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排時，妹妹將我推下舞臺。

我重傷癱瘓，躺在病床上。

她惡狠狠地瞪著我：“怎么沒摔死你！”

“我明明更愛唱歌，你非逼我跟你一樣學(xué)跳舞。”

“你就是故意的，讓我一輩子給你當(dāng)配角！”

后來弟弟也來了。

他說這是我的報應(yīng)，如果我當(dāng)初跟媽一起死了，全家都好過。

原來他們是這樣想的。

再睜眼，回到五年前。;

“沁沁想唱歌就學(xué)唱歌吧，小磊要是不想去補課班就算了?！?/p>

家里的事我不再管。

之后，他們?nèi)急罎⒘恕?/p>

1

我媽去世時我13歲，妹妹5歲，弟弟才3歲。

如今媽媽已經(jīng)去世十年了，我爸一直沒再娶。

鄰居來給我爸說媒，介紹完女方的情況就開始夸我。

“安婧太懂事了。”

“長姐如母，她把弟弟妹妹照顧得真好?！?/p>

“安婧她媽要是泉下有知，肯定特別欣慰。”

前世我聽了這話，心里很高興，覺得沒有白付出白辛苦。

可現(xiàn)在聽來，只覺得諷刺。

妹妹上高一了，她文化課不好，決定走藝術(shù)生的路。

選專業(yè)時，在音樂和舞蹈兩大類上猶豫不決。

前世她想學(xué)唱歌，我建議她學(xué)舞蹈。

因為她有芭蕾舞的底子，身體素質(zhì)好，練舞更有前途。

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沒有錯，她考上了全國最好的舞蹈學(xué)院。

原本她畢業(yè)之后可以順利地進入舞團，成為一名舞蹈家。

但她吃不了苦，沒有我在旁邊盯著，她一年都沒能堅持下來，就放棄了。

我不忍心看妹妹自暴自棄，便把她帶在身邊，經(jīng)常陪她練舞。

只要有演出，無論規(guī)模大小，都盡量給她爭取上臺表演的機會。

然而她并不感恩，反倒對我充滿了怨恨。

恨到把我推下了高高的舞臺。

我沒摔死，她覺得很遺憾。

“姐，你真以為你是我和小磊的媽呢？太自以為是了?！?/p>

“逼我學(xué)跳舞就是你的陰謀，明知道我吃不了苦，還讓我走上這條路，你就是故意的！”

“你那是給我表演機會嗎？拉倒吧，你就是讓我當(dāng)小丑，在旁邊襯托你的美，你的偉大，你的優(yōu)秀！”

“真惡心！”

我從沒指望弟弟妹妹能感激我，報答我。

但想不到，他們竟會恩將仇報。

既然吃力不討好，那這輩子就隨他們?nèi)グ桑?/p>

尊重他們的命運。

2

我爸做了個小手術(shù)，我休假一周在家照顧他。

一天晚上，妹妹放學(xué)回來，直接把書包砸到了我面前，咬牙切齒地質(zhì)問：“你是不是跟我班主任說什么了？！”

我抬頭看她，語氣疏離又冷淡：“我不認(rèn)識你班主任，從來沒聯(lián)系過?！?/p>

妹妹咆哮道：“少騙我！要不是你，老師干嘛也勸我學(xué)舞蹈！我都說了我喜歡唱歌了！”

“嗯?！蔽尹c點頭，“你喜歡什么就學(xué)什么，沒人能阻攔你。老師只是義務(wù)性地提建議，你不聽就行了。”

妹妹疑惑地看著我，似乎不太相信我說的話。

我鼓勵道：“你唱歌挺好聽的，喜歡就認(rèn)真學(xué)?！?/p>

雖然她聲音沒特色，音準(zhǔn)不穩(wěn)定，情感有欠缺，但沒準(zhǔn)有什么奇跡呢！

比如走狗屎運，唱火了一首神曲。

或者突然靈感爆棚，寫出來幾首大火的歌，也不是沒有可能。

我真心祝福她成為紅遍大江南北的歌手。

我媽是一名優(yōu)秀的芭蕾舞演員，我五歲開始學(xué)芭蕾舞，把媽媽當(dāng)成女神和榜樣。

后來有了妹妹，她三歲就跟在我們屁股后面，模仿我們的舞蹈動作了。

媽媽笑著對我說：“沁沁比你有天賦，你妹妹啊，是個跳舞的好料子?！?/p>

我謹(jǐn)記著這句話，所以在媽媽去世后，一心想把妹妹培養(yǎng)成優(yōu)秀的舞蹈家。

可惜我錯了，成為優(yōu)秀的舞蹈家，不是只有天賦和好的先天條件就行的。

更需要一顆熱愛舞蹈的心，和鍥而不舍的精神。

“真會陰陽怪氣?！泵妹闷擦似沧?，“以前還說我唱歌沒感情，像在念經(jīng)呢?！?/p>

“念經(jīng)也是一種風(fēng)格?！闭f完，我起身回了屋。

自己選的路自己走，這輩子就別再怨我了。

3

妹妹最終還是選擇了聲樂。

剛開始她勁頭很足，每天起大早練嗓，晚上還要唱兩個小時的歌。

弟弟聽煩了，大喊：“吱哇亂叫的，二姐你能不能出去唱?！?/p>

妹妹丟給他兩團衛(wèi)生紙：“你不樂意聽就把耳朵塞上！”

弟弟看向我，眼神帶著求助，“大姐你管管她??！”

我聳聳肩，表示愛莫能助。

你們的事兒，我管不了一點。

真不敢管，容易引來殺身之禍。

弟弟把衛(wèi)生紙扔進垃圾桶，憤憤道：“唱這么難聽，還做夢當(dāng)歌手呢！”

“你說什么？”妹妹炸了。

弟弟提了提音量，“說你唱得難聽，比驢叫、比豬哼哼都難聽。”

妹妹一下給氣哭了，沖過去撓弟弟的臉。

家里頓時雞飛狗跳。

我立馬收拾行李，連夜跑了。

幸虧我爸只做了個小手術(shù)很快就好了。

要不然這家我真沒法多呆。

前世他倆很少吵架，一般我都會及時出面，公平公正地解決好矛盾。

哦，是我自認(rèn)為的公平公正，當(dāng)事人未必這樣認(rèn)為。

我替他們解決的未必就好，但沒有我的干預(yù)，他倆的姐弟情變得岌岌可危。

我爸一天打來十幾個電話，催我回家。

“房子都快被他倆拆了?！?/p>

“動靜鬧太大，對門都報警了?！?/p>

“靖啊，沁沁和小磊只聽你的，你快回來一趟?！?/p>

我有點心軟，正猶豫不決時，聽到我爸又說：“有時候我看你就能想到你媽，你媽去世的時候，沁沁和小磊都小，長姐如母，在他們心里，你差不多就是他們的媽媽了。”

我突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那時候我也才十三歲，我給他們當(dāng)媽媽，那誰又給我母愛呢？”

我爸那邊沒了動靜。

“最近我有演出，挺忙的，真回不去?！?/p>

說完我就果斷掛了電話。

我爸沒再打過來。

4

從舞蹈學(xué)院畢業(yè)后，我用大學(xué)時期演出攢下的錢，在省城貸款買了房。

還買了輛便宜的代步車。

開車回去看望家人，只需要四十分鐘。

前世我經(jīng)常來回跑，沒事的時候都在老家住，方便照顧弟弟妹妹。

給一家人做飯，盯著他們做作業(yè)，檢查他們?nèi)笔裁瓷钣闷贰?/p>

像老母親一樣操碎了心。

現(xiàn)在一回想，純粹是在自我感動。

冬至那天，我打算去早市挑點新鮮的肉包餃子。

剛出門，就看到妹妹站在門外。

兩個多月沒見，她胖了一大圈。

目測胖了至少二十斤。

“安婧姐，家里的咖啡豆沒了，回來的時候你幫我?guī)ПХ劝?？?/p>

妹妹的視線越過我的肩膀看過去，目光驟然凌厲，“姐，她是誰？她為什么住你家？”

不等我回答，妹妹就開始了責(zé)問和討伐，“你這么久不回家，是因為又認(rèn)了個妹妹嗎？”

“對，我又認(rèn)了個妹妹?！蔽叶轮T，淡聲問她：“你有什么事？”

妹妹小聲說：“我沒衣服穿了?！?/p>

我愣了愣，“爸沒給你錢？”

“有錢，但你挑的衣服更好看?！?/p>

妹妹身上穿的長款羽絨服是去年我給她買的，原本寬松時尚的版型，現(xiàn)在穿她身上跟裹粽子似的。

其他衣服肯定也都小得穿不下了。

“你大了有審美了，自己去網(wǎng)上挑，想穿什么買什么?！?/p>

我合上大門，走去按電梯。

妹妹跟過來，“姐，你也太自私了。以前大包大攬，把我和弟弟養(yǎng)廢了，現(xiàn)在說不管就不管了。”

這是什么強盜邏輯。

“以前你們小，我盡義務(wù)管一管，現(xiàn)在你們大了，還不能自理了？”我苦笑，“我十三歲開始就打理咱家了，做飯洗碗，還要照顧你和小磊，你說我自私？”

妹妹輕飄飄地來了一句，“那都是你應(yīng)該做的，你別以為自己有多偉大。”

我突然意識到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無論我管還是不管，無論我做了什么，妹妹都會怪我、恨我，因為她只是在為自己的失敗和不幸找一個借口。

5

妹妹跟我去了早市。

她告訴我，爸要二婚了。

“他們后天要去領(lǐng)證，你趕緊回去阻止這件事?！?/p>

“為什么要阻止？爸喪偶了，他有再婚的權(quán)利?！?/p>

我媽去世后，我爸在外面談了很多女朋友。

前世因為我態(tài)度堅決，他才沒往家里帶女人，也向我保證弟弟成年之前，不再結(jié)婚。

他做到了。

女人沒往家里帶，也沒結(jié)婚。

但他在外面又有了兩個非婚生的孩子，還是一對可愛的雙胞胎。

該發(fā)生的都會發(fā)生，我能阻攔得了什么事呢。

妹妹不可置信地看著我：“爸都要給咱們找后媽了，姐你怎么可以這么冷靜！”

“喬姨跟爸在一起有陣子了，我反對過，但沒用，爸什么時候聽過我的話?！?/p>

我牽起妹妹冰涼的手，慢慢地往前走：“爸更在乎你跟小磊的想法，你們多勸勸爸，他會聽的?！?/p>

妹妹神色緩和了不少。

“今天留下來吃飯吧，姐給你包餃子，做你和媽最愛的三鮮餡?！?/p>

妹妹聽到之后，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弟弟妹妹都和我爸很像，他們脆弱、自私、不懂感恩、滿心怨恨。

這樣的家，不是遠(yuǎn)離就能逃脫的。

只有讓他們彼此憎惡，拔刀相向，我才能真正解脫。

包餃子的時候，賀童主動跟妹妹做了自我介紹。

“我是安婧老師的師妹，剛進舞團，還沒來得及找房子。老師人好，就暫時把次臥租給我了。等找到合適的房子，我立馬搬走。”

妹妹冷聲道：“那你得快點找了，過完元旦我就要過來跟我姐一塊兒住了?！?/p>

我的手微微一頓，“你要住我這？”

“嗯，我報了聲樂藝考培訓(xùn)班，要在這邊上兩個月的課。”

妹妹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

她一定是覺得姐姐的家就是自己家，可以隨便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6

吃完餃子妹妹就走了，晚上她給我發(fā)了條消息。

【我們和爸大吵了一架，爸踹了小磊一腳，不過他答應(yīng)先不結(jié)婚了?！?/p>

我淡淡一笑，立馬回復(fù)了她。

【挺好，爸還是非常在意你們的?！?/p>

【不過，要是喬姨嫁進來，再讓咱爸老來得子，你跟小磊在他心里的分量可就跟現(xiàn)在沒法比了?！?/p>

妹妹：【咱爸要是再婚，我就跳樓！】

我迅速撤回了剛剛發(fā)的兩條消息，不留絲毫痕跡。

等了半小時，才給我爸打了個電話。

他那邊有風(fēng)聲，還有兩下打火機的咔噠聲。

我關(guān)心道：“爸你少抽點煙?！?/p>

“還是你懂事?！彼刂匾粐@，“你不在家，那倆小崽子是越來越不聽話了，盡給我添堵?！?/p>

我說：“沁沁今天來找我了?！?/p>

我爸沉默了兩秒，“她跟你說我要結(jié)婚的事兒了？”

“嗯?！蔽覍捨康溃骸扒咔吆托±谶€小，體諒不了你一個人的辛苦，等他們再大點就好了。”

“唉，你打小就很懂事了。我都懷疑他倆是不是我的種。”

你們這么像，怎么可能不是呢！

“爸你說這種話，我媽會傷心的?！?/p>

我爸立馬說：“我不是懷疑你媽，我知道你媽不會背叛我，就是這么一說。”

“要想小孩聽話，就得管教。你現(xiàn)在不管他們，以后只會越來越難管?！?/p>

我體貼道：“喬姨只比我大十歲吧，她才三十出頭，還年輕呢?！?/p>

“這么沒名沒分地跟著你，實在太委屈她了?！?/p>

“爸你已經(jīng)有三個孩子了，喬姨還沒有呢。她肯定想要自己的孩子，你拖著她，對她不太好?！?/p>

“你跟喬姨領(lǐng)了證，她就能名正言順地住進咱家，可以幫忙照顧沁沁和小磊，家務(wù)也有人做了?！?/p>

我爸激動道：“就是說啊，明明一舉多得的事兒，你弟弟妹妹就是不懂！還跟我瞪著眼睛吵！”

“跟他們慢慢講道理，總能說通?！?/p>

“你也多勸勸?！?/p>

“知道了?！?/p>

知道是知道，但一句都不打算勸。

妹妹搬來之前，我就帶著賀童去了夜城。

7

我在大門口裝了監(jiān)控。

有人影晃動，或者敲門時，手機上都會實時收到警報提醒。

我看到妹妹來了，就給她打了個電話。

“我到外地演出了，大門密碼我改成了你生日，你自己住吧，注意安全?！?/p>

通過監(jiān)控鏡頭，我看到妹妹皺起眉頭，垮了臉。

她又胖了不少，原本精致的五官都被肥肉擠變形了。

“你知道我要來住，所以故意走的吧？姐，你就這么不待見我？”

我沒搭她這一茬，只提醒她：“除了廁所，屋里也都有監(jiān)控。”

妹妹冷笑一聲，“至于嘛，提防我跟提防賊似的?！?/p>

掛了電話，我看到她輸入密碼進了門。

她毫不客氣地挨個房間逛了一圈。

主臥我改裝成了練功房。

主墻面上掛著一副大大的黑白芭蕾舞照，我們的媽媽舞姿優(yōu)雅，美得驚人。

妹妹盯著媽媽的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旁邊的照片墻上有很多我的舞臺照和練功照，我和賀童參演舞劇的雙人海報，貼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透過監(jiān)控，我看到了妹妹眼中難以掩飾的嫉妒和不甘。

對面有一整面鏡子，映出妹妹猶如煤氣罐般的身影。

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突然嚎啕大哭了起來。

我退出程序，沒去窺探妹妹的崩潰。

8

一月中旬，我意外地接到了弟弟班主任的電話。

“你是何安磊同學(xué)的大姐吧？何安磊在班級用頭撞墻，受傷進醫(yī)院了，你趕緊過來看看吧！”

我驚訝道：“他自己用頭撞墻？”

“對！我問了班上的同學(xué)，沒人跟你弟弟起沖突，成績表剛發(fā)下去，他大喊了幾聲，就開始用頭撞墻。滿頭的血，外傷不嚴(yán)重，但腦震蕩了?！?/p>

班主任語氣很急，“他同桌嚇到了，現(xiàn)在還在精神科做檢查呢。對方家長在這討要說法，你趕緊來醫(yī)院處理。”

我冷靜道：“我在夜城出差，回不去，您找我爸吧?！?/p>

班主任急吼：“你爸電話打不通！”

“那我找他朋友問問，聯(lián)系上了就讓他去醫(yī)院?！?/p>

我沒問在哪個醫(yī)院，就掛斷了電話。

弟弟其實是很看重成績的，他想好好學(xué)習(xí)，但不愿意動腦子，也不肯下力氣。

早上起不來，上課打瞌睡，作業(yè)寫不完。

他管不住自己，但又非常排斥別人的管束。

初中課程還不算難，一個學(xué)期沒人管而已，他的成績都下滑到撞墻的程度了？

當(dāng)天晚上，電話響了，來電顯示是我爸。

但接起來，我聽到了弟弟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大姐，你快回家！二姐她要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