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收費
作者:椒花頌聲|發(fā)布時間:2023-06-16 16:55:23|字數(shù):10972
到灤陽的當晚,我就察覺到不對。
先是客棧夜半時門縫里伸進來的迷煙,后是房頂上輕微的腳步。
我當機立斷,無聲無息地翻出窗戶,摸進隔壁。
沒想到隔壁窗后有人守株待兔。
那人從后一把將我拽到懷里,捂住嘴。
“別出聲,是我?!睖責岷粑鼑娫诙?。
徐清檐?他竟沒走。
“皇兄暗地里派了幾隊人馬綁你?!?/p>
徐亦桉果然是個禽shòu不如的東西。
等我回京,就是你的死期!
徐清檐這幾日不知暗地里幫我解決了多少麻煩。
他總是這樣,默默解決一切卻從不宣之于口。
我和他貼在一處,耳朵對著窗沿。
“四處找找,走不遠的,過了灤陽就更不好找了。”
“三殿下也真是,要什么女人得不到,非要來綁這位!”
徐亦桉養(yǎng)了幾個碎嘴子。
對著月光,我回頭看見徐清檐抿緊雙唇,臉上帶了慍怒。
他不爽徐亦桉,我是樂見其成的。
這種不爽還是因為我,我心里甜滋滋的。
剛?cè)氤牵液退哪樕甲兞恕?/p>
斷垣殘壁,餓殍枯骨,城里余糧將盡。
這就表示,大軍被困在雁門關,糧草不足。
我沉吟片刻,“金兵的糧草屯在晉陽。”
我們目光不約而同落在他腰間的皇子印璽上。
我們調(diào)走一半守軍,截殺了一隊運糧金兵,混入晉陽,連夜抽調(diào)糧草。
剩下大半無法帶走的,便點火燒了。
火光沖天,金兵亂做一團。
殘破的旗幟在風中烈烈,追來的金兵張弓搭箭。
按原定計劃,我和徐清檐兵分兩路。
我先領一隊人繞去前線,他帶糧草和消息去后方求援。
我渾身浴血,連夜疾馳數(shù)百里,殺光金人哨兵,攀上了臨風崖。
崖下是數(shù)萬金兵,我爹帶的幾千先鋒被圍困在山上。
前世,這里就是眾將士的埋骨之地。
金人剖開我爹的尸骨,里面只有樹皮和草根。
巨石從山崖滾滾落下,伴著點燃了煤油的箭雨。
我神兵天降,以一種不可阻擋的態(tài)勢殺了下來。
鏖戰(zhàn)多日的金兵沒想到天剛破曉便有人偷襲。
爹那頭得了動靜,眼見是我,他的眼眶一下紅了。
我以為多少要得幾句臭罵。
我爹瞪著眼睛,滿臉血灰,“逆女!是你爹的種!”
金兵也知后方糧草出了問題,集中了主力,只求速戰(zhàn)速決。
排山倒海的兵甲如潮水涌來,箭矢和炮火凌空亂飛。
空氣中滿是血腥味,殘肢斷臂零落滿地。
金兵殺不盡,圍了上來,我已看見了金人主將的兜鍪。
我慘白的手指攥緊銀槍。
我不甘死在這,我還要回去報仇!
驀地有小兵大叫,“援軍!援軍來了!”
不遠處鋪天蓋地的廝殺聲重新響起,我看見了大周的旗幟。
金人兵陣已亂。
千軍萬馬避白袍。
我沖了出去,用盡全身的力氣射出一箭。
箭羽帶著森冷的肅殺之氣,一箭穿入主將后背。
我殺進去,生擒了主將,金人兵敗如山倒。
徐清檐打馬過來,白袍染血,臉色蒼白,看起來傷得不輕。
他一把攥住我仔細看了一圈,問我有沒有事。
把我黑著臉的兄長都擠到后邊去了。
見我沒事,他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定定看我。
一如前世在大漠風沙里的那八年。
五花大綁的主將不屑地朝我冷笑,
“女流之輩也配上戰(zhàn)場,笑話。”
我眸色驟冷,輕掀眼皮。
目光落在他背上的箭羽上,猛地伸手拔出來。
血濺了我一手,在他的痛叫里,我語氣平淡,
“將死之人,何來與我論雌雄?”
我鉆入徐清檐的營帳。
他躺在床上,眼下青黑,唇色是失血過多的慘白。
他左肩上中了一箭。
是劫糧草從晉陽出來時就中了。
徐清檐生生砍斷了箭矢,沒有包扎和裹傷,馬不停蹄來援助我。
如果說我夜馳百里,他就不眠不休馳了兩百里。
前世徐亦桉在凱旋前夜給徐清檐去了密信。
我和他只能活一個,于是他毫不猶豫飲下了那杯鴆酒。
這個傻子。
高臺上,徐亦桉說,“怎么,你心疼了?”
怎么可能不心疼。
我情不自禁趴在他胸口,眼淚滾滾而出,打濕了他的寢衣。
一只溫熱有力的手摸了摸我的頭。
“你的眼淚快把我淹了?!彼劬锸M了笑,“反正我的衣服也不干凈了,你可以拿它擦擦眼淚?!?/p>
我緊貼著他心口,明顯漏了一拍又急促跳動的心臟。
“對了,你如何得知燕將軍被困臨風崖?”
徐清檐敏銳地發(fā)現(xiàn)漏洞。
我只推說做了一個夢,見他還要追問,我腦袋一熱,迅速在他側(cè)邊臉頰親了一口,打斷了他的話。
他耳根的薄紅蔓延上臉頰,而后怔怔捂了臉頰。
見我要走,另一只手追上來緊緊攥住我的手。
此戰(zhàn),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一戰(zhàn)成名。
三個月后,大軍班師凱旋,皇帝城門親迎。
我還得了徐亦桉暫時惹不起的身份——安定將軍。
也是天下唯一一個女將軍。
回京城的那天,我捏緊韁繩,徐亦桉,你給我等著。
你的好日子就來了。
徐亦桉見不得拒婚之后,我如此春風得意。
幾杯酒下肚,他臉上微醺,冷哼一聲,
“女子領兵,滑天下之大稽!簡直是亂套!”
這話我不是第一次聽。
皇帝遙遙看了過來,目光不悅。
我一頭磕在殿上,
“臣女想和三皇子殿下比試一場,請陛下允諾?!?/p>
皇帝面上帶了一種看好戲的奇異微笑,應允了。
我磨拳擦掌,待會揍不死你我就不姓燕。
比試開始,我拿了木劍,這已經(jīng)是對徐亦桉的輕視和羞辱。
他提起長劍就朝我右側(cè)攻過來。
我一個閃身,狠狠把扁木劍拍在他側(cè)臉上。
都說打人不打臉,我偏不。
這一扇,頓時給他臉上留了道腫脹的紅痕。
前世我征戰(zhàn)八年,為的是大周和百姓。
他在京城快活,為的是享樂和私欲。
我看他哪里疼就專打哪。
徐亦桉手里的劍被我打落在地,有人叫好。
他臉色紫脹,無能狂怒,辱罵我欺人太甚。
現(xiàn)在罵著實太早了,我眼里泛起冷峭的情緒。
我舍了木劍,一拳狠戾地砸在他鼻子上。
稀里嘩啦的血流了下來,他臉上開了染坊。
即使男女力量差異,我也打得他面目青腫。
我挨了他踢向小腹的一腳,咬牙緊緊忍住吐血的沖動,抽身而起,身形如電,一腳踢到他的顴骨上。
徐亦桉發(fā)出一聲痛叫,頭顱發(fā)暈栽倒在地。
他徹底失去了抵抗,我把他壓在身下,拳拳到肉,專下黑手。
讓你嘴賤!讓你軟骨頭!讓你是個廢物!
讓你看不起女人!
勁風和皮肉碰撞的聲音讓人牙酸。
我心中暢快無比,停戰(zhàn)的鑼聲響起都差點停不下來。
徐亦桉的臉腫脹如豬,牙齒咯咯打顫,嘴里發(fā)出瘆人的慘嚎。
我用衣袖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居高臨下在他耳邊輕聲說,
“女子怎么了?女子也能贏你!”
皇帝坐在御座上撫掌大笑,
“好!好!女將軍如此悍勇,真是大周之幸??!”
眾人恭賀聲不絕于耳,地上的徐亦桉被拖走。
徐清檐眉眼彎彎望向我,遙遙舉杯,滿臉驕傲。
晚上我臨窗擦劍,窗被叩響了兩聲。
徐清檐拎了一盅湯在窗外等著我。
他把湯擱在我臨窗的桌子上,“疏雨,那一腳你還疼不疼?我給你熬了活血化瘀的湯?!?/p>
我當著他的面喝了一口。
入口是無比熟悉的味道,前世的那八年我經(jīng)常喝到。
我一直以為是軍中醫(yī)士熬的例湯。
對上那時近衛(wèi)送湯來欲言又止的神情,我全明白了。
也不知邊疆苦寒之地,他怎么找來的藥材親手熬成。
重來一世我才醒悟,前世錯過了太多。
眼睛微微濕潤了,徐清檐有些慌亂,
“你怎么了?是傷口疼嗎還是我熬的湯太難喝了,對不起…”
我噗呲一笑,清冷的眉目舒展開,
“湯很好喝。你進來坐會吧,被我爹撞見不好?!?/p>
他第一次進女子閨房,眼睫微垂并不張望,很是芝蘭玉樹。
“我會幫你?!彼麤]頭沒尾地說了一句。
在我驚訝看去的目光里,徐清檐目光溫柔,
“上元那夜襲擊徐亦桉,劃他褲子的人是你吧。”
他湊過來輕柔地牽住我的手,
“你的鞋子沒換,所以我認出你了。不管你有什么苦衷,疏雨,我定會幫你……”
他的話停在了口中,因為我伸手抱住了他。
燭火搖曳,燈花在那一瞬間落了。
黑暗中唇與唇貼在了一起,呼吸如蘭。
他掌住我的后腦,極盡溫柔地吮吸,目光是點燃的星子。
我的指尖發(fā)麻,環(huán)上他的脖頸,懷里那枚上元夜收下的玉,緊緊依住我們兩個人跳動的心臟。
這次,我不會再錯過他。
徐亦桉被我一頓毒打,臥床休息一個月。
徐清檐和我說了這個消息,我樂得多吃一碗米飯。
但報仇的事,我更想親自來。
前世里咳血而亡的結(jié)局,我不想再把清檐牽扯進來。
我們大女人是這樣的。
隔天,我長街牽馬而行。
崔荷月從萬寶齋出來,和我撞個正著。
前世我和徐亦桉成親五年后,她被崔家送進宮當了美人。
我本以為她和我不是一路人。
幽禁永巷的三年,每到陰雨天,舊傷發(fā)作再加上徐亦桉的折磨,我渾身骨骼盡碎的疼。
郁結(jié)于心,英雄末路。
崔美人來過好幾次,我本以為她是來落井下石的,她卻妥帖拿來了湯藥舒緩我的病痛。
她說我落到如此境地,她心痛如絞。
“你是大周最后的脊骨,可惜卻被打碎了?!?/p>
我心如死灰不愿多言,她隔三差五就來看我。
諫官罵她喜食荔枝,勞民傷財,妲己再世。
她在我跟前惡狠狠咒罵,
“都是狗皇帝那個老登愛吃,我只吃了一顆,為何冤我!”
我都沒發(fā)覺自己唇角微揚。
故人相逢,我扶住她撞得不穩(wěn)的身形,她羞怯地看了我一眼。
就在這時,萬寶齋出來兩個錦衣玉服的紈绔。
他們擦身而過時飛速在崔荷月的臀上拍了兩下,而后仗著無人看見,裝作無事,放肆著大笑走遠。
崔荷月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臉色漲紅,羞憤交加。
今天可算見到會笑的畜生了!
我當即揮手指使親衛(wèi)把那二人拿下,兩人叫囂著他們爹是朝中大員,污言穢語不絕于耳。
我雙手環(huán)胸,朗聲吩咐,
“給我?guī)氯ィ莺莸卮?,再拿烙鐵往屁股上烙!”
07
徐亦桉一瘸一拐地找過來了。
此刻我正好整以暇坐在凳子上,觀賞畜生挨烙。
他身后跟著兩個畜生的爹。
“小兒只是一時糊涂,還請女將軍恕罪?!?/p>
頭回見徐亦桉忍氣,“請將軍給個面子?!?/p>
他被我一頓毒打之后,為了手下干將,只能忍氣屈尊降貴來求我。
我忍住想笑的沖動,輕掀眼皮,撥弄炭火,
“哦,不放?!?/p>
他們正要發(fā)怒,我眸色驟冷,
“三個月前他們也是如此行事,被辱女子不堪口舌,隨后投河自盡?!?/p>
我丟了火鉗,執(zhí)起一盞茶,輕呷一口,氣定神閑。
“這人,今天我還就不放了。”
“一丘之貉,不會管教,自有我來幫你們管教?!?/p>
新仇舊恨,徐亦桉氣得上前,一把掐住我的脖子。
我表情未變,握住他的手腕,微微使力。
徐亦桉掐住我脖子的手無法再往下動彈一寸,我嘴角微勾,他的手就被輕松制住,被迫離開我的脖子。
我漫不經(jīng)心斂眸,有意激怒他,
“怎么,殿下身為男子,就這點力氣?”
這就踩到了他的痛腳。
他理智全無,唰地一下拔出腰間長劍。
“殿下,萬萬不可!”身后那只官場老狐貍立刻去攔。
我當著他面,拔出烙鐵就燙在兩個畜生的屁股上。
皮肉燒焦的聲音和氣味彌漫開來。
兩人被堵上了嘴,慘叫聲出不來,只有抽搐和掙扎的嘶鳴。
我有意激怒徐亦桉。
他心眼小氣性大,果然耐不住這般對待,立刻朝我攻來。
上次比武倒罷了,私下毆打等于是打了皇家威嚴。
我就沒想躲,稍稍準備挨點傷,再去御前哭嚎告狀。
誰讓我全家都是皇帝愛將。
劍鋒穿破衣袍,被一只手掌攔下,徐清檐抓住了即將刺入我肩膀的劍。
血滴答滴答從他指縫里漫出來。
我頓時氣急了,一腳就把徐亦桉掀開,摁在地上猛揍。
他上次剛好的舊傷快好了又被我打壞了,人也暈了。
看著徐清檐鮮血淋漓的手,我邊撒藥邊生氣,
“誰讓你好端端徒手接劍,你能耐了是不是!”
他嘆了口氣,“可是我舍不得你受傷?!?/p>
我不吭聲了,臉卻紅了。
事情成功鬧大了。
徐清檐的手已經(jīng)裹好了傷,坐在皇帝身側(cè)的凳子上。
我和徐亦桉以及兩個畜生的爹跪在下面,解釋來龍去脈。
他還在狡辯我沒有證據(jù),動用私刑以報私仇。
我一臉無辜掐著徐亦桉命脈,
“什么私仇?上次殿下比武輸了被我打暈的仇嗎?”
徐清檐抿唇忍俊不禁。
徐亦桉面色鐵青,畜生爹把頭磕得砰砰響,
“疑罪從無,都是燕將軍一面之詞!沒有人證,臣不服!”
我確實拿不出人證,投河的民女已死,死無對證。
其他活著的女子若為我作證,定會閨譽有損。
話音剛落,內(nèi)侍近前耳語了什么,皇帝大手一揮,“宣!”
崔荷月孤身一人從丹墀下走上來。
她匍匐在地叩首,“臣女愿為將軍作證!”
目光堅定地揚起臉,光灑在她臉上,如同神女。
我和崔荷月是相偕著出來的。
徐清檐是跟在我們身后閑庭信步出來的。
畜生爹是捂著被杖責的屁股哎呦叫喚著出來的。
只有徐亦桉,腦袋被皇帝當堂拿鎮(zhèn)紙開了血瓢,四腳朝天被宮人抬豬一樣抬出來。
前世我對他的愛情本就淡薄。
加上國仇家恨,此刻難免心中暢快。
反正四下無人,我看了看徐清檐裹了白布的手掌,咬牙切齒又往徐亦桉襠下猛踹了幾腳。
他剛從昏迷中被我踹醒,劇烈的疼痛又讓他長長地慘嚎一聲,隨后頭一歪,又陷入了黑暗。
我正要送崔荷月回家,她爹得了消息怒沖沖來了。
崔大人上來就扇了她一個嘴巴,扇得她偏過頭去。
他還要再打,我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下官管教逆女,女將軍連內(nèi)宅事也要過問?”
崔大人不咸不淡頂我一句。
我皺了眉,崔荷月在他身后捂住臉,朝我搖了搖頭。
她和崔大人上了馬車,我憂心忡忡。
徐清檐攬住我,拍了拍我的肩膀。
“別擔心,我有主意?!?/p>
“這就是你說的主意?”
我扒在崔府墻頭上美女無語。
擔心被崔老頭發(fā)現(xiàn),徐清檐站在墻下朝我揮手,
“我去找崔大人閑聊拖住他?!?/p>
我潛入崔荷月房中時,她一個人正靠在臨窗的小案上看書。
聽到動靜猛地把書一合,換了本《女誡》放在上面。
一回頭見是我,她松了口氣,喜上眉梢。
“你來啦?”她的臉頰還有點腫。
我伸手抽出那本藏著的書,嚯,《資治通鑒》。
“平時還看治國之策呀,女公子卓識不凡?!蔽胰滩蛔】滟?。
崔荷月聽了這話紅了眼圈。
即使她文采出眾,策論次次都是頭籌。
崔大人卻是個古板的老頑固,堅持女子無才便是德,不允她入學堂。
今日還當街掌摑了為我作證的她。
她說那天班師回朝她在長街就見過我了,心中羨慕又敬仰。
我和她促膝長談,離別時依依不舍。
我緊緊攥著她的手,
“終有一天,我會讓這個天下變得不一樣,羅裙也可坐上學堂。你可愿幫我?”
她鄭重其事地含淚點頭。
我又翻墻出去了,徐清檐正在后門墻角等我。
見我下來,他飛身把我接了個滿懷。
我笑著說聲久等了,親了親他的臉頰。
他眸色沉沉就要把臉覆下來,我一把抽出從崔荷月那里順的策論阻隔住他的臉。
“看看她寫得怎么樣?”
徐清檐把我攬在懷里,對著燈火細細看。
半晌,他感嘆了句,“燕將軍真是找了個好幫手。”
我聞言展顏笑了,把頭埋在他側(cè)頸,聲音低沉,“父親開明,兄長和善,我是幸運的她們?!?/p>
“賢淑,緘默,少讀書,女子不該被如此要求?!?/p>
徐清檐安撫性地摟緊我,眸光亮得驚人,“女子生來絕非是他人附屬?!?/p>
“世俗枷鎖,你親自去斬斷。倫理綱常,你重新去塑造。”
“我只在你身后,做你最有力的臂膀?!?/p>
心里的溫熱如潮水涌上來。
我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
接連在皇帝跟前顯眼,徐亦桉在朝野的聲望再比不得從前。
邊關戰(zhàn)事穩(wěn)定,金人短期內(nèi)也不敢再犯。
這種平靜的時刻終于被一件熱鬧事打破。
西夏女王要來京城。
大周和西夏結(jié)盟,必定對金國是巨大的打擊。
前世我無緣得見女王,今生我算是見到了。
相比于大周,西夏女子膚色微黑,體魄也更加健壯。
女王目光落在我身上,眼中滿是欣賞。
整個大殿只有我一個女子銀甲束柳腰,身份不難猜。
高臺之上,她說明此次來意——和親。
皇帝開懷應允。
徐亦桉立刻獻寶似的舉薦手底下幾個大臣的適齡女眷。
女王嘰里咕嚕說了什么,譯官遲疑了。
下一刻,洪亮的聲音響徹大殿,
“放你娘的屁,朕要的是男人和親!”
皇帝的眼刀刮在徐亦桉臉上,滿殿寂靜無聲。
他身體僵硬,呼吸急促,實在是跳梁小丑的模樣。
我忍笑忍得很辛苦。
深夜,女王傳人說要見我,
“你來西夏,我會給你至高無上的地位,和數(shù)不盡的男寵?!?/p>
我拱了拱手,“我不會離開大周?!?/p>
女王沒有生氣,爽朗一笑,用不太流利的漢話艱難吐字,
“我是想和你交朋友,只要你來,西夏的大門為你敞開。”
徐清檐清冷的臉染上了怒氣,方才他不放心我孤身赴約,潛在檐上保護我,把女王的話聽了個正著。
他咬牙切齒黑了臉,“怎么和親她還能來挖人呢……”
我拍了拍他的胳膊,眼睛一亮。
“我這里有個很合適的和親人選,你看?”
我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對上。
笑得狼狽為奸。
徐亦桉被我五花大綁捆在床上。
他看我的眼神驚懼又惶恐,聲嘶力竭地咆哮,
“毒婦!你……你要干什么!”
前世我在永巷,他把我挑了筋穿了骨還不夠,成日給我強灌湯藥。
那藥喝下去,我神智模糊,遍體無力。
他妄圖對我用強,被崔美人阻止,我又以死相逼,這才沒成。
我端起桌上湯藥,卸了他的下巴就往里灌。
“不是喜歡喝嗎?我讓你喝個夠!”
咕嘟咕嘟我一股腦全給他灌進去,他被嗆得咳嗽個不停。
“賤婦!你歹毒至極,我勢必……”
我目光非常的無辜,一邊輕聲細語,“現(xiàn)在罵還是太早了些?!?/p>
一邊揪起他的頭發(fā)就哐哐哐地往床柱子上砸。
還很細心妥帖地沒傷著他的臉,只砸后腦勺。
徐亦桉的后腦勺鼓了個大包,被頭發(fā)蓋住看不出來。
他暈過去了,我撫掌拍了兩下,
“給西夏女王送去,她看不上眼就扔驛館門口。”
徐亦桉不是看不起女人嗎?
不是還把我拱手送給金人可汗嗎?
今天就讓你爭一回兒男寵!
徐亦桉被描眉畫眼,裹上被褥抬去了驛館。
據(jù)說女王屋里先是響起了掙扎聲,后來是清脆的布帛撕破聲。
半個時辰后,徐亦桉已經(jīng)暈過去了,被裹在被子里被丟出驛館。
據(jù)說女王黑著臉用漢話說了句,
“沒用的東西。”
剛好被一個起夜的百姓聽見了。
等天光乍亮的時候,有人報了官,愛看熱鬧的百姓圍了一圈。
誰知捕快是來了,張口就失聲喊了句:“三皇子殿下!”
即便他被隨即反應過來的捕頭捂住了嘴,很多人還是聽見了。
一時間滿城風雨。
人們見面不再是問,“你吃了沒?”
而是,“天啊你知道三皇子殿下向西夏女王自薦枕席不成還被罵了句沒用的東西連人帶被子裹著丟在驛館外的大街上嗎?”
那句沒用的東西更是廣為流傳。
結(jié)合上元夜徐亦桉橋頭褲衩裸奔的事跡。
一時間眾說紛紜,眾人認為他的心理已經(jīng)變態(tài)了。
我笑倒在徐清檐的懷里,樂得牙不見眼。
皇帝當天就把徐亦桉召進御書房,慌亂之中,他描眉畫眼的妝容甚至還沒來得及卸。
上次砸破他腦袋的鎮(zhèn)紙又對著老地方丟過來。
腦袋流血了,徐亦桉都不敢捂,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被歹人陷害的。
哦,我砸他后腦勺的時候把他砸懵了。
加上湯藥輔佐,他根本不記得先前和我那一遭。
西夏女王立刻堵死了話頭,
“你的意思是朕派歹人擄掠你來的驛館?朕是為兩國邦交而來,如何欺辱得了大周皇子!”
皇帝青黑著忍下恥辱,送走女王。
女王這邊一走,那邊他直接從御座上下來一腳給這逆子踹飛出去。
徐亦桉吐著血哀哀叫喚他罪何至此。
那邊皇帝兜頭就扔下幾沓奏折。
十三道御史聯(lián)名上書,彈劾三皇子障日蔽月,逞威作福。
結(jié)營私黨,奴役百姓,甚至包括貪污糧草,賣官鬻爵。
樁樁件件,皆是徐清檐辛苦多年掌握的。
糧草和官位于哪個皇帝而言都是逆鱗。
這兩項罪名足夠讓徐亦桉死無葬身之地。
前世,老皇帝乍然駕崩,徐亦桉當了皇帝后,徐清檐就沒再回京。
我以為他不爭不搶,兄弟和睦。
他在我身邊相互扶持了八年,毒死他的,可能是徐亦桉對他兵權(quán)的忌憚。
可能是他手里掌握的罪證。
更可能是他看我的眼神并不清白。
皇帝眼里含了徹骨的寒意,他背著手轉(zhuǎn)過身去,
“我不殺你。”
徐亦桉剛松了口氣,皇帝淡淡斜脧著他,
“西夏女王離開大周之際,你跟著一塊走吧?!?/p>
這是不容抵擋的命令,帝王威壓之下,徐亦桉兩腿一軟癱倒在地。
宮人上前把他架起來拖出去。
他如夢初醒地大聲哭喊,沒人應答他。
御書房內(nèi)皇帝閉上眼,一聲長長的嘆息。
清理掉臟東西,我和徐清檐悠哉地坐在房檐上看月亮。
我手心里還在把玩著他上元那夜送我的玉佩。
徐清檐目光落在我手心,月光打在他凌厲的鼻骨和眉峰,他比月光還要皎潔。
“其實,這是母親留給我的玉佩,她說日后我有心儀之人,便可贈給她?!?/p>
我挑了眉梢,“你當時就心儀我了?那若是贏你棋局的是其他小姐……”
戀愛中的女子是多疑多思的。
他并不慌張,含笑吻了吻我的眼眸。
他說三年前,他云游回京的路上遭遇截殺,他連殺數(shù)百人,突破重圍時已經(jīng)是奄奄一息。
其后,久久聯(lián)系不上屬下,他偽裝成了街頭乞丐。
那日,他高燒不退,被爭搶地盤的乞丐推向疾馳的馬車。
有人把他救下,昏昏沉沉里,他聽見車夫如是問,
“小姐何必救這無用之人?”
“我也曾是你口中的無用之人,假以時日,未嘗不能一飛沖天?!?/p>
聲音凜冽如玉石。
他努力睜眼想要看得更清,卻暈了過去。
醒來后,萬幸他記得女子朱顏玉骨,英氣又明艷。
他深深把這張臉刻在心里。
羞意涌上我的心頭,我的臉驀地紅了。
心頭一熱,我攥著他的手,頭靠在他寬闊的臂彎。
他看起來神仙公子芝蘭玉樹的模樣。
實際上肌理分明,一拳能打飛三個徐亦桉,
“所以,你什么時候找我爹提親?”
這下是他羞了,激動到差點從房檐上栽下去。
一個粗狂低沉的聲音從后面?zhèn)鞒鰜恚?/p>
“是啊,我都盯著你們?nèi)炝??!?/p>
我爹冒出來,滿臉幽怨。
這下徐清檐是真的從房檐上栽下去了。
以至于他來提親時還一瘸一拐,我兄長眼冒綠光。
看起來真的很想揍他一頓,但看他傷了腿,還是沒動手了。
兄長升了羽林衛(wèi)中郎將,御前值守,不用去邊關了。
這樣也好,我重生回來,帶兵打仗是比他強的。
起碼這輩子很快他就能討上夫人了。
一個月后,我和徐清檐定親了。
七個月后,金人再次進犯大周的邊關。
但此次,大周將和西夏結(jié)盟,共同應戰(zhàn)。
我趕赴邊關的前一晚,徐清檐翻墻來了。
他把一枝新摘的梅花擱在我窗沿。
清香撲鼻里,他叮囑我萬事小心,還遞給我一枚護心甲。
我親了親他的下巴,他回吻過來堵住我的唇,有些肆意和急促。
半晌,我推開他微微喘息,“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吧?!?/p>
不知是否看錯,徐清檐眼中微微淚光。
兄長留在京城,我托他看顧些崔荷月。
我和我爹趕赴北疆和西夏軍隊匯合。
大半年不見,西夏女王瀲滟許多,身側(cè)王夫看她的眼神十分深情。
徐亦桉作為王夫中的一員看樣子混得很差。
人不但憔悴許多,連上桌吃飯的資格都沒有。
就這還一雙眼睛怨毒地瞪著我。
西夏女王眼風一掃,就有人上前給了他一個巴掌。
他立刻低下頭不敢看了。
唉,說起來也是他自己作孽。
沒了皇子身份,貶為庶人去和親。
又不得女王寵愛。
沒用的東西。
正值寒冬臘月,邊關苦寒,我的手生了凍瘡。
打了三個月的仗,金人節(jié)節(jié)敗退。
期間徐清檐不斷給我傳信,以訴相思。
皇帝有意立他為儲,他走不脫,不能和我一起。
前世我和徐清檐耗時八年收復的燕云十六州。
短短三個月已經(jīng)收復兩州。
這實在蹊蹺。
我爹領大軍正面強攻,而我借道西夏,繞到金兵背后圍攻。
越往峽谷走我越感覺不對。
心突突直跳,眼見前方峽谷竟是一線天地勢,我更生警覺。
抬手命令軍士停下,身旁的西夏小兵急了。
“將軍,西夏軍隊就在前方等著大周軍隊匯合!何故停下呀?”
我表情未變,渾身卻散發(fā)一種冷酷的威壓。
“你確定,我們進去還出的來嗎?”
小兵臉色突變,手剛摸到劍柄就被我拔劍斬殺。
尸首落地的一瞬,峽谷上方火光沖天。
喊殺聲四起,大地跟著晃了晃。
還好此時我們并沒有進入埋伏。
徐亦桉的鎧甲泛著森冷的光,照進他怨毒陰冷的眼里。
他站在高處,身后不是西夏軍隊,赫然是金國軍隊!
“叛賊!大周只有戰(zhàn)死的將軍,從未有投敵的王儲!”
我憤怒充斥xiōng部,如星如電地射出一箭,他側(cè)身一躲,射掉了兜鍪。
他不知,我習的是燕家秘傳的連珠箭。
下一箭直直扎進了他的眼球,鮮血淋漓。
他慘叫一聲撲倒在地。
金兵已經(jīng)攻下來了。
我的人馬不多,只能硬著頭皮抵抗。
“抓活的抓活的!”
大抵是覺得這么戰(zhàn)死就便宜我了,這道命令讓我有了可乘之機。
手腳酸軟,汗打濕了額發(fā),流進了眼睛里,蟄得生疼。
我不敢有一絲松懈,我還要活著回去嫁給徐清檐。
金戈交鳴聲響徹大地,映著斑駁的血泊。
天色漸黑,火光映紅了半邊天,雙方損傷慘重。
我看見了在地上匍匐掙扎的徐亦桉。
他已經(jīng)拔出了眼中那枝箭,血澆了他半張臉。
隔著尸山血海,他怔怔用剩下的那只獨眼仰頭盯著我,
“一切都不對了……”
“從你拒婚開始,一切都不對了……”
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像一個麻木的人偶。
“那時,我是真的想娶你,你長得很美,家中又有兵權(quán)。”
“你拒了我后,我發(fā)現(xiàn)你竟是如此耀眼。你和清檐走得更近,我心中實在妒恨……”
我居高臨下,俯視的角度,如看螻蟻。
手里的長槍抵住了他脆弱的脖頸,也阻止了他還要往下說的話。
“少在這自我感動了?!蔽逸p蔑地掀起唇角,冷漠地斂眸,手中微微使力,那把紅纓槍就貫穿了他的脖子。
鮮血灑在了紅纓上,也濺在了我臉上。
他還未斷氣,尤自艱難喘息,“死在……你手里,也無妨……你,很快,就要來陪我了……”
“皇兄還是安心去吧,少癡人說夢?!?/p>
徐亦桉瀕死前瞪大的眼瞳里出現(xiàn)了銀鎧白袍的熟悉身影。
他喉嚨里被血堵塞,發(fā)出咽氣前瘆人的咯吱聲。
徐清檐策馬到我身邊擁住我。
地上的徐亦桉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徹底不動彈了。
本該在京城的徐清檐如神兵天降出現(xiàn)在這里。
他面上是連日趕路的疲憊,眼睛里滿是血絲,白袍都染臟了。
和滿身污漬血水的我相比,都挺狼狽的。
他從京城趕來見我的路上,得了西夏女王那邊的消息。
顧不得合眼,他不眠不休了三天,馬不停蹄帶了援軍過來。
最后,我們還是成功和我爹匯合。
把金兵包了餃子,殺了個片甲不留。
班師回朝的那天,新任的儲君親自在城門迎接。
禮樂結(jié)束,進城的時候徐清檐卻越過我爹,徑直走到我面前。
儲君冕服襯得他豐神如玉,玉樹臨風。
他微微探身,牽住了我的韁繩。
我的眼睛一下就紅了,旁邊有官員小聲阻止,
“殿下,這于理不合,不妥啊……”
他露出一個清雋的笑,目光凝住我的臉,
“給自己未來的的夫人牽馬,有何不妥?”
我恍惚地看見前世那個殘缺了一條手臂卻仍舊替我牽馬的身影。
他慢慢重合,成為眼前這個。
眼淚滴在了手腕上。
淚眼朦朧里,百姓夾道歡迎,朝我露出一張張含著熱淚的笑臉。
兄長在不遠處的人群里朝我揮手,突然大聲喊我的名字。
身旁的崔荷月似乎被他嚇了一跳。
她輕輕在他的胳膊上拍了一下,醒悟過來又紅了臉。
兄長摸了摸后腦勺,依舊驕傲地朝我微笑。
我卻清晰看見他耳根也紅得不同尋常。
看來,不在京城的這一年,兄長好像給我找到了嫂嫂。
徐清檐二十五歲那年,皇帝不干了。
退位當太上皇就罷了,他還天天纏著我爹不是喝酒就是釣魚。
我爹抱著我的女兒,太上皇牽著我的兒子。
我爹不堪其擾,敢怒不敢言。
崔荷月暫時還沒有嫁給我兄長的打算。
因為我給她封了女官。
她的官已經(jīng)超過她爹崔大人了。
崔大人現(xiàn)在見她哪里還敢動手,整天噓寒問暖,以前脾氣那么爆裂的老頭和煦地不得了。
我干政,朝廷也確實掀起過一陣軒然大波。
我要辦女子學堂,允許女子參加科考。
在老頑固眼里是天方夜譚。
但崔荷月和他們辯論了三天三夜。
他們口中的區(qū)區(qū)女子,舌燦蓮花,引經(jīng)據(jù)典。
從許負,巴清,再到木蘭,武曌。
各個只能男子涉足的領域,在她口中被一一攻破。
只講儒經(jīng)的一群老學究半天噎得說不出話。
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爭終究還是勝利了。
學堂里不再無羅裙。
朝堂上也不再只有男子官職。
由當今圣上牽頭,京城里還帶出了一股懼內(nèi)的風氣。
淪陷百年的燕云十六州,終于在徐清檐登基的第二年被收回。
這次再也沒有狡兔死,良狗烹。
他替我牽馬進城門的。
圍觀的百姓中,有大娘扯住大爺?shù)囊恢欢洌?/p>
“陛下第二次在城門口為燕將軍牽馬了,一天天的,活大半輩子,你看看你到底能幫我做什么事!”
我笑著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
“是第三次呢?!?/p>
徐清檐沒有疑惑,沒有追問。
他只微微笑著,握住韁繩的胳膊微抬。
我的手便被他緊緊裹在掌心。
椒花頌聲說:
謝謝大家來看我的文!
這本書到這里就完結(jié)了,好舍不得,文中肯定有我思慮不周的地方,或者是沒想起的漏洞,但是親們無怨無悔的陪我到最后,到結(jié)局,真的真的很感動。再次感謝所有關心和支持此書的讀者們,如果沒有你們,就不會有我這本書出現(xiàn)。
最后再推薦一本我覺得特別好看的書《末世霸愛:將軍輕點,我好疼》(http://www.wuxiyongwei833.cn/book/42306),這本書的故事特別精彩,希望和大家分享。
最后的最后,等待我開新書!我愛你們!
《末世霸愛:將軍輕點,我好疼》
第1章 用力,再用力點……
這世上最令人恐懼的,不是蠻荒,不是喪尸,也不是死亡。
而是,永無止境的折磨。
喪尸伏在食物上,貪婪地啃噬,一只手從下面伸出,拿磚塊砸著它的頭。
麻木的,一下、兩下。
終于,喪尸倒在地上,嘴里銜著新鮮的血肉……
葉安然爬起身,按住出血的脖子,她早就不記得這是第幾次被咬了。
她強忍著痛,手腳并用爬上斜坡,空氣傳來淡淡的濕氣,水源應該就在附近。
噠噠噠。急促的聲音由遠及近。
葉安然看到黑馬疾馳而來,上面端坐著個穿軍裝的男人!
她的眼中瞬間燃起希望的光,抬起手,“救……”
砰——
葉安然沒來得及說話,身體仰天栽倒,腹部傳來被撕裂的劇痛、鮮血汩汩地涌出。
男人再度抬起手中的槍,只是這次,對準了她的臉。
他森冷的目光落在葉安然身上,對比其他喪尸,她算得上尸骨完整。
男人勒住馬,掃了眼公路一側(cè),密密麻麻的喪尸有些躁動。
呃嗚。
呃嗚。
喪尸被槍聲驚動,紛紛循著聲音朝著公路走來.
男人冷哼了聲,收起槍,揚鞭離開。
“混蛋,你給我等著?!?
葉安然捂住肚子上的傷口,疼得咬住了唇,災變后的人都變得這么冷血無情了嗎?
轟?。?
突然一聲巨響,如晴天驚雷。
葉安然下意識抬頭,五百米外火光沖天,正是男人離開的方向!
喪尸群被漫天灑落的火星吸引,紛紛朝著爆炸的地方移動。
等等,剛剛的爆炸是怎么回事?
整個世界被喪尸占據(jù),連食物和水都沒有,更別說武器,就連那男人都是她三年來唯一見過的人。
按耐住內(nèi)心的不安和激動,葉安然掙扎著爬起來,朝著火光走去,每一步都踉踉蹌蹌,但身上滴落的血跡卻一點點減少……
男人單手撐著倒在地上,手槍對準陸續(xù)爬上公路的喪尸。
砰砰砰!
連續(xù)的槍響,喪尸一個個被爆頭。
十九、
十八……
葉安然心內(nèi)默默地數(shù)著,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男人,雖然他滿臉血污,但那雙狹長的眼睛卻透著不可一世的霸氣。
想想也是,在這種末世,的確不是誰都能活下來的。
終于,男人看到了葉安然,他認出了她——因為他眼中瞬間現(xiàn)出森冷的厭惡,似乎在后悔剛才沒有一槍打爆她的腦袋。
烏洞洞的槍口對準葉安然,男人的手指已經(jīng)扣在扳機上。
“你,沒子彈了?!比~安然忽的笑了。
咔嗒。
男人一扣扳機,果然沒有反應,遇襲情急之下,他竟然忘了這點。
“就算你槍里的子彈是滿的,算上打我的那槍,你已經(jīng)用完了?!?
葉安然淡然開口,毫不掩飾自己的嘲弄,“沒有人告訴你,這種世道要留一顆給自己?”
男人危險地瞇起眼眸,喪尸根本就不會說話,而剛才那一槍也分明正中她的腹部。
他深吸一口氣,睨視著葉安然,“你究竟是什么東西?”
嗬,什么東西?
鬼才知道她是什么……
難得看到一個活人,他似乎也不怕自己,再加上那一槍之仇,葉安然晶瑩的眸子燃起一絲惡作劇的狡黠。
她輕啟朱唇,“萬物皆有主,而我,就是這喪尸的王?!?
說完,她扯過一只逼近男人的喪尸,狠狠地咬住它的脖子。
骯臟的污血,有力地迸出……
男人蹙眉,墨色瞳孔染上探究的深意,但轉(zhuǎn)瞬即逝。
葉安然推開喪尸,抬手抹嘴,“喪尸以你們?yōu)槭?,而我以喪尸為食,怕嗎??
男人冷笑,勉強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她。
“記住,這世上……早已沒什么,能令我斬烈風害怕?!?
突然,他一雙大手死死掐住葉安然的脖子,力道極大!
葉安然腦中瞬間一片空白,雙手扣住他的手,指甲直嵌入肉中,男人卻毫無反應。
葉安然臉上滿是驚懼,幾乎喘不過起來,“不……”
斬烈風鬼魅般的聲音響起,“殺一次,你不死,那就試試第二次、第三次。”
他嗜血的雙眸神色復雜,帶著濃濃的冷酷、憎恨,甚至還有一抹無盡的絕望……
這種麻木的絕望葉安然再熟悉不過,也許,眼前這男人是上天派來解救自己的呢?如果死在他的手上,真的可以從噩夢中蘇醒呢?
葉安然憋得通紅的臉綻出詭異的笑,她松開了手。
“用力……再用力點……”
“殺了……我……”
斬烈風的冷眸現(xiàn)出一抹錯愕,打量面前的女孩,即便滿是血污,也絲毫不能遮掩那張絕美的容顏。
只是,對上那雙生無可戀的眸子,他的手卻遲疑地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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