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妹妹杜雪最近有些奇怪，自從半年前父親去世后，她便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我天真的以為時間會抹平一切。

直到有一天，杜雪拿著一張寫滿字母的牛皮紙哭著哀求我，“我想爸爸了，咱們讓他回來吧?！?/p>

可是招魂儀式之后，回來的根本不是父親。

更可怕的是，連杜雪也不知所蹤。

......

“嗒，嗒，嗒”門外老式皮鞋踩踏聲由遠及近，在我耳邊慢慢放大。

我整個人縮在衣柜的一角止不住地發(fā)抖，雙手合十放在胸前祈求自己能活過今晚。

“小貓咪，快出來吧，我不會傷害你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低沉沙啞。

“是跟叔叔玩捉迷藏嗎？這個我最擅長了，不過你可要躲好哦，如果讓我找到的話，會有懲罰的?！?/p>

緊接著我聽到“啪嗒”一聲，是窗戶碎裂的聲音。

那個男人已經(jīng)開始在屋內(nèi)放肆打砸，他所到之處，皆成狼藉。

我現(xiàn)在渾身顫抖著，心臟緊張地不停收縮，身上的衣服已經(jīng)濕透了。

“你可真能躲呀?！遍T外再次響起男人惡魔般的低語，“乖乖出來吧，你不是想妹妹了嗎。我可以帶你去見她哦?！?/p>

門外的腳步聲突然停下，男人背對著燈光朝著衣柜走來。

透過門縫望出去，我看不清他的臉，但他身上穿著的藍色豎條紋襯衫，洗到褪色的褐色西裝和腳上踩著的已經(jīng)開膠的黑色皮鞋我都再熟悉不過了。

男人的身影倒映在我逐漸放大的瞳孔中，他身上的氣味也透過門縫被寒風裹挾著飄進衣柜。

男人的寬大的身軀將衣柜最后一絲縫隙全部遮蓋住，一絲燈光都透不進來，無盡的黑暗將我從頭到腳全部包裹住。

這一切，都屬于我最親愛的父親。

可是，我父親他，早在半年前就因為車禍去世了啊，那么此刻站在外面的到底是誰？

我抬起頭，縫隙外的男人面目猙獰，眼神中滿是捕獵成功的喜悅，整個人迸發(fā)出強烈的殺意，讓此刻的我感到墜入深淵。

“小貓咪，找到你了哦！”

......

我一直是一個無神論者，但自從半年前父親去世后我便無比希望這個世界上是有靈魂存在的。

我叫杜雨，父母很早就離婚了，母親早早就組建了新的家庭，我和妹妹杜雪一直跟著父親生活。

為了養(yǎng)活我們姐妹倆，父親白天跑出租，晚上還要在夜市擺攤。

我也能夠體諒父親的辛苦，本科一畢業(yè)便找了份幼師的工作，以便能分擔一些家里的經(jīng)濟負擔。

這樣的日子雖然清苦，但簡單而幸福。

我們一家三口無論做什么都會想著對方，尤其是父親，偶爾當他跑完出租帶回一只烤鴨為晚餐加菜時，妹妹都會開心半天。

本來我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一直繼續(xù)下去，但麻繩總挑細處斷。

因為妹妹成績一直很好，初中畢業(yè)典禮那天還被選為學生代表上臺發(fā)言。

我和父親特意請了一天假來參加這重要的時刻。

我隱約記得那天天氣很好，妹妹上臺時陽光灑在她臉上，滿是青春和希冀的味道。

但典禮接近尾聲的時候，卻突然陰云密布，開始下起瓢潑大雨。

而父親，卻一直沒有出現(xiàn)，我不停給他打電話，發(fā)消息，但他始終沒有回應。

直到我和妹妹頂著大雨回到家時才發(fā)現(xiàn)，門口站滿了警察。

閃爍著的紅藍警燈在大雨的沖刷下逐漸模糊。

“請問是杜雨嗎，杜鵬飛是你父親嗎?！笨粗媲暗木煳疫t疑地點了點頭，伸手將妹妹攬在懷里。

“那個，我們是通過您父親手機里的信息找到這里的。您父親出了點事情，現(xiàn)在在醫(yī)院?！?/p>

聽到醫(yī)院兩個字，我能感到妹妹在我懷里瑟瑟發(fā)抖。

當我來到醫(yī)院看著病床上被白布蓋著的父親時，眼淚止不住地流。

“當時是一個小孩亂穿馬路，您父親為了躲開小孩，猛打方向盤，但是雨天地滑，撞到了路邊的廣告牌，固定廣告牌的金屬橫杠從擋風玻璃里穿過，把他和座椅串在一起了?！?/p>

醫(yī)生在我身邊敘述著父親的死因，我能感受到他已經(jīng)很克制地在描述了，但他的聲音依舊在止不住地發(fā)顫。

后來，我用父親存下的所有積蓄為他置辦了一個簡單的葬禮，只有父親這邊來了幾個零星的親戚，母親沒有來。

從那一刻起我知道了，從今往后，只有我和妹妹了。

但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對于父親的死，一直寡言少語的妹妹居然有那么深的心結。

......

那段時間有個系列恐怖電影非常火，名字我不記得了，但大概內(nèi)容就是用各種各樣的靈盤招魂。

每次上班休息期間同事之間的談資都是有關這個的。

“那個電影你看了嗎，我特想試試?！?/p>

“你還真敢想啊，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出點差錯，這輩子白活。”

“哎，杜老師，你看了那個電影嗎？”

我正專心地寫著教案，對這樣東西我一直是不屑一顧的，與其把心思花在這樣的事情上，不如腳踏實地多搞點錢。

而且杜雪上了高中之后，開銷更大了，父親死后，家里所有的重擔全部壓在我一個人的肩上，除了好好賺錢，我再沒有精力去做其他事情了。

“沒，我沒什么時間看?！蔽也⒉幌?yún)⑴c這次對話，簡單地回應了一下。

見我如此敷衍，兩人開始把話頭轉到我身上。

“人家杜老師可比你有追求，只想認真工作賺錢。”

“杜老師，你班里那個小鴻爸爸不是對你挺有意思的嗎，老是給你送禮物，我看他家挺有錢，接孩子開的都是大奔，而且聽說他老婆生完孩子就沒了，你不如抓住這個金龜婿，比你再怎么認真工作都強。”同事八卦道。

“謝謝，暫時還沒有這個心思?！钡啦煌幌酁橹\，我隨意搪塞著她們。

我也明白就我現(xiàn)在這個家庭情況，根本不適合展開一段新的戀情。

緊接著我從座位上站起來，抱著教輔材料走出辦公室。

當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已經(jīng)接近七點了。

幾乎每一次加班都是因為小鴻爸爸接孩子來晚了。

這個月已經(jīng)是第五次了，我知道單親爸爸不好做，但孩子的事情還是應該多上點心的。

我打開手機定了個鬧鐘，隨后把自己甩到沙發(fā)上，先瞇一會吧。

“姐，醒醒?！钡任以俅伪犙郏叛┮呀?jīng)回來了。

“今天太累了，”我揉了揉眼睛，余光瞟到墻上的掛鐘，八點都還不到，可是晚自習不是要八點才能結束的嗎。

“怎么回來得那么早。今天晚自習取消了嗎？”我有些疑惑地問。

杜雪背對著我站在餐桌前，我能感覺到她背影有點僵硬。

杜雪一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不管是在成績上還是生活上，她從來不會讓我和父親操心，乖巧到我甚至想讓她能多一些這個年紀的小姑娘該有脾氣。

但自從父親去世后，她不僅沒有過多的哭鬧，反而比之前話更少了。

杜雪沒有說話，尷尬的氣氛在我倆之間擴散。我嘆了口氣，起身走過去抱了抱她。

不管怎么說，她也只是一個17歲的小女孩。

“你想爸爸嗎?！倍庞甑穆曇粲行┌l(fā)顫。

我伸出手摸了摸她細軟的長發(fā)，“想，怎么不想啊，但我們要向前看，你還有姐姐啊?！?/p>

“可是我沒辦法向前看，我真的很想爸爸，怎么辦，姐姐，我想讓他回來?！?/p>

杜雨的聲音逐漸激動，這似乎是這半年來她情緒起伏最大的一次。

“乖，是不是最近學習壓力太大了，今天咱們早點睡吧。”我握住她的肩膀，想將她翻過來摟在懷里安慰。

但當她轉過身來之后，手中拿著的東西卻將我嚇了一跳。

她手中拿著一張滿是數(shù)字和字母的牛皮紙，左手緊握著一支木制綠色鉛筆。

我突然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意思，往后退了半步。

“這是干什么?！蔽颐碱^緊鎖，有些警惕地看著她。

杜雪帶著哭腔懇求我，“我想爸爸了，咱們讓他回來吧?！?/p>

......

看著杜雪哭紅的雙眼，想起父親離世后的這段時間壓在我身上的重擔，我伸出手輕輕撫掉她臉上的淚痕。

“好，那就試一試吧?！?/p>

我從不相信鬼神一說，但如果這樣做能讓妹妹感到慰藉的話，對我來說也是一份心安。

杜雪領著我來到客廳中央，將紙張放在地上，盤腿坐下。

看著杜雪熟悉的姿態(tài)，我不免有些驚訝?！澳阋呀?jīng)試過了嗎？”

她招手示意我坐下，“沒，但是聽同學說起過，她們都是求的一些姻緣或者一些近期的運勢，聽說蠻靈的?！?/p>

我學著她的樣子坐在對面，伸出左手與她手背相對，將鉛筆插在中間。

“姐，等下過程中放松一點，盡量不要隨便開口，有什么問題我來提問就好?！倍叛┥袂閲烂C，見她那么認真我也只能點點頭，這場游戲里我只做一個旁觀者就好。

我倆一起將手抬起懸空，小聲地默念?！肮P仙筆仙，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今生，如果你來了，請你畫個圈。”

大概默念了八九遍，但是手中的鉛筆依舊沒有什么動靜，我開始有了想放棄的念頭，這也只不過是個在女學生之間流傳的小把戲而已。

但是當我跟著一起念到第十遍的時候，突然背后升騰起一股涼意，周圍的氣氛開始變得有些不對勁，夜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將窗簾撩起，寒意鉆進房間。

我發(fā)誓我沒有用力扯動手中的筆，我的手指根本沒有用上一點力氣，但鉛筆卻開始慢慢畫圈，非常非常慢。

杜雪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夾雜著些許恐懼的驚喜。

“請問你是筆仙嗎。”杜雪小心翼翼發(fā)問，語氣如履薄冰。

筆尖在紙上緩慢地來回移動，最后停在了“否”字上。

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來的不是筆仙？

我余光瞟到杜雪微微皺起的眉頭“那你是誰？”

話音剛落，筆尖繼續(xù)游走。

“B”“A”。

我輕輕念出這兩個字母，這不會是真的吧？

我手心開始微微冒汗，但杜雪比我激動得多。

“爸爸？”她哽咽著說到，“我真的好想你，你呢，有沒有想我和姐姐?！?/p>

筆尖慢慢向“是”字移動。

杜雪激動得身體微微發(fā)顫，但我卻覺得渾身發(fā)冷，怎么就確定是父親呢？

我心底生疑，可是見她完全沉浸其中，我咽下了卡在喉嚨里的疑問。

但是卻突然想到上班時候同事們閑聊的那些話“請神容易送神難，萬一出點差錯，這輩子白活。”

“那你能回來看看我們嗎，哪怕只是給我托個夢?！?/p>

突然，一陣刺耳的電話鈴聲響起，打斷了我們這次儀式，我和杜雪都被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抽回雙手，原本懸空的鉛筆啪嗒一聲落在紙上。

“姐！”杜雪有些生氣，我也為這突如其來的電話感到有些愧疚，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接起電話。

再次回到客廳時，杜雪已經(jīng)將白紙收起?！皩Σ黄鸢⌒⊙?，是我們園長打來的電話，說明天上午有領導要來園里檢查，讓我早點到。”

“算了姐，沒事的，至少我知道了爸爸也有在想我們?！倍叛┛戳宋乙谎?，輕輕嘆了口氣，“今天就早點睡吧?！?/p>

杜雪回到房間，將門輕輕撩上，留下一點門縫。

這是爸爸離世后她養(yǎng)成的習慣，她說萬一哪天爸爸回來可以直接來看她。

我有些無奈地望著她的房間，畢竟她還小，青春期的敏感多疑我再熟悉不過了，多給她一點時間吧，總會好的。

但是后來發(fā)生的事證明了我此刻的想法實在太單純了。

.....

我看過的恐怖片里，家中的靈異現(xiàn)象無非是桌椅亂飛，再或者是電壓不穩(wěn)燈泡隨時熄滅。

如果發(fā)生的是這些事情，我倒不會覺得有多么害怕。

但是那天之后，家里發(fā)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卻完全超過了我的想象。

那段時間幼兒園的事情忙得我焦頭爛額，對于杜雪的事情也很少關心。

“姐，我有事想跟你說?！倍叛┖苌僬椅?，因為她總是很獨立，什么問題都能解決得很好，但這天卻一反常態(tài)。

我強撐起身子坐了起來，招招手示意她坐過來。

“今天我能跟你一起睡嗎。”我有點吃驚，又有點受寵若驚，久違地體會到了被需要的感覺。

“出什么事了，”我撫摸著她的背，“想跟姐姐一起睡當然隨時歡迎啊，你先回房間吧，等我洗個澡就過去陪你?！?/p>

聽到我說一起去她房間睡，杜雪的身體明顯變得僵硬，我能感受到她呼吸開始有些急促，眉頭也緊緊皺在了一起。

“那個，姐，我房間?！彼惫垂吹囟⒅业难劬?，我被她盯得有些發(fā)毛。

我來到杜雪的房間，跟以前相比除了更加整潔之外，沒有任何異樣?！霸趺戳?，這不是挺好的嗎。”

杜雪站在門口不肯進來，滿臉的恐懼和排斥，似乎房間里存在著什么我看不見的東西。

她緊緊貼著門框，伸出手指了指床邊的白墻。

“那，那里。”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我小心翼翼爬上床，敲了敲那面墻，什么都沒有啊。

正當我轉頭想要離開床時，墻里卻突然傳來了同樣敲墻的聲音。

“咚咚咚”一下，兩下，三下。怎么回事？我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繼續(xù)趴在墻上，將耳朵貼在剛發(fā)出聲音的地方。

突然，墻中的咚咚聲換成了刺耳的抓撓聲。

“啊！”我大叫一聲翻下了床。

這次我聽得一清二楚，是的，墻里不但發(fā)出了刺耳的抓撓聲，還有一個低沉的男性聲音在從墻里傳來。

“爸爸一直都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