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免費(fèi)
作者:梅間月|發(fā)布時間:2024-09-13 19:37:51|字?jǐn)?shù):5114
兒子火化當(dāng)天,丈夫正忙著在戶外陪初戀寫生。
打開他的畫冊,里面滿滿都是他初戀的畫像。
從五十歲到七十歲,年年都有。
筆畫蒼穹細(xì)膩,帶著他蓬勃的愛意。
我?guī)ё邇鹤拥墓腔?,留下一紙離婚協(xié)議。
丈夫鬧自殺,女兒過來罵我自私自利。
分神間和大貨車相撞,死遁回了原世界。
后腳,丈夫卻隨我而來。
……
兒子火化當(dāng)天,家里就去了我一個人。
七十歲的高齡,經(jīng)歷著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痛苦。
連周圍人投來的目光,眼里透著不忍。
我佝僂著背,撐著手臂墊在桌子上。
雙手顫抖地掏出手機(jī)給丈夫打電話。
一陣忙音過后,那邊終于響起了丈夫的聲音。
語氣中盡是不耐煩:“都說我寫生的時候不要來打擾我,沒靈感了你拿命賠?。俊?/p>
“命?你兒子的命夠嗎?”
我壓著心底的痛苦,希望相伴四十五年的愛人能給份依靠。
但我錯了,電話那邊傳來一道女聲:
“鴻儒,畫好了嗎?你覺得我這個姿勢美不美?”
只半刻,丈夫回絕了我:
“他死就讓他去死!我跟他沒什么好說的。”
“嘟嘟”電話被掛斷。
我再也承受不住,心理防線潰敗。
趴在桌子上哭得像個孩子。
抱緊兒子的骨灰,我呆滯地走到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家。
看著家中陳設(shè)的一切,每一處都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條。
唯獨丈夫的臥室,他從不允許我進(jìn)。
一個畫室而已,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機(jī)密?
我找到他私藏的鑰匙,快步推開畫室門。
裝裱的畫像掛了滿墻,都是同一個人。
拉開柜子,上百張人像散落在我身上。
睡著的、開心的、沉思的……
從五十歲到七十歲。
筆畫蒼穹細(xì)膩,帶著他蓬勃的愛意。
背面的題字:“若蝶山川過,山川皆我身。”
他的初戀叫廖碟。
張張畫像上都有被摸得泛黃的痕跡。
多少個日夜,他關(guān)上這扇通往家庭的門。
沉浸在屬于他的世界里,只剩廖碟。
我的喉嚨仿佛被人遏住,沉重得不能呼吸。
我無聲捶打著桌面,骨頭被震地就快要散架了。
我這一輩子,怎么就這樣了。
扶著墻,讓自己站起來。
收好那些畫像,輕輕放在桌子上,再覆上一紙離婚協(xié)議。
我抹掉眼角的淚,抱緊兒子的骨灰盒,驅(qū)車離開。
張鴻儒,你有你的繁景,我有我的平仄。
我們,就這樣吧!
正當(dāng)我準(zhǔn)備回老家休息一會時,電話鈴聲響起。
點開的一瞬間,女兒訓(xùn)斥的聲音就傳來:
“我怎么會有你這樣的媽,你一把年紀(jì)鬧什么離婚?”
“爸在家鬧自殺,你視而不見?怎么這么自私自利??!”
自殺?張鴻儒對自己的命可寶貝得緊。
嘴上嚇唬,然后讓子女把我逼回去,是他常用的伎倆了。
可就在分神的瞬間,一陣刺啦的噪音闖入耳膜。
旁邊的大貨車失控地朝我撞來。
身體似乎飛起來了,玻璃渣深深扎進(jìn)眼睛里。
刺痛使我不能睜眼。
恍然間,時間靜止,腦海里出現(xiàn)一個機(jī)械音:
“警告!警告!檢測到宿主有生命危險,是否返回原世界?”
警報聲吵得我不能思考,幾乎下意識地,我選擇了同意。
一陣天旋地轉(zhuǎn)之后,我躺倒了柔軟的草地上。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幾只鳥鳴。
嘗試移動身體,發(fā)現(xiàn)車禍?zhǔn)艿膫疾灰娏恕?/p>
我站起來,看著這陌生的世界。
遠(yuǎn)方幾十米高樓林立,近處卻是罕見的生態(tài)園區(qū)。
和張鴻儒世界里快節(jié)奏不同,這里有能讓人喘口氣的地方。
心里想起剛剛腦海里的話。
這……就是我的原世界嗎?
捶捶腦袋,恍然,從小到大所有的記憶都是圍繞在家庭之間。
唯有十幾歲之前,半點印象都沒有。
日落西山,草坪上漸漸多了許多散唱的歌手。
身陷混沌卻不悲憫,眉眼中都含著笑意。
不似無病呻yín,唱響的都是催人奮進(jìn)的歌。
我聽得入了迷,摸手機(jī)準(zhǔn)備看幾點時。
只見一張銀行卡靜靜躺在口袋里。
是父親給的遺產(chǎn)。
原本這份遺產(chǎn)我是用來給張鴻儒開暮年展的。
現(xiàn)在想來,它現(xiàn)在最大的意義是,助我重獲新生。
我和張鴻儒的緣分開始于四十五年前。
那時,他還是一個空有理想抱負(fù),但無處施展的窮畫家。
憑自己滿腔熱血在大城市打拼。
勵志如他,可事實是沒人會珍惜一個無名小卒的畫。
為了生存下去,他在街上擺攤畫人像。
那天,霞光滿地,我是他的第一個顧客。
少年盈滿憂郁的眸子深深吸引到了我。
我朝他伸出手:“來,我?guī)阕呦蚴澜纭!?/p>
那年我二十五歲,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
就覺得自己可以拯救世界,拯救蒼生,拯救他。
可到頭來卻把自己也搭了進(jìn)去。
回家后我將張鴻儒的畫作擺在父親面前,信誓旦旦地說他必成大器。
父親溺愛我,答應(yīng)為他鋪路。
父親懂我,明白我心里的小心思。
所以張鴻儒成名的第一個代價便是娶我。
我以為他知我,懂我,感激我,甚至于愛我。
可那時,他與初戀早已生米煮成熟飯。
可最后,他還是同意了。
婚禮上,他盈盈淚光:“阿晤,娶你是我的福氣?!?/p>
父親把張鴻儒捧成了國際大師。
我愛張鴻儒,為他生兒育女。
曾以為合棺同葬會是我們最后的歸宿。
誰知蹉跎歲月幾十年,竟得個強(qiáng)求的錯。
我拿父親留下的遺產(chǎn)給自己購置了一套房子。
第一件事情便是做一桌自己愛吃的。
滿桌艷紅的川菜看得我流口水。
從前在家里時,餐桌上是不許出現(xiàn)辣味的。
丈夫兒女偏愛甜咸口,吃不了辣。
以至于連辣味都聞不得。
每當(dāng)我為自己做盤辣椒炒肉時。
剛夾起就會被倒進(jìn)垃圾桶,取而代之的是一筷子素菜。
張鴻儒勸導(dǎo):“阿晤,吃辣上火,多吃點清淡的才好?!?/p>
如今看來,他哪里是怕我上火。
不過是想掌控我,看看我的底線在哪里。
如今我自己生活,吃食也該按著我的口味來。
夾起一口辣椒放進(jìn)嘴里,頓時被嗆得滿臉通紅。
連忙漱口吐掉。
不知為何,看著垃圾桶里的殘渣,眼淚不自覺地淌進(jìn)嘴里。
沒事,再來。
我抹盡眼淚,告訴自己是因為被辣椒嗆到。
父親說過,人可能看錯,但口味不會變。
再夾一口,辣味在嘴里爆開。
如果說十幾歲之前我生活在這里。
那我又是怎樣穿到張鴻儒的世界里去了呢?
我是否有父母?
是否有人尋我?
帶著疑惑,我決定走出去看看這個世界。
這里高樓林立,車水馬龍。
似乎和那邊沒有什么不同。
走上拱橋時,吹著江面舒服的秋風(fēng)。
心里卻有種強(qiáng)大的引力,吸著我往橋底走去。
橋面和橋底完全是兩種風(fēng)光。
一面是潔凈完整,另一面則是殘破骯臟。
橋底下生活著許多無家可歸的人。
他們聚集到這里,利用橋來勉強(qiáng)遮蔽風(fēng)雨。
在其中,我甚至看到了一個約莫兩三歲的女孩。
小小一只站在那里,臉上黑黢黢看不清五官。
已是深秋的年紀(jì)卻仍穿著破布薄衣。
小女孩轉(zhuǎn)頭對上我,眼神呆呆的。
一瞬間,我腦海里閃過零星幾個碎片。
頭痛使我不得不坐在臺階上。
碎片拼拼湊湊出一個完整的故事。
那里面,也有一個和剛剛一樣的女孩。
衣不蔽體,無父無母的孤兒。
在橋洞下望著天上圓圓的月亮。
中秋佳節(jié),她將撿到的半個饅頭揉成圓形。
給自己做了個饅頭餡的實心月餅。
一顆流星劃過,她連忙想起白天偷聽老師講課說見到流星要許愿。
很靈驗的。
女孩雙手合十,虔誠地跪在地上。
許愿自己有大大的爸爸媽媽和一個小小的家。
天神似乎聽到了她的愿望,將她送到了一個幸福的家里。
就這樣,她來到了張鴻儒所在的世界。
她被爸媽寵愛著長大,二十幾年沒受過冤屈。
看著看著,兩行清淚不知不覺地落了下來。
再睜眼,看見臟兮兮的小女孩遞來衛(wèi)生紙。
“奶奶,紙是言言放好好的,不臟的?!?/p>
我笑著接過,輕輕摸摸言言的腦袋。
“嗯,謝謝言言?!?/p>
那個女孩是幸運(yùn)的,那現(xiàn)在這份幸運(yùn)理應(yīng)由我傳遞。
我期待地對言言說:“奶奶沒有家人,言言要不要當(dāng)奶奶的親人???”
言言眨巴眨巴眼睛,淚水瞬間涌出。
“言言也沒有爸爸媽媽,以后言言終于有奶奶了?!?/p>
一老一小手拉著手,走向新生。
小小的姑娘擦干凈臉蛋后,五官標(biāo)致漂亮。
我聯(lián)系好了幼兒園的老師。
讓言言插班去上學(xué)。
原本我以為她最多三歲,沒想到已經(jīng)五歲了。
但是由于長期營養(yǎng)不良,跟同齡的孩子比就像個豆芽菜一樣。
我心疼言言無父無母、風(fēng)雨交加的生活。
卻也贊嘆于一個小小的孩子竟然有堅持活下去的勇氣。
送完言言上學(xué)后,我剛到家門口,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身形、樣貌和張鴻儒別無二致,只是臉上胡子拉碴。
不像他那好面的樣子。
“阿晤,不要再置氣了,和我回去?!笨此圃儐?,語氣里卻是不容置喙。
直至此刻,我才確定,這個像流浪漢的人就是那個最注重臉面的張鴻儒。
我冷哼一聲:“你從哪來的回哪去,我們已經(jīng)沒有任何關(guān)系了?!?/p>
張鴻儒一聽,臉上的憤怒止不?。?/p>
“你拋棄丈夫和女兒,良心不會不安嗎?”
“我原以為你在家享清福會知足,沒想到你還是這么自私?!?/p>
我氣笑了:“享清福?洗衣做飯,孝順公婆,生養(yǎng)子女,你什么時候關(guān)心過一次?”
“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沒事了回畫室思念廖碟,你出過什么力?”
“兒子火化當(dāng)天陪初戀寫生,你配為人夫為人父嗎?”
張鴻儒被我懟得一噎,臉上掛不住。
“又不是我殺死他的,你至于跟我較勁嗎?”
“那些事情不是你們女人該干的嗎?我給你一個機(jī)會讓你覺得自己還有用而已?!?/p>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男人,直倒胃口。
連忙擰開家門把他關(guān)在外面。
多跟他呼吸一秒空氣都是對身體的大不敬。
張鴻儒在門外中氣十足地喊:“阿晤,我情緒上頭才說的話,對不起,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阿晤,我們結(jié)婚幾十年,不要拋下我好不好?”
對啊,我們結(jié)婚幾十年,其中有一半時間他都在和廖碟卿卿我我。
不在乎我,不在乎親生兒子,不在乎家庭。
一心只投身事業(yè)和愛情,真是名副其實的浪漫大畫家。
早在我回到原世界時,就通過系統(tǒng)的四界鏡里看張鴻儒在我‘死后’會有什么反應(yīng)。
原本還吵著鬧自殺的他,在聽到我出車禍的消息后。
說話也是磕磕絆絆,不敢相信。
而當(dāng)警察告訴張鴻儒車禍現(xiàn)場并沒有發(fā)現(xiàn)我的尸體時。
他仿佛松了一口氣一般。
廖碟得知我失蹤,馬不停蹄地搬到張家來。
可張鴻儒像是著邪了般,不準(zhǔn)備婚禮。
廖碟心急,翻出張鴻儒為她做的二十年的畫來。
在網(wǎng)上展出。
并發(fā)文:“長情至今猶在,浪漫至死不渝,感謝我的張鴻儒先生從一而終的陪伴?!?/p>
藝術(shù)大師的愛情故事一石激起千層浪。
傳頌贊揚(yáng)的網(wǎng)友不計其數(shù)。
郎才女貌,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可張鴻儒的原配呢?
又有誰會記得。
我當(dāng)屬失蹤人口,不能按照喪偶處理。
在法律上,廖碟和張鴻儒不被允許。
所以張鴻儒這次想盡辦法回來帶我走,只是為了廖碟名正言順地嫁給他吧。
不過我既已脫離那個世界,便沒有回去的必要。
禍不及己,高高掛起,張鴻儒這次該長教訓(xùn)了。
我報了鋼琴班,重拾年少時的自己。
還報了旅行團(tuán),從即刻出發(fā)。
山川河海,荒漠戈壁,有言言陪著我。
我從未見過這么盛大的世界。
從前的四方庭院,家到菜場到學(xué)校。
那樣逼仄的小世界我生活了四十五年。
從前是為了丈夫、為了公婆、為了子女。
現(xiàn)在,只為我自己。
……
在家里吃飯時,張鴻儒自顧自地推開門。
還沒走進(jìn),就皺著鼻子一臉嫌棄。
“你不是不愛吃辣嗎,怎么這么多辣菜?”
我啞然失笑,又夾了一筷子辣椒炒肉放進(jìn)嘴里后,嘲弄地說:“之前你們不愛吃也不能聞,所以家里從來沒做過辣菜?!?/p>
“但我到底愛不愛吃,你不知道嗎?”
我反問張鴻儒,他身形一頓,僵在原地。
我眼睜睜看著他躲閃的眼神,滴溜溜轉(zhuǎn)。
臉上由嫌棄轉(zhuǎn)成心虛。
聲音里都帶上顫抖的慌張:“抱歉阿晤,我……”
“如果想說你做錯了就出去吧?!?/p>
我噎住他虛偽地道歉,下了逐客令。
張鴻儒識趣轉(zhuǎn)身,只是走路不像剛剛那樣果斷。
花白的頭發(fā)軟塌塌地貼在頭皮上,拖沓的腳步聲在客廳回響良久。
他未轉(zhuǎn)頭,但語調(diào)難掩傷悲:
“阿晤,委屈你了?!?/p>
“阿晤,如果再來一次,我一定好好對待你?!?/p>
我嗤笑,有什么用呢?
半截身子入土了,還后悔個什么勁兒呢?
我的性子逐漸外向起來,愛上了許多年輕人喜歡的潮流事物。
穿上朋克風(fēng)衣服,跳起了爵士舞。
動感的音樂使人沉醉其中。
每天跳得酣暢淋漓才舒服。
一開始有些吃力,日日練習(xí)之后便會一些簡單的了。
我學(xué)著年輕人的樣子,把自己跳舞的視頻發(fā)到網(wǎng)上去。
因為老年人和動感音樂的反差,我小火了一把。
大家紛紛留言點贊,稱贊我引領(lǐng)老年新潮流。
其中竟還有張鴻儒的點贊。
他發(fā)評論:“阿晤,真棒,但要注意身體?!?/p>
我將他拉黑刪除,眼不見心不煩。
送完言言回家時,看到了廖碟在我家門口徘徊。
那張臉和張鴻儒的畫上一模一樣,我一眼便認(rèn)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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