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肅母親早放話：瀟瀟生來就是我的兒媳。

年少輕狂，我仗著是白肅準(zhǔn)妻子的身份，掃蕩了不少對他動了芳心的深閨小姐。

乍聽見白肅和楚蘭定親消息，我是不屑的。

燕都誰不知白家主母，早早內(nèi)定我。

我轉(zhuǎn)頭給白肅講了這個笑話，伯母都沒點過頭她們就敢傳謠言。

而白肅他，聽到果然大笑起來說道：

聘禮都早送到楚家，這怎么會是個笑話呢。

我呆滯地望向他。

白肅嘆了嘆口氣，摸了摸我的頭：

“小瀟瀟，哥哥只當(dāng)你是妹妹。哪有哥哥娶妹妹的，你就等著你嫂子進門。她很好相處的，到時候說不定你更喜歡她呢。”

1

我不知是我做錯什么。

滿燕都誰不知我早早以白肅未婚妻自居。

亦不知怎么形容我此刻的心情。

比吃了狗屎還難受。

喉嚨想要發(fā)出質(zhì)問，卻又猛然驚醒，我以什么身份呢？

妹妹……未婚妻……鄰居青梅……

到頭來，一腔深情成了笑話。

白伯母是怎么想的呢？

這些年口頭訂下的婚約，我卻鬧得燕都都知，是不是早覺得：兒子身后跟著個跟屁蟲，給點承諾就死心塌地的，這樣廉價的兒媳她拿不出手。

心心念著的婚約，就這樣被他們母子二人悄悄地轉(zhuǎn)手給她人。

白肅拿著扇子在我眼前搖了搖，見我毫無反應(yīng)。

在我頭上輕敲一下，懊惱道：

“崔瀟，你該不會喜歡哥哥吧?！?/p>

“哥哥可不喜歡你這種小屁孩，所以別再去招惹其他小姐了噢?！?/p>

警告的話語，落在耳中莫名成為了威脅。

那是不許招惹其他小姐？

還是不許招惹他的楚小姐？

我吞下滿心苦澀，裝作訝異道：“我竟不知肅哥哥是這般看待我的?！?/p>

還記得剛搬到白肅隔壁的時候。

我因貪玩，躲到與白府相連的古樹上。

看著底下一堆仆人焦急尋我，我在樹頂洋洋得意。

悲催的是，此時一條毒蛇盤踞在我對面。

我嚇得大聲尖叫，腿軟的根本動不了。

千鈞一發(fā)，白肅跳上樹頂抱我下來，可他卻被蛇咬了一口。

我闖了禍，父親母親勒令我去白家道歉。

我害怕白母破口大罵，畢竟我害的他獨子受傷，錯過了秀才考試。

我躲在母親背后偷偷瞧著白肅。

白肅臉色蒼白，可卻溫柔的安慰我，他沒事。

白母也爽朗大笑道：“臭小子第一次英雄救美，吃點苦頭也無妨，誰叫他武藝學(xué)不到家?！?/p>

說罷招我上前，推了手上的鐲子戴到我手中。

笑瞇瞇的捏了我的臉龐，寵溺道，“倒是我得向瀟瀟賠禮，嚇到你了吧，都怪我家小子讓你擔(dān)驚受怕了?！?/p>

白肅聽到自家母親的調(diào)笑，暗地漲紅了臉龐。

我怔怔望著他，心里暗道：可真好看！

父母親聽到這話并沒有松了口氣，反而回到家唉聲嘆氣。

母親惱我不爭氣：“你這貪財童子，那白母這般可是對我們家有所求，你收了這鐲子倒把你賠出去，你啊你啊，長點心吧我的傻姑娘噢?！?/p>

彼時我不懂母親語氣的深意，反而是對他們母子都對我好，而感到開心。

自此，我對白肅一見鐘情。

在全家面前嚷嚷著要嫁給白肅，白伯母知曉后，也常在宴席上透露我是白家兒媳。

過了明路，我也明目張膽跟隨白肅后面。

我以未婚妻自居，他也從未反駁過。

漸漸我陷入了未婚妻這個美夢，再也不許任何女子接近白肅。

我們一起追過螢火蟲。

互換了玉佩。

世家女子皆羨慕我，又都詆毀我沒了世家女的矜持。

許是白肅念及往日情份，臉色也漸漸緩和，輕聲道：

“崔瀟，往日你拿著我的身份去捉弄其他小姐，我不計較?！?/p>

“可蘭兒體弱，禁不住你這般咋咋呼呼，望你日后不要再這般魯莽，沒有哪位公子喜歡你這般?！?/p>

我嗤笑了一聲。

以前陪我抓螢火蟲的時候，說我天真爛漫。

現(xiàn)在只聽新人笑，就說我往日魯莽。

我吸了吸氣，強顏歡笑道：“肅哥哥，是瀟瀟逾矩了?！?/p>

白肅聽到，滿是愧疚：

“瀟瀟，哥哥這般勸告，也是怕你做出不可挽回的錯事。母親最疼惜你，可哥哥是真心喜歡蘭兒，往日的情誼不作數(shù)的，你還會遇到你的真命天子。”

“你出嫁之日哥哥定會給你撐場面，同樣哥哥也希望得到你祝福，好嗎？”

說完他又想摸我的頭。

我躲開，聲音低了下去：“肅哥哥，我先告辭?！?/p>

我的心情早已經(jīng)跌入谷底。

七歲相識，到現(xiàn)在十年。

十年，他沒看清喜不喜歡我，倒是一個月就愛上了楚家小姐。

定親之后，他沒有及時與我保持距離，反而是我從他人嘴里得知這個消息。

還有白母的隱瞞，明明前日我還到白府給她送禮。

她卻像個沒事人，笑嘻嘻接下我的百年人參道：

“我家那混小子真有福氣，老身都羨慕起他了?！?/p>

還記得我當(dāng)時羞紅了臉，恨不得找個地洞鉆進去。

一腔熱情，瞬間被冷水撲滅。

我自虐般地不斷回憶起這兩母子的嘴臉。

2

我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猛地失去全身的力氣，跌落在名貴的紅木地板上，發(fā)出“砰”的悶響。

“小姐！你沒事吧?！鼻鄡呵埔娢业乖诘厣希奶鄣財堊∥?。

在白肅面前強撐的鎮(zhèn)定，此時在青兒面前泄露。

“青兒，你說他們母子怎的這般狠心?！?/p>

我紅著眼睛，抓住青兒的衣袖，心痛的低聲嚎哭。

青兒輕輕拍了拍我的后背，輕聲道：

“我的傻姑娘，你終于認(rèn)清他家的真面目了?！?/p>

“別怕，這般狼心狗肺的鳳凰男，自會有報應(yīng)?！?/p>

你看，我身旁的婢女都知白家我是金鳳凰，才會攀上我。

我顧及往日救命恩情，又因白肅生得俊俏，早已將一片真心交付。

不曾想我是一葉障目。

我在青兒懷里發(fā)了一會兒呆，輕聲道：就這一次，往后我不會再因他心傷。

青兒見我平靜下來，屏聲斂氣退到門外。

崔家顯貴，可也到了頭，再進一步是謀反。

圣上已經(jīng)對崔家起了疑心。

我雖惱怒白肅毀婚約，可終歸到底是，我的婚事不能牽扯顯貴之家。

我只能嫁貧寒之家，也想挑一挑，挑來挑去選了個渣男，我自認(rèn)倒霉。

在床沿坐下，緩緩地后仰倒在床上。

第二日的賞花宴上，世家小姐都在取笑我。

往日我端著白肅未婚妻身份，少不了諷刺那些暗送秋波的女子不知羞。

而到此時，一位臉生的小姐滿臉不懷好意，嬌聲道：“呀，怎么有些人還好意思出席宴會的?！?/p>

相熟的閨中好友想替我說幾句，我攔住她。

世人對女子的清白多有枷鎖，若我是軟弱之人。

在白肅與楚蘭定親時，我就應(yīng)該羞的撞墻以證清白。

可我還精心打扮，若無其事出現(xiàn)在長公主的宴會上。

那女子不出聲，也有一雙雙驚訝的目光瞧向我。

我明白他們今日都是想挽回往日臉面，順帶踩我?guī)啄_。

可今日一個通州嫡女都敢對我指手畫腳。

我不由深思，怕是父親那邊出事了。

我挑了挑指，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這位小姐，不知你可懂槍打出頭鳥的道理，你背后的主子怕是嗤笑你這馬前卒如此蠢笨?！?/p>

“為她人作嫁衣，我若是你，早已羞自己笨的像豬?！?/p>

大家瞬間哄堂大笑，通州嫡女漲紅了眼，狠狠瞪著我。

不經(jīng)意哀怨地瞧向了楚家的位置。

我便知道了哪位是丞相府的楚家大小姐。

生母生下她幼弟就雪崩而亡，楚丞相半年后娶了楚蘭姨母為繼室。

可繼母容不下她，將她趕到莊園自生自滅。

她能從那里殺回燕都，是個不可小視的強敵。

見我視線落在她身上，楚蘭一臉和藹的看向我。

轉(zhuǎn)頭對著通州嫡女斥責(zé)：

“何小姐，瀟妹妹可是我和白肅的妹妹，你這般詆毀，可是瞧不上我丞相府。”

剛回府，就敢這般張揚，定有過人之處。

楚蘭的出頭維護，我可不認(rèn)為是好意。

我掩著嘴角，張大著一雙眼睛，天真道：“楚小姐可別沾親帶故的，我崔瀟也是鎮(zhèn)國大將軍獨女，這燕都可真沒有幾人能欺負(fù)我的?！?/p>

忽然傳來一陣笑聲……

“崔瀟，你這大話說的可滿了哦，不知我這個長公主能不能差遣你呢?！?/p>

3

眾人都一副看好戲的神情望向我們幾個。

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被人當(dāng)著猴子戲耍，是真的不爽。

既是賞花宴，那滿園春色。

也不能浪費了這賞花的名頭，我接過長公主的話：“長公主是天之驕女，豈是我等臣女能比較的了?！?/p>

“臣女瞧這荷花開的燦爛，不如臣女摘幾朵荷花給長公主道歉，希望長公主可別再調(diào)侃臣女了?！?/p>

我與公主關(guān)系一般，剛才我說大話撐場面，公主那般話語明顯不悅。

皇家，終究是一家獨大。

這賠罪，自得我做些奴仆做的事情，才能抵銷我那狂妄之言。

好友擔(dān)心的拉了拉我袖子，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誰讓我不小心讓公主抓住了把柄。

大庭廣眾之下，皇家要打崔家的臉面，若無謀逆之心，還是好好吃下這啞巴虧。

正當(dāng)我以為這件事能風(fēng)平浪靜的過去了。

可這就打臉了。

楚蘭的位置接近荷花池，我已經(jīng)非常小心避開她。

可她硬是湊過來：

“瀟妹妹，你這拿著一堆荷花采摘不方便，我來幫你拿著?！?/p>

我快速拉開距離，謹(jǐn)慎道：“謝過楚小姐，給長公主賠禮道歉，還是我親力而為比較有誠意。”

話音剛落，楚蘭猛的撲向我，隨后落入池中。

我感嘆真是拙劣的演技。

隨后我也“撲通”一聲，生生落入水中。

楚蘭隨身婢女的“我家的……”驚呼，憋回了口中。

接著大聲呼救：

“兩位小姐落水了，來人啊?！?/p>

在西蠻生活七年，雖然地處干旱之地，可父親為了鍛煉我，從小就把我按水里訓(xùn)練。

我瞧著，這楚蘭也是會浮水的人。

她在水里不停的掙扎，我也不好在隔岸觀火。

也裝作要溺水的模樣，失聲求救。

白肅救起了楚蘭，根本就無視我這個“好妹妹”。

白肅和楚蘭兩兩相對的情深意長，刺紅我的雙眼，我避免不了生出了微薄的厭惡。

即便過去幾日，他們的神情、話語清晰的一幕幕浮現(xiàn)在眼前。

白肅從未否定我的身份，楚蘭的出現(xiàn)真的是猝不及防，真是爛俗的移情別戀。

白肅感受到熱辣辣的目光，悄悄望向湖邊的崔瀟，她的臉上無欲無求。

見他瞧過來，似乎是勾出了莫名其妙的笑，唇角的弧度有些令人寒顫。

我放棄了掙扎，隨著水流沉下去。