一把長劍猛然架上我的肩頭。
劍握在他的手中,我能察覺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顫抖。
我怔怔地看著他,勉強扯出一絲笑意:“嘉措,在你母親的墓前,哪里能開得了這般玩笑。”
他的眼神卻躲閃開來,對著身后揮了揮手。四五個黑衣人不知從什么地方鉆了出來,瞬間將我捆縛住。
天旋地轉(zhuǎn)間,我被丟入一間黑屋中。待到視線能清晰地映出人影,嘉措已負手立在我的面前。
不過此時的他,眼底再無素日里的繾綣柔情,那一片冰涼的深處,似乎還帶著一抹決絕的殺意。
“還要多謝你這個蠢貨,居然能說得動你母后放我出京,又派出二皇子來護你周全,否則我父王也不能順利拿捏住你父皇的軟肋。”
他啟唇露出森冷笑意,“雖然是你兄長為太子,可這大越最受器重的皇子卻是你的二弟。若將來兩軍開戰(zhàn)以他祭旗,想必定能動搖你玄軍心神。”
我怔怔地聽著,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識得,可無論如何也沒法將他所說的這些字都組合起來。
他傲然仰頭:“當年漢廷淪陷,又有誰規(guī)定只有你父皇能做這開國之主?”
“我父王當年勢力不足無以抗衡,可今時不同往日,我父王已手握重兵,更早早地將巴蜀周遭的蠻夷勢力盡握手中。這天下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他的話語在我的耳畔不斷地回響,卻仍舊無法將我的思緒拉回。
他仍舊慷慨激昂,得意于自己的謀劃:“若不是三年前南蠻內(nèi)部動亂,我父王早就集結(jié)二十萬兵馬攻入皇城。”
“當然也幸得有這三年孝期的緩沖,才能叫我父王重新整頓兵馬,也能叫我騙你入情網(wǎng),讓你死心塌地愛上我,不自覺隨我心思而動,這才換來如今這大好局面?!?/p>
耳邊雷鳴轟響,我盯著他不停開開合合的唇,想要問他些什么,他陡然打斷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吼道:“你就死了心吧,我從未愛過你,這些年的委曲求全都是虛妄。”
我不解問他:“你激動什么,我還什么都沒說呢?!?/p>
話音一落,一方巾帕便塞入我的口中。
布巾裹上我的雙眼,將他激動而又交錯著復(fù)雜的臉徹底掩藏進黑暗。
我被推搡得跌跌撞撞,似乎被推上了一輛飛奔的馬車。
馬車在崎嶇的道路上飛馳,嘉措就坐在我的身邊,整個人如一把緊繃的弦。
我黯然苦笑,已到了這一步,他還有什么好防備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忽然傳進廝殺聲。
沖天的喧囂將刺鼻的血腥氣刷開,即使我蒙著面罩,也能感受到周遭的肅殺。
嘉措竟不曾離開我的左右,反將我小心翼翼護在身后。
我心底疑竇叢生,可一想到生死不明的二弟,一顆心又惴惴不安。
“叛徒。”也不知廝殺了多久,我的身后忽傳來一聲氣急敗壞的叫喊,那喊聲荏地熟悉,熟悉到我下意識轉(zhuǎn)過頭去。
可雙耳還未豎起,另一聲更加熟悉的驚呼落在我的耳邊。
含著血液噴濺而出的“小心”二字無力地落在我的身側(cè),一人形重物猛然向我砸來。
衣角被那人的血液濡濕,我隔著黑巾拼命地睜眼,卻依舊什么都看不到。我的心慌成一片,想要張開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片刻后,倒在我身上的人被移開,飛奔而來的二弟取下我蒙眼黑巾,露出嗜血的得意笑意:“母后早就察覺到東平王一家子的不軌,特意叫我跟來小心應(yīng)對。不成想這狗賊果然膽大包天,居然敢綁了皇姐你,還想要我的命?!?/p>
我見他無事,又調(diào)轉(zhuǎn)頭去看向不遠處的嘉措。他狼狽地被二弟的暗衛(wèi)們壓跪在地上,眼底的獵獵寒風(fēng)雖如刀,卻再也割不動他想傷害的任何人。
我又轉(zhuǎn)身看向自己身后,那里正站著數(shù)列帶著玄軍標志的兇猛騎兵。
我愕然苦笑,笑話自己天真,怎就忘了自己的母后,是怎樣一位女中豪杰。
她內(nèi)能掙得父皇的尊敬與愛重,外能得全大越玄兵的忠心與敬佩,這樣的女子,又怎會看不透嘉措那自以為是的情愛。
只可笑那嘉措以為自己是那身后黃雀,辛苦籌謀三年,卻還是棋差一招落得如斯下場。
我靠在二弟身上,睜大雙眼看向嘉措,想將他的每一絲表情都收入眼底,可直到他被人押走,都不曾看清他。
太初六年,東平王與大越終于撕破了臉,東平王于巴蜀稱帝,提出“興漢討虜”,聯(lián)同南邊蠻夷盟軍,豎起起兵造反大旗。
而帝都內(nèi),玄帝御駕親征,帶領(lǐng)著二皇子郁赫晗德再披甲胄南下征戰(zhàn)。
而作為叛軍子嗣的嘉措,首當其沖被祭了軍旗。
前線傳來嘉措身首異處消息的時候,我正握著他的玉佩。
隨著那聲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稟報,玉佩猝然落地化為齏粉。
我兩眼一翻暈倒在床,隨后纏綿病榻二載光陰。
坊間傳聞,宜華公主因駙馬叛國被斬傷心欲絕,自此閉門不出。消息一出,當初謾罵我與嘉措不知廉恥的人倒也沒敢再議論。
兩年后,東平王兵敗,于巴蜀之巔被玄帝活捉,屠其三族終平叛亂。
父皇凱旋的第二天,我便去了趟京都的東平王府。
那里早就破敗不堪,難見當年富貴榮華。我在其內(nèi)院中轉(zhuǎn)了數(shù)圈,終究淡笑著與過去揮手告別。
太子哥哥送我至城外,無限惋惜道:“皇妹,你又何苦如此傷害自己。是那嘉措有眼無珠,最終落得如斯下場也是他咎由自取。”
“更何況父皇對你心有愧疚,你若能留在京都,他定會重新為你覓得佳婿。你自行擇婿,終歸擔(dān)了諸多風(fēng)險。”
父皇允我回草原散心,更經(jīng)不住母后的勸說,勉強承諾我rì后可自擇夫婿??伤琅f派來了太子哥哥,企圖對我做最后的挽留。
我揚起馬鞭,將他的話語淹沒在風(fēng)中。
在與嘉措相處的三年里,我早已將他親身教授的馬術(shù)習(xí)得爐火純青。
馬蹄聲嘚嘚,我一騎絕塵,身后數(shù)騎緊隨我左右,陪同我趕往那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
草原依舊是從前熟悉的模樣,我放肆地在草原上飛奔,在篝火旁跳著最歡快的舞蹈。
待得草原兒女互表心意的環(huán)節(jié),我借著酒醉,將一直護著我的巴林部首領(lǐng)之子拽進我的帳篷。
他雙手抱胸低頭笑著瞧我,“怎么,公主,光天化日之下想對我做什么?”
“從前,你最喜歡喊我媗媗?!?/p>
我壓低頭顱,在他耳邊輕聲呢喃,看著他逐漸放大的雙眸,陡然升起由身到心的愉悅?!澳阏f是吧,嘉措?!?/p>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將我逼至墻角,緩緩笑開,露出一對尖尖的小虎牙。
“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
我慢條斯理地將雙臂攀上他的脖子,靠近他咯咯笑道,
“你這個暗衛(wèi)當?shù)每刹槐M責(zé),明明只是去東平王身邊做一個暗線,去當那嘉世子的替身,怎么當著當著,卻覬覦起世子妃來了?”
當初,大越天下初定,母后雖暗中將東平王嘉昊收入囊中成為心腹,卻始終信不過他,恰巧巴林部表哥的長子智勇雙全,身手不凡。最重要的是與嘉世子容貌十分神似,于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安插到嘉昊身邊。
誰知叫東平王瞧出了端倪,他哪里舍得常年將親生兒子放在帝都為質(zhì),于是便將計就計特意用藥水改了那替身的容貌,叫他做了嘉世子的替身。
在一開始的三年,嘉世子與替身交替出現(xiàn),也不知是那替身模仿得好,還是眾人眼拙,倒真叫他二人糊弄過去。
我起身將火燭調(diào)亮,憶道:“當年,我將嘉世子狠揍一頓,他雖然厭惡于我,可瞧著我時的懦弱與膽怯卻為真。
可到了后來,他不堪我煩擾,又因我傷了皇姐,特意來尋我算賬時,那眼底的光卻變了。
他雖然嘴上說著惡毒之語,眸中的神色卻格外地坦蕩,甚至還帶著幾分揶揄與戲弄。
我留了心,假裝不與他來往,卻在失足落水的那次發(fā)現(xiàn)了些許端倪?!?/p>
那年,我意外跌落御湖,本在樹下看書的嘉措飛身來救。我在湖中沉浮,在他抱住我的瞬間偷偷在他的手腕間擰了一擰。可等第二日再“巧遇”上他時,他那手腕間卻雪白一片。
我如發(fā)現(xiàn)新大陸一般尋到母后,母后怕我泄露消息,只得將替身一事告知了我。
“我本想再以平常心相待,卻總是不自覺地趁替身上場時去逗弄于他,等到他差點被瘋馬踏于蹄下,我才知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何。”
我笑瞇瞇地回看向饒有趣味盯著我的男人,繼續(xù)說道,“后來,東平王回京赴命,自認替身已能全然替代嘉世子,便趁著那次偷偷帶走了自己的親生兒子。從此以后啊,留在這偌大帝都里與我談情說愛的人,不過是那替身罷了?!?/p>
男人開口:“不錯,挺聰明的。”
我一把將他拉近,輕輕開口:“現(xiàn)在能告訴我你的名字了么?”
他爽朗一笑,在我唇上印下一吻,而后開口:“巴林王之子,那木格德?!?/p>
我亦笑了出聲,將他重新壓到榻上,悄然笑道:“原來你叫那木?!?/p>
“如今的我可以自擇夫婿,你愿意做我的駙馬么?”
也許我一開始瞧中了嘉世子的好顏色,可自從知曉了那木的存在,我便再不曾將心思落到嘉世子身上過。
母親說,既然真心喜歡一個人,那便要用盡陽謀將之緊緊握于自己手中。我既為她的女兒,便要有破釜沉舟,為自己搏一把的果敢。
我欣然答應(yīng),在她的指導(dǎo)下與一心想拿我聯(lián)姻從而鞏固皇權(quán)的父皇斗智斗勇。
東平王野心已然膨脹,又兼身負“天定鳳命”命格的姨母納蘭在手,早就動了做“皇帝夢”的心思。
可大越這邊戰(zhàn)事不斷,實在分不出精力來收拾他,只能徐徐圖之,以安撫為要。
父皇欲以皇姐郁姝下嫁其世子嘉措,好叫他能稍微放松些警惕。
我謀劃得當,叫父皇深感愧對于我,叫我不但為他擋去流言蜚語,更為成全他的霸業(yè),而“被迫”成為嘉家兒媳。
嘉世子的生母油盡燈枯得極是時候,他的三年孝期中,我與那木朝夕相對培養(yǎng)感情,我能瞧得見他眼底掙扎而糾纏的情意,愈發(fā)沉浸在自己的小歡喜中。
可在父皇眼中,我卻是犧牲自我,為大越爭取了三年的喘息機會。
再后來,我“被迫”挾持去往襄州,又設(shè)計叫那真正的嘉世子為了立功而前往祖宅。到時,嘉世子被推上斷頭臺,那木這個替身便可功成身退。
可那木言之鑿鑿的“錐心之語”,傳入父皇耳中后,足夠讓他更加愧對于我。
果然,就在父皇凱旋后,在見到形容枯槁的我后,在接受母親的勸說后,終于允我自擇夫婿,自尋未來。
從而也不再細究若我與那木結(jié)合,巴林部一族對大越的威脅。
因我們周遭都是父皇與東平王的眼線,我沉下心來,即使心中知曉那木與嘉世子全然不同,卻也將一顆心小心奉上,叫那木日日在滋生著對我的情誼。
我噗嗤一笑,伸手撫向他的腰間,那里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
縱然聰慧如他,卻也不知道當初他挾持我時,即使努力做出兇神惡煞的模樣,可眼底深處的繾綣情思早就出賣了他。
那場曠野上的廝殺中,我一直都清楚,護在我身邊的是他,為我擋下刀劍的也是他。
“嗯?”
他雙手后枕,勾著唇從鼻間哼出一聲。
我笑著掩住他的唇,“當年在我的宮殿中,你頂著嘉世子的身份說過要與我做一對長長久久的夫妻。而我要的,一直都只是你的答案?!?/p>
這次換我吻上他的唇,正當我以為我已占據(jù)主導(dǎo)地位時,他一個翻身將我壓在塌下,與我十指緊扣。
夜涼如水,帳篷外傳來渺渺的馬琴聲,草原兒女們爽朗的笑聲穿破蒼穹,而帳篷內(nèi)酒香靡靡更是給纏綿的兩人增添一份旖旎繾綣。
這一世,我既已選擇了他,他既也心動于我。我自要緊緊抓住,盡享這來之不易的眷戀與濃情。
太史說:
歡迎大家提出自己的意見想法~
這本書到這里就完結(jié)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慮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沒想起的漏洞,但是親們無怨無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結(jié)局,真的真的很感動。再次感謝所有關(guān)心和支持此書的讀者們,如果沒有你們,就不會有我這本書出現(xiàn)。
最后再推薦一本我覺得特別好看的書《傾世冷妃》(http://www.wuxiyongwei833.cn/book/42217),這本書的故事特別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開新書!我愛你們!
《傾世冷妃》
第1章 離奇夢境,神秘銅鏡
紅燭輕搖,燈影浮動,滿室繚繞著沁人心脾的淡淡芬香。
雪青色的帳幃輕輕的抖動中,華美的流蘇羞澀的搖曳著,醉了春夜。
“把它喝了吧?!钡统炼燥@淡漠的男聲隨之響起。
“天天喝這些滋補的東西,你就不怕把我補成個體態(tài)全無的胖婦人?”含笑的聲音如悄然綻開的三月梨花,美的清澈,美的醉人。
男人沒有搭話,執(zhí)碗的大手已然遞至她的唇邊,漆黑的眸光里完全沒有了方才旖旎溫存的意亂情迷,又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冷毅。他輕輕為她拭去唇邊的藥漬,似是想說什么,薄唇略略一動,卻終是沒有開口。
“你有心事,是不是?”她把頭貼向他的胸口,柔聲問道。
不料他的身子卻陡的一僵,忽然推開她,答非所問,“今晚我不在這兒過夜?!痹捯粑绰洌叽蟮纳碛耙呀?jīng)消失在門邊,留她怔怔的望著他的背影,一時沒有回神。
……
轉(zhuǎn)眼間,畫面忽變。
還是這間屋子,卻多了許多進進出出的婢子,嘈雜的腳步聲,低低的抽泣聲,攪得人心亂。
一條條雪白的絹巾上滿是鮮血,一盆盆污濁的血水觸目驚心。
“是個皇子,是個小皇子……只是可惜……”一個老婦抹著眼淚看著血肉模糊的死胎,哽咽出聲。
痛,抽筋剝骨的劇痛狠狠的撞擊著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像是靈魂正要剝離身體,生生的撕扯著,直到把她扯裂……
“啊……”她再也無法忍受那痛楚,終于用力的嘶喊出聲,猛的抬起頭,全身已是冷汗淋漓。
莫琬下意識的看向身下,衣裝完好,她又環(huán)視四圍,房間里再無旁人,一切均無異樣,她這才慢慢穩(wěn)了心神。
原來又是一場夢。
類似奇奇怪怪的夢已經(jīng)伴了莫琬很多年,她一直不解為何夢中總會出現(xiàn)那個紫袍錦帶,一身貴氣卻又略顯冷漠的古代男子。
他的樣貌也早就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腦海里,尤其清晰的是他那一雙如鷹隼般犀利的眸,仿佛一下子便能將人看穿,而他時而一言不發(fā)的定定凝望之時,黑眸又似兩汪幽寒的深潭,雖冷冽依舊,卻隱隱含了幾許不見底的溫柔。
只是,在那樣的蝕骨激情過后,他為何會如此無情的哄騙她喝下那碗落胎的藥物?
已經(jīng)成型的胎兒那鮮血淋漓的樣子,讓莫琬的心口又是一陣收緊。盡管只是個夢,可她的心還是疼的厲害,幸好中途驚醒,否則她實在不忍去看那因著對心愛之人的信任而慘失骨肉的女子該是何等的悲慟欲絕……
這個男人怎會是如此冷血之人……
徑自凝神間,身后忽然傳來“吱呀”的一聲,緊接著背后便襲來一陣涼風(fēng)。
莫琬回過頭,不知何時起的狂風(fēng)把沒有閉緊的窗吹了開,窗外影影綽綽的樹影如鬼魅般劇烈的搖擺,豆大的雨點瞬間便噼里啪啦的砸在了窗子上,隆隆的雷聲和夾著疾雨的風(fēng)聲,在正發(fā)掘著的陵寢山腳下,不免有些驚悚。
這里是琬城東郊的鄔珺山。
B大考古系研一的莫琬有幸隨導(dǎo)師一起參與了鄔珺山千年皇陵的考古發(fā)掘工作。她的任務(wù)是文物的分類整理,晚飯時因有些困乏讓隊友幫她帶飯回來,一個人留在了這里,便做了那樣一個殘忍的夢。
莫琬關(guān)了窗,重坐回桌旁,繼續(xù)起她的工作來。
她戴著手套,小心分揀著出土的物品,當目光觸到一面銅鏡時,她忽然屏住呼吸,心也開始莫名的狂跳起來。
那是一面極其精美的銅鏡,橢圓的鏡盤以細致的鎏金鍍邊,細長的手柄上嵌有一顆奇大的藍寶石,鏡面細膩平滑,而背面則雕以朵朵花狀的鏤空浮云,精致至極。
縱使埋藏了千年,它卻依然光亮如新,尤其是那顆藍寶石所透出的瑩瑩光芒,襯得整面銅鏡熠熠生輝。
莫琬小心的捧著它,盡管隔著特制的塑料保護袋,她依然能從鏡面上清晰的看到自己的樣貌,正感慨著這件千年瑰寶的巧奪天工,她忽然感覺鼻間有熱流涌動,緊接著便是幾滴殷紅的鮮血滴到了鏡面上……
糟糕,流鼻血的毛病又犯了!
莫琬忙掩住鼻子,正想趕緊把鏡套上的血跡擦干凈,卻發(fā)現(xiàn)塑料套上已經(jīng)干凈如新,那幾滴血都悉數(shù)滲了過去,全部暈染在鏡面上,鮮紅一片。
莫琬正驚訝間,窗外忽然劃過一道刺目的閃電,那閃電的白光在血紅的鏡面上赫然點亮,莫琬只覺雙眼一陣刺痛,心口倏的便疼的厲害,昏昏沉沉的頭猛然間便重重的砸向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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