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場簡單的攻略任務中，我被黑化的宋祁鎖在床上兩次。

他雙眼通紅，滿臉淚痕，求我將愛施舍給他。

我回到過去想要改變這一切，卻迎來了第二次禁錮。

這次我摸上他的臉，咬著他的耳垂，給予他渴望的未來。

“我留在這里，陪著你?！?/p>

“永遠不離開……好不好？”

……

攻略結(jié)束離開的前一晚，我被宋祁牢牢鎖在床上。

他雙目赤紅，神情偏執(zhí)，像是要將我生吞活剝。

“劇情嚴重偏離主線，任務失敗，宿主無法脫離原世界?！?/p>

心一沉，任務失敗，代表著我沒辦法回家。

“宋祁，你這是要做什么？”

我強裝鎮(zhèn)定，腳腕上的鐐銬泛著冰冷的銀光。

宋祁見我這副模樣，一把將我按倒，嘴角揚起笑來。

“程淮，你為什么怕我？”

他抬手輕輕撫摸著我的臉，聲音分明一如往常輕柔，落入耳中卻如同惡魔的低語。

我一激靈，忽地想起系統(tǒng)曾經(jīng)提醒過我，宋祁七歲被父母遺棄，學生時代又遭遇了霸凌，盡管后來他憑借自己的天賦和努力成為公司高管，但那些陰影終將伴隨宋祁一生，難免對心理造成影響。

可惜系統(tǒng)的話在我看到宋祁的第一面就被拋之腦后。

那時的宋祁身穿白色西裝，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一雙眼睛明亮清澈。

我無法將他與系統(tǒng)口中陰暗瘋批的宋祁聯(lián)系在一起，后來的攻略也證明了我是對的。

簡單的問候與陪伴就能讓宋祁對我增加好感。

在我蓄意接近之下宋祁的好感度直線上升，更是在我答應了他的求婚后達到了百分百。

一切都十分順利，本來按照計劃今晚我就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可現(xiàn)在不知道是哪一步出了差錯。

宋祁俯下身，將我整個籠罩住。

我心里發(fā)慌，下意識一拳砸向宋祁的臉。

他連眉頭也未曾皺一下，輕而易舉鉗住我的手，反倒在手背上落下輕輕一個吻。

刺得我一個激靈。

“程淮，是我做得不夠好嗎？你為什么要離開?！?/p>

“你說了要陪著我一輩子。你不會騙我的，對吧，你不會騙我的?！?/p>

他神情虔誠，卻怎么也掩蓋不了眸底的瘋狂。

我拼命掙扎，仍無濟于事，喊道，“宋祁你瘋了嗎？我從沒有說過我要走?！?/p>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曉我將在今夜離開的事，變故來得太突然，讓人猝不及防。

“你想要的我都給你。”

宋祁置若罔聞，自顧自道，“我不會傷害你。程淮，一輩子很快的，幾十年一眨眼就會過去，你陪陪我，就當是施舍……成嗎？”

我聽得頭皮發(fā)麻，“宋祁，你冷靜一點，我追了你整整兩年，怎么可能說走就走。況且我已經(jīng)答應你的求婚了啊……”

宋祁不為所動，他像是什么也沒有聽到般，將我牢牢按在床上，俯在我耳邊啞聲道。

“你撒謊?！?/p>

心里咯噔一跳。

在心底瘋狂呼喚著系統(tǒng)。

“崩了，劇情崩了！系統(tǒng)，救我！”

沉寂已久的系統(tǒng)終于出聲，“宿主，雖然無法脫離原世界，但我和總部溝通過后同意將你投放至過去對男主性格造成影響的重大事件中去，阻止男主黑化。但是這項技術目前并不成熟，可能存在一定風險……”

“我同意?！蔽疫B連應聲，誰知就在這時，宋祁突然停下動作。

四周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我們的呼吸聲。

他靜靜地望著我，低聲問道。

“程淮……是不是只要有系統(tǒng)幫你，你就可以隨意對待我，隨意處置我的感情？”

我心中猛地一驚，僵在原地，直直對上宋祁通紅的雙眼。

“你怎么會……”

難道宋祁一直都聽得見我和系統(tǒng)的對話？

我還沒來得及問完。

系統(tǒng)開始傳送，周身亮起刺眼的光。

宋祁猛地將我抱住，勒得我快要喘不上氣。

他的身體有些顫抖，沙啞隱忍的哭聲占據(jù)了我整片腦海。

“程淮，這太不公平了?！?/p>

“我只有你了啊?！?/p>

再次睜開眼，我出現(xiàn)在了宋祁小時候所在的福利院門口。

宋祁猩紅的雙眼似乎還在眼前，我甩了甩腦袋，深深吸了一口氣。

目前看來，只有讓宋祁避開任何可能導致黑化的因素，讓劇情往正確的方向發(fā)展，我才能結(jié)束任務回家。

這么說，如果能在幼時宋祁被遺棄后給予他足夠的溫暖和愛，或許可以掐去他黑化的苗頭。

他現(xiàn)在不過七歲，一切都還來得及。

“宿主，今天是宋祁的生日?！?/p>

心頭咯噔一跳。

系統(tǒng)還在絮絮叨叨說著什么，我的記憶卻已經(jīng)被拉回和宋祁相遇的第一年。

同事抱怨宋祁白白浪費了副好皮相，滿腦子只知道工作，在公司這么多年，連個緋聞對象都沒有。

可他對我的初始好感值卻足足有五十點。

當時我還鄙夷，果然又是因為女主光環(huán)導致男主對女主一見鐘情的俗套故事。

在我的蓄意接近下，我和宋祁很快熟絡起來。

沒過多久我便發(fā)現(xiàn)，宋祁雖然溫柔，卻很內(nèi)斂，很少提及自己的事，加上他平日低調(diào)，就連一起工作了三年的同事也不了解他的私人生活。

可我有系統(tǒng)。

關于他的一切，只要我想，便無所不知。

系統(tǒng)說宋祁自從被遺棄的那天開始就再也沒有過過生日。

于是我在宋祁生日那天，手提蛋糕敲響了他的房門。

在宋祁看到我的瞬間愣在原地，而腦海中的系統(tǒng)欣喜若狂，提醒我好感度暴漲了二十點。

我永遠記得他那晚眼底不停翻涌的情愫。

一個單薄的身影推著自行車出現(xiàn)在街道盡頭。

看清的瞬間，我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

錯了。

腦海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眼前的宋祁與我的身高相當，面龐上稚氣未脫，正一瘸一拐往來走著。

應該是回家路上摔了一跤。

那不是七歲初遭遺棄急需關愛的宋祁，也不是十九歲遭遇霸凌需要拯救的宋祁。

那是十三歲對爛泥般毫無希望的人生感到麻木的宋祁。

我意識到，系統(tǒng)口中的一定風險還是發(fā)生了。

投放的時間出現(xiàn)了差錯。

自行車很舊，表面上的漆都被剮蹭掉不少。

宋祁的視線只在蛋糕上停留了一瞬，眼見他將要離開，我急中生智，高聲道。

“宋祁！我是你未來的妻子?！?/p>

宋祁一頓，自行車吱呀亂叫起來。

我持續(xù)發(fā)力，邊說邊向他靠近，“真的，我還知道你左腿處有顆痣，就在腿根往里一指寬處……”

“你還不信，我給你指。就在這兒啊?！?/p>

宋祁一臉憤恨拍開我的手，忍不住開口，“你能不能有點羞恥心，怎么能上來就對陌生人動手動腳?！?/p>

他臟兮兮的臉上是掩蓋不住的紅。

看到宋祁這般窘迫的模樣，我忽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不是陌生人，是夫妻。夫妻你懂嗎？”

宋祁聽得滿臉通紅，急忙一把捂住我的嘴，“大白天的怎么能說出這種話！”

為了紀念我和青少年宋祁的第一次肢體接觸，我趁機撓了撓他的手心。

他一臉驚恐，手甩得快要飛起，用褲子擦了又擦，氣得說不出話來。

我可沒放過他那快要滴出血的耳垂，忍不住心中感慨。

多好玩的小孩，怎么長大就成變態(tài)了呢，真是可惜。

等他終于安靜下來，我搖晃著手中蛋糕，笑道，“我來陪你過生日……”

宋祁洗去臉上污泥，耳尖是還未散去的紅。

“你說，你來自未來？”

宋祁抬眼看我，我點了點頭。

“在未來我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我腦海中回憶起宋祁穿梭在各大商廈談合同的樣子，“嗯……標準的成功人士?！?/p>

宋祁沒有說話，默默低下頭。

沒了剛才的捉弄，那壓抑的氛圍再次將宋祁團團包裹。

他的校褲因為摔了一跤，膝蓋處破了個大洞。

他從抽屜里找出針線，熟練地縫制起來。

精美的蛋糕在此刻顯得格格不入。

我沒來由一陣心慌，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勵道，“宋祁，雖然我的出現(xiàn)十分可疑，但我可以保證，你的未來是光明且美好的，你會考上最好的A大，畢業(yè)后進入頂尖的公司，年紀輕輕就可以管理百強公司，分分鐘進賬幾百萬……”

宋祁手中的針不小心戳破了指尖，他從口袋里掏出半張皺巴巴的紙，隨意擦了擦。

“太遠了。”

我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宋祁終于縫好了校褲，提起來左右看了看，丑陋的針腳尤為突兀，但顯然他對自己的手藝還算滿意。

他接著開口，神色平靜，“這是老師要求買輔導書的第三天，全班只剩下我沒買，老師說我學習態(tài)度不端正讓我去教室外面罰站。我不知道今天上課都講了些什么，布置的作業(yè)我也不會寫?！?/p>

“那本書只需要一百三十四塊，但我拿不出來?！?/p>

“你說的那種未來，離我太遠了……我看不到?！?/p>

我心狠狠一顫。

在這個孩子身上，我終于意識到宋祁的過去，遠比系統(tǒng)口中的要更為艱難。

宋祁沒辦法預知未來，也沒有系統(tǒng)幫助，在前途未卜的路上，他只能靠自己。

我莫名想到逃離前宋祁那個用盡全力的擁抱。

我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輕而易舉的攻略和宋祁生命中其他所有坎坷磨難一樣。

——都只能擾亂他的生活，帶給他悲傷和絕望。

我一股腦將兜里的錢盡數(shù)掏出擺在桌上，覺得還不夠，又摘下金耳墜，和宋祁送我的求婚戒指遞給他。

“這些你拿去用，那枚訂婚戒指我記得還挺貴，變賣掉的話，應該夠你念完大學。”

宋祁到底還是個孩子，聽到這，眼睛忽地明亮起來。

他看向我，眼底滿是探究，像是試探又像是期待，他接連問道。

“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如果我是在騙你呢，如果我會浪費掉你的一份好心呢？”

我聳了聳肩，“作為你未來的妻子，我會無條件信任你?！?/p>

“比起懷疑你拿錢去做壞事，我更擔心你因為生活困頓放棄了學業(yè)，這樣以后我就沒辦法跟著你吃香喝辣了。”

“宋祁，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我笑著，為蛋糕點燃蠟燭。

燭光照耀下，宋祁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輕聲說道，“我會在未來等你?！?/p>

良久，他才閉上眼，雙手合十，如虔誠的信徒，向神明許愿。

我記得二十七歲的宋祁說過，從前他不過生日，也不信神佛菩薩。

“把心中的愿望告訴神靈就會實現(xiàn)這種事，只有三歲小孩才會被騙到。”

我望著他此刻的模樣，心道。

你的愿望是什么，宋祁。

許久沒說話的系統(tǒng)小聲嘀咕道，“從舉止到神態(tài)都沒有不對勁的地方，看起來一切都很正常。攻略方式是奏效的，攻略對象也十分配合，也沒有黑化的跡象。那天按道理你是可以脫離這個世界的。難道是總部判定失誤了？”

我嘆了口氣，“事到如今，只能試試按照總部的要求能不能完成攻略了。我們要趕緊離開，到達下一個宋祁人生的轉(zhuǎn)折點……”

宋祁吹滅了蠟燭，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開口，聲音平靜，方才那絲雀躍消失得無影無蹤。

“其實連我都不記得自己的生日是在哪天了?！?/p>

我這才驚覺宋祁幾乎是貼著我站在面前，甚至能感覺到他的呼吸。

熟悉的壓迫感撲面而來。

我后退一步，打著哈哈，“我可是你的妻子，當然記得住?！?/p>

“你會離開嗎？”

他上前一步，毫無征兆問道。

“不會?！?/p>

我迅速回答。

房間內(nèi)一時安靜得可怕。

“你在騙我?！?/p>

他語氣十分篤定，我頓時想起二十七歲宋祁的逼問。

我急中生智，摸索著握住他的手。

宋祁一僵，連質(zhì)問都忘了。

我連忙開口，“我會陪在你身邊，哪兒也不去。”

他沒有說話，我又加了句，“我保證?！?/p>

過了很久，宋祁才深深吸了口氣，把手一點點抽離。

他低聲道，“好，我信你。”

手心熟悉的溫熱消失不見，心中竟莫名覺得有些空落落的。

雖然宋祁之后并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異常，但我感受到他那雙眼睛總是在盯著我。

他害怕我的離開，甚至在睡前還緊緊攥著我的衣角。

可我有任務在身，不能久留。

剛才那番話也不過是敷衍應付。

不過在他熟睡后悄悄溜走，倒是比想象之中要順利很多。

好不容易熬到宋祁睡著，我才有機會悄悄溜出屋外。

這一步倒是比想象之中要順利很多。

二十九歲的宋祁睡眠很淺，就算我只是輕輕翻身，也會將他從夢中驚醒。

我還以為他一向如此。

現(xiàn)在看來，應該是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改變了他的睡眠習慣。

按照系統(tǒng)的計劃，為宋祁補上生日和解決生活困境后我將被傳送至下一個時間節(jié)點，即十九歲宋祁即將遭遇霸凌的那段時間。

傳送燈光亮起時，屋內(nèi)傳來匆忙間東西掉落在地上的聲音。

奇怪，動靜這么小，按道理講就算我離開了他也不應該發(fā)現(xiàn)才對。

我回頭，看到一身狼狽的宋祁站在門口。

他的衣領半敞著，頭發(fā)亂糟糟的，左右腳的鞋子也在匆忙之間穿反了。

此刻我的身體已經(jīng)開始漸漸消散。

為了讓他安心，我露出笑沖他揮手，大聲道，“我們很快就會再次見面，不要擔心，宋祁。”

宋祁站在那里沒有動，我不知道他有沒有聽見。

他的臉隱沒在陰影下，我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六年的時間對我而言不過是上一瞬間和下一瞬間的區(qū)別。

周遭的環(huán)境發(fā)生了變化，這次投放的時間沒有差錯，但霸凌事件不知因為什么原因提前發(fā)生了。

趕到宋祁被圍堵的巷子里時，三兩個人正肆意地翻找著他的書包。

透過人群，我看到了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宋祁。

四目相對的瞬間，似乎看到宋祁笑了笑。

我連忙揉了揉眼睛，哪有人挨打時樂成這樣。

再睜開眼，他臉色蒼白，嘴角流出血，一副將要暈厥的模樣。

宋祁張開口，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為首的混混一腳踹上了胸膛。

“你這家伙，看樣子要吃點苦頭長長記性才行?！?/p>

宋祁被踹倒在地上，臉上劃破了道口子，一點點往外滲著血。

我脫口而出高聲喊道，“你們在干什么！我報警了，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為首的混混臉色一變，嘴上罵罵咧咧，匆匆?guī)е渌穗x開。

我跑到宋祁身旁，為他擦去臉上的血漬。

回過神時，我才發(fā)現(xiàn)宋祁死死抓住了我的袖子。

我低下頭，看到他脖頸處掛著那枚熟悉的戒指。

大腦嗡嗡作響，一片空白。

我留下的錢財里，最值錢的就是這枚戒指，其余那些現(xiàn)金與金耳墜滿打滿算最多也就夠他用一年。

那他是怎樣生活到現(xiàn)在的？

我不知道。

也許是怕臉上猙獰的傷口嚇到我，宋祁的頭埋得很低，聲音嘶啞。

“別走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